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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天之骄子


江无畏不是个无缘无故能和别人合作的人,  哪怕那人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任何保证,  她也不会将最后的底牌亮出去。

        让祝英台娶她,与其说是她信不过别人的承诺,  不如说是用这种关系把自己绑在他们的利益共同体上。

        当然,  她对自己的魅力也有自信,  自忖不必用什么手段,  也能让祝英台对她交心。

        马文才人虽然离了京,  但是在京中留了人手,  为了防止萧宏那边横生枝节,这些人一直保护着江无畏的安全,  也帮着江无畏处理临川王府的那些宝贝。

        裴家人是做走私出身,黑市和赌场都是通吃,  那些东西别人不好脱手,裴家游侠儿却有的是办法。江无畏乐籍出身,  也知道规矩,  每脱手一样宝贝,该给的都给的丰厚,双方都皆大欢喜。

        只是萧宏没死之前,  江无畏一颗心提着,  在那个节骨眼上也不敢立刻让他们履行诺言,如今萧宏已死,  她那些从宝库中取出来的东西,  在这世上在无人追究,  她满心里都是欢喜,便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按照江无畏本来的意思,她如今没有身份如同流民,她在王府里得宠时也有不少人见过她的脸,这“纳妾”之礼就不必了,对外宣称自己安了家、有了妾,然后祝英台和她住在一起便算是有了名分。

        但是祝英台想了想,觉得这样对江无畏来说也太随便了,所以还是决定给她办个“家宴”,她也没准备大操大办,准备请三五个相熟又和江无畏不认识的好友,至少要让江无畏穿一次嫁衣。

        江无畏今年不过二十有四,然而她年幼时就落入贱籍,后来又给临川王做了姬妾,哪怕在她还是懵懂的孩童时,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绝没有可能穿上嫁衣,因为她的身份太低,即使是给平头百姓做正妻,都是一种侮辱。

        祝英台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甚至连男人都不是,“娶妻”是不可能的,这个“正妻”的位置就是个摆设,既然只是三五好友吃顿家宴,让江无畏穿一次嫁衣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自己人,也不会说出去。

        她来自后世,总觉得结婚就要喝喜酒穿婚纱,又知道江无畏这辈子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再嫁什么人了,这恐怕是她唯一一次穿嫁衣的机会,所以便抽了个有空的时候,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江无畏闻言,泪凝于睫,回到房中后,大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她豪掷千金,在东城斥资买下了一座院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且地盘皆有权贵划分的地方,这已经是寻常人能买到的极好房子。

        这院落本是一犯事官员的私宅,这位官员附庸风雅,特意在吴地请了造景的大家,所以这院落虽然比不上什么王侯府邸,却也是处处有景、精巧别致。

        她奢靡惯了,在临川王府见惯了好东西,花钱并不节制,买下院子后又添置几十个下人、处处用心营造气氛,但凡有些见识的,就能看出这间院落的主人身家如何。

        因为祝英台就是个名义上的主人,所以也随她布置,即便江无畏住在了本属于女主人的厢房,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这又让江无畏感动的不行,即便她能把偏室的屋子装饰的比主屋还要华丽,可按照礼法,她是住不得主室的。

        府里新买的下人见这还没过门的“姬妾”居然住进了女主人的房间,咋舌的同时也明白了男主人对她的宠爱,伺候起江无畏来越发小心周到,甚至直接以“主母”唤她。

        在尊重上,祝英台对江无畏,是做到了十成十。

        祝英台等着马文才和梁山伯回来办这场家宴,一等就是数月,眼看着都春暖花开穿单衣了,两人才归了京中,连忙急着把帖子递出去。

        她这一递,将梁山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和马文才离开京中的这几个月,祝英台出了什么变故。

        待接过帖子一看,顿时啼笑皆非。

        “这是何意?”

        梁山伯还不知道是江无畏以账本与他们做的交易,只以为又是祝英台在胡闹,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帖子。

        “江无畏从临川王府假死,想要求得庇护。我爱慕她的姿色,就同意了,不行吗?”

        祝英台开着玩笑。

        “别人说这话我信,你说,我却不信。”

        梁山伯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声音略微低沉。

        “她的姿色,还不及你。”

        祝英台原本还笑吟吟地等着看热闹,结果梁山伯这话一说,她的心里像是被猫使劲挠了一下。

        她被撩了吧?

        她刚刚绝壁是被梁山伯撩了吧?

        “那,那不一样……”

        祝英台嘴角抽搐了下,感觉自从发现梁山伯会看小黄书后,他好像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优等生”梁山伯了。

        变得很奇怪!

        “对了,你来找我有事?”

        还是赶紧换个话题。

        “确实不一样。”

        看着手中的喜帖,梁山伯知道自己道阻且长,笑笑隐去眼底的火热,“我原本也是来请你喝酒的,我去了父……我去了梁新和梁山伯的坟上,听了不少趣事,原本想让你也听了开心开心。”

        趣事?

        这时候能有什么趣事?

        祝英台想了想,难道“梁祝”的传说现在就已经有了端倪?不至于吧?

        好在两人这时都有些不自在,于是些微暧昧就被两人粉饰太平的掩过去了。他们好久不见,也确实有不少话要说,祝英台请他进了屋,笑笑聊聊,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待梁山伯准备回御史台安排的舍监时,外面已经开始了宵禁,他自己身为御史,在这方面就特别注意,不会犯任何错误,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在裴家客店里歇下了。

        他以前原本就是住在这里的,还留着他的房间,什么东西都便宜。

        第二天,两人梳洗整齐,一起出了门,约好了去旁边著名的早市吃早食,一出门,恰巧碰到了同样来吃早食的御史台同僚。

        那同僚抬眼一望,见到昨日办完差事才刚刚回京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一起“勾肩搭背”(?)地从客店走走出,脑中已经脑补了一场能上演几个时辰的风月大戏。

        看不出来啊,这梁山伯平时看起来好像寡淡的很,其实热情似火?

        人说小别胜新婚,这刚去御史台里交了差,就和小情人在客店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还要黏在一起!

        梁山伯没看到他,祝英台东张西望恰巧看到那眼神躲躲闪闪的同僚,和他目光一触,两人都是一怔。

        祝英台记性好,见到那人就想起来似乎在御史台见过,是那群看热闹的人群众的一员,于是抬起手肘轻轻拐了拐梁山伯的胸口。

        “嘿,你看,那是不是你同僚?”

        梁山伯猝不及防被她撞了下胸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碰触,他却感觉那一下似是撞进了心里,带着些许笑意扭过头,看到了同僚。

        “那是周御史。”

        他遥遥对他拱了拱手。

        明明该是梁山伯不自在的,偏是周御史先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那样子明显是要一起出去的,他这时候要走过去打招呼,说不定就变成“三人行”了。

        他又不是傻子,当什么第三人?

        当即也遥遥拱了拱手,而后拔腿就走。

        “哇,你人缘是不是不好?为什么他见到你就走了?”

        祝英台咋舌,有些担心梁山伯的同事关系。

        “要是我在玄圃园里的同僚,这时候就过来攀谈了。”

        “不会。”

        梁山伯何等玲珑心思,眼神一转就明白了同僚为什么不过来,于是那笑意更深了。

        “看来我人缘很好才是。”

        否则怎么会这么善解人意?

        祝英台看着梁山伯笑得意味深长,宛如一个智障少女。

        救命,感觉梁山伯沉冤得雪后变得更难懂了怎么办?

        ***

        马文才从宫中回来后,自是也接到了祝英台的帖子,他是注重礼法的人,虽然知道这婚事是假的,这婚宴也算不得江无畏“得寸进尺”,但还是对这个家宴没什么兴趣。

        他答应了祝英台会去,却只准备去坐下喝杯酒就走,现在的他太忙,没时间陪这两个女人玩什么“成亲家家酒”。

        萧宏一死,等于直接给原本势力平衡的建康捅了个大窟窿,所有人都在拼命抢占着萧宏留下的政治资源。

        原本临川王身上就任着不少职位,这些职位空缺下来,原本属于临川王的幕僚和门客就有许多人在观望着投奔哪头。

        再加上临川王虽然把家产交出来了,但却只是说交给“国家”,没说交给哪个部门,于是户部、金部、内监、外监各个衙门都盯上了这笔巨大的财产,就连外驻边关的几位大将都写信回了京,隐隐约约也是问钱的事。

        现在哪个衙门不缺钱?从浮山堰开始,每年不是镇抚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各个衙门都穷的叮当响,偏偏清官浊官分的清楚,累得要死的官员禅精竭虑、名分上贵重的官员却不知柴米油盐贵一点都不在乎,现在是外面也在吵,内部也在吵,为了那点能争取过来的资源,恨不得见了面都咬人才好。

        马文才没心大到伸手要动这笔“遗产”,他把所有精力放在了临川王私库里“抄没”出的那批军械甲胄上。

        那本就是几个想要斗倒临川王的门阀提供的“赃物”,掏出去了就没想到能拿回去,又因为要做戏,自然不能以次充好,这一批军械甲胄都是极好的品质,绝不是梁国军中那些动不动就给人偷去练铁钱的玩意儿。

        他差事办的不错,又有谢举所在的门下省推波助澜,萧衍大手一挥,这些东西就送入了白袍军营中,左右白袍军是他直属的私军,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袍军自从“赛马会”步入正轨后,可谓是兵强马壮富得流油,但即便如此,有些东西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这些兵器甲胄送入白袍军中,顿时就将白袍军装备成了大梁军械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可谓是如虎添翼,现在就连不少有几百年底蕴的世家都有些眼红陈庆之和马文才了。

        马文才辛苦了这么久,眼见着想要的一样样收入囊中,想谋的也得偿所愿,终于有了精力和心思来看京中如今重新洗牌。

        这一看,顿时让马文才吃了一惊。

        临川王并没有造反之意,哪怕他手底下有不少真的带着这种想法的,一旦接触过自己的“主子”,了解了他的怯懦和愚蠢后,也会歇了这样的心思,但在“敛财”和“人脉”这两点上,他手下的人要说是全大梁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梁国士庶天别门第俨然,没了临川王这个靠山,自然就要投奔其他主子,但是梁国目前还没有第二个像是临川王这样如日中天的势力,迫于猜疑,其他人想要也不敢伸手,所以临川王倒台,最大的赢家原本应该是太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从未在政事上表现出热衷的二皇子,居然也出手了。

        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贤名”太过不符合临川王府那群“鸡鸣狗盗”之徒的标准,还是二皇子掌握了什么把柄,这一场争夺,竟然二皇子真的夺走了大半势力。

        临川王麾下的将领、官员原本就不是什么干净人,他们或许有能力,但能力更多都是用于为自己谋利,但这些人能够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其中的能量绝非旁人能够想象,只不过临川王太没野心也太贪鄙怯懦,他们才只是满足于现状,没有敢再进一步。

        如今他们没有投效临川王府的世子,却投效了二皇子,并很快助二皇子掌握了该有的资源。

        于是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时,这位以往在众人眼中性格古怪二皇子,以一种惊心夺魄的方式,迅速成为了朝中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新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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