20 鬼魂（八）

事情到这也就告一段落。除了小男孩鬼魂的离去让人有点伤心，所有的问题倒是已经全都解决了，最后就剩下一个交代。齐凌和诗雯雯两个人走出房间，一出门便撞见了在外等候的妇人。

        “你们”她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齐凌看了一眼诗雯雯，对她说：“你先出去吧，我来跟她说。”然后自己把妇人拉到一旁，跟她说了她儿子的事，当然中间的过程全都被省略了。

        “你的孩子让我们告诉你，要好好活着，要为自己而活着。他还说他一直深爱着您，从没有变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妇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四个字。眼泪与哭声聚下，就像是同一场悲剧演出中的鼓和大提琴，一个沉重悲凉，另一个沉郁哀伤。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她满脸的皱纹，填补她满是伤痕的心。

        没有再打扰她，齐凌离开了这里。然后与在门外等候的诗雯雯一起离开了这个可怜的家以及这个可怜的女人。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齐凌的马自达小电瓶还停在诗雯雯那栋楼边上，所以他也跟诗雯雯一起回去。而且作为一个老师他也要把诗雯雯送回家才安心。

        一路上诗雯雯再没有说话，低着头显得心情很低落。齐凌以为她还没有从那个小男孩消失的阴影里走出去，正想去安慰她。没想到，刚一转头，就看到诗雯雯对他来了一个90度的鞠躬，并说：“之前对你的态度，对不起。你是个好老师。”

        “那你怎么不说我是个好人呢。”“啊？”雯雯抬起头，一脸疑惑。笑点没有get到，齐凌有点尴尬。“难道这就有代沟了么。”心里吐槽了一句，嘴上却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是你的老师嘛。原谅学生我们的天职。”

        没想到诗雯雯扑哧一笑，“什么是天职啊。”

        从一开学开始齐凌就没见到她开心地笑过，至少没有在他面前，有也是跟刘静说悄悄话的时候。没想到她笑得真的很好看，就像是一只清晨摇曳着露水的水仙花。一下子齐凌连眼睛不知道要放哪里了，于是就说了些自己也不清楚的闲话。

        “天职就是天职咯。对了，你说那个男孩跟你表白的时候那么深情。他那么小，是怎么学会那么多撩妹的话的。”原本是一句打趣话，但诗雯雯眼神一凝，非常认真地回答：“一个人有多么渺小，那么他的信念就有多么强大，而强大的信念让人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我想是因为这个。”

        突然她又看向齐凌，眼中含光，仿佛有什么心事。“你认为我拥有如此强大的信念吗？”她问。

        “当然有啊。”齐凌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但那语调怎么听都像是打着大马哈。这也不怪他，毕竟他并不知道诗雯雯心里的事到底是什么。如果贸然接触的话恐怕会碰到雷区，到时候就更不好说了。

        诗雯雯的眼神很快暗了下去，没办法齐凌又安慰道：“你能够经历这些已经说明你有足够的信念了。你更需要的是坚持下去的勇气。”诗雯雯的眼睛亮了起来，“学习也是一样，你。。。”齐凌吧啦吧啦又说了一大堆。

        刨去之后学习的部分前面的几句倒是让她受益匪浅。“也对。”诗雯雯说，心情也开朗了很多。所以她就想聊一聊其他部分，正好看齐凌手中的黑伞，就问：“为什么你总是要带着你的伞。我好想从没见过你放下过它。是什么人送的吗？”

        “送的？我可没有那个福气。”说着齐凌努了努嘴，“你真的想听吗？这会很奇怪。”

        “今天的事难道还不够奇怪的吗？”诗雯雯反问。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不言而合地笑了。“好，那我就说说这个伞的故事。这个伞呢是我小时候买的。那年我十一岁，但我记得很清楚就在一个五福路街角的一个地摊上，地上铺的那个布是黑色，买伞的是一个老人。我当时把自己的伞玩坏了，又怕回去因为这个爸爸打我，于是就打算自己买一个一样的，所以除了我没人知道。”

        诗雯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我来到那个地摊前。结果那个老人都没问，直接从背后拿出这把伞。当时的我就觉得很神奇‘我都没说话，你怎么就知道我要买伞呢。还从背后拿出了，好牛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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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凌学当时的样子是惟妙惟肖，诗雯雯都忍不住笑了。“小孩子嘛。”齐凌眼神往右后方很快地一撇，赶紧解释道，然后又继续说，“然后呢，他对我说‘接受你的命运，你的人生会充满不同’。当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就觉得很神奇。‘哇！这么牛掰的人，买给我这个牛掰的伞，赶紧买。’所以我就买咯。”

        齐凌还是学刚才的语调，但诗雯雯这一次却没有笑。

        “后来啊，我才发现实际上这个伞有种魔力。那就是无论我在哪儿，我都能够自动回到我的身边。”

        “真的？只要一离开你，它就会回到你手上？”诗雯雯用惊讶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不是一离开。”齐凌纠正道，“大约500米的距离，一出了这个范围它就会自动回来。”

        “那你试过摆脱它吗？又或者你试图摆脱你无法抗拒的命运么。”诗雯雯突然问。齐凌感觉到了她说这句话时的不同，他望向诗雯雯的眼睛。眼睛里大部分都是充满希望的神情，她在渴求着齐凌的答案。

        但往往就是这种时候，齐凌反而没有立即说出来。他先叹了一口气，45度角仰望，如果有胡须的轻抚一下胡须。让声音在喉咙与胃之间反复酝酿，就像是一坛陈年的老酒，经过上百道工序，时间的历练。而最后的答案就是在它最终开坛的那一刻。声音发出，又犹如敲响山巅苍老的洪钟，“不需要。”

        “不需要？”诗雯雯声音扬了起来，显得不可理解。齐凌笑了，说：“你反抗的是你认为不合理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只是过去的你觉得不合理。时间会带一切，而你要学会接受它。”

        “会么。”诗雯雯喃喃。“怎么了？”齐凌没听到，所以问了一句。“啊，没什么。”诗雯雯打着哈哈。

        “那今天的事情。”齐凌突然说。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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