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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香烛燃尽以前,孟怀泽绘好了手里这幅丹青。

        这是一幅偏随性的水墨画,他只是随手描过几笔,封瑶环小小的脸儿,和铺开的罗裙便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聒噪的女子,每每自顾自讲话都能讲一天一夜,大概唯一的用处是总能在合适的时候递上需要的东西。

        “墨干了,研一研。”

        冰冷刺骨的寒风悄悄从罅隙中钻来,孟怀泽好似大梦初醒,也不知在恼谁,狼毫往画上一丢,墨汁迸溅,顷刻间心血便毁于一旦。

        -

        春去秋来,沧浪阁里的日子,十分无聊。

        封瑶环甚至想念起苏云檀,哪怕有人来气一气她,都是好的。总好过如今这般,在爷爷眼皮子底下,动动不得,忍忍不下去。

        今日为了躲爷爷查功课,她又上树了。

        门前那棵老菩提树今年也长的茂盛,封瑶环枕着手臂正要小眯一下,就听见树下有人喊她。

        说是有她的信。

        难道是凤仙和莺莺?

        封瑶环敏捷的跳下树,弟子递过来一个卷轴,她翻开一看,轻盈飘逸的笔触,临的正是一个自己。

        谁啊?

        她想了半日没想明白,于是回了一封信。

        内容十分明了。

        【兄台,你哪位。】

        过了大约十来日,信件来了。

        【封姑娘如今与师弟过的如何?】

        封瑶环疑惑的歪了下脑袋,当下冲出阁外,刀架到送信的脖子上,顺利弄到了无名兄台的住祗。

        没两日,她的信鸽便飞去了西风海棠阁。

        这次是长长一封信,字迹好似狗爬,还布满涂改痕迹,但隔着这张纸,孟怀泽清晰的瞧见了封瑶环写它时的可爱模样。

        【孟怀泽,你上辈子是一缸醋吗?日日没个停歇?我只说千重同爷爷求亲,没说我同意了。虽说刚开始的确有些纠结,但我一回到家就想你了,唉,头痛,不说这个。算来,你与那个凶巴巴的郡主该有孩子了吧?你若是娶了她,就好好待她,别再给我写信,我很快就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别再写了!】

        心头先是泛起涩涩的甜,接着便如煮沸的水,孟怀泽根本不怀疑,只是随手拿起披风,迎着门外的长空,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

        这两日封瑶环辟谷出关,才从后山清溪涧回来,弟子便来禀报,称苏云檀在在春山法华寺中等你决一死战。

        闻言,封瑶环热情血沸腾,沐浴更衣夜奔而去,赶到时已是丑时,寺院的门大敞着。

        夜里静悄悄的,僧人大概都已经睡下,她四下张望,摸不清路线,先是进了佛像殿,再穿过一路花丛,蝉鸣扰的人心烦意乱。

        这个苏云檀到底什么情况。

        走了许久,封瑶环瞧见棵两臂宽的老菩提树,与她门前那棵一样年岁深远,再往前便是一座十分气派的独立厢房。

        上前,扣了扣门。

        没人应。

        封瑶环试探着,轻轻推了下,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提防着苏云檀偷袭,墨色弓头绣鞋跨过门槛,外头一道惊雷,泼盆大雨来的又急又猛。

        电闪雷鸣间,她隐约瞧见一道拉长的影子,长长的披风与帽檐将人遮的什么也瞧不见。

        始料未及的,她嗅到一丝熟悉的香。

        “苏——”

        一双手紧紧攥住封瑶环细瘦的肩,她来不及反应便被对方推着按在墙上,这一下撞的人五脏六腑震颤,连着神思都被撞的溃散。

        苏云檀这个疯婆娘!

        封瑶环启唇正要骂人,滚烫的吻覆上来,啃咬厮磨变着法儿的欺负人,逼的她扬起脸承受,唇上的胭脂被揉乱,自唇角氤氲到脸颊。

        呼吸急促,灵台全乱,封瑶环想要推开这登徒子,轰然一道雷声照亮了他一双阖上的眼睛与微锁的眉。

        孟怀泽暂且放开她一些,唇上的银线细细拉开。

        封瑶环忘了眨眼,只记得努力调整呼吸以此平稳灵台,她完全想不通孟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对她做这种事。

        可转念一想,他有家室,乃宗族帝姬,怎是她区区一个封瑶环可以匹敌,“你放开我,放开我……”

        “封姑娘在信里说想我,怎么见了面却要推开我。”孟怀泽视线紧紧跟着她,封瑶环脸上微热,眼神藏无可藏只得奋力的挣扎。

        得逞的笑漫上眼角,似一汪潺潺溪流,如此纯情。

        封瑶环被蛊的发怔,接着便被他的吻蚕食理智,顺着耳垂向下流连于颈项。

        她试图掰孟怀泽扣在身上的手,却被猛地拨开领子……

        -

        封瑶环与孟怀泽在一起的这几年,贯穿几次王朝内乱与江湖纷争,直至舞阳公主缠绵病榻,夜里召孟怀泽一叙。

        萤灯自大门一路摆到舞阳卧房,偌大的公主府灯火通明。紧闭的雕花门中,孟怀泽漠然跪在伯母榻下。

        舞阳年近五十,若不是这场大病,她依旧胜似二八年华,娇艳欲滴。

        “怀泽,你竟然要为那样一个女人放弃大好仕途,锦华到底哪里不合你心意,你要我到了底下如何与孟郎交代。”她恼的无以复加,一段话到末了险些气没匀过来。

        孟怀泽垂着手,默而不语。

        舞阳枯萎的面庞在灯火下有些可怖,“那女子冷情、薄幸,绝非良人,你如此这般,日后必定追悔莫及。”

        “可这世上只有她,一眼就知道儿想要什么。”孟怀泽消瘦的背贴着柔顺的发,影子拉的斜长,“若真有那一天,儿甘之如饴。”

        当夜,舞阳逝世,孟怀泽在宫里追丧的差吏赶到之前,迎着微凉秋意,回到西风海棠阁。

        这是他生前最后的亲人,也是他坠入泥潭后唯一的救命稻草。自此之后,孟怀泽破败不堪的人生将永陷黑暗。

        -

        封老阁主将封瑶环关在囚天笼中七日,除了水什么都不送,封瑶环几次醒来又昏厥,浮浮沉沉到第八日,她的呼吸渐渐微弱。

        弟子赶忙去禀报,老阁主墨发如瀑,依旧是盛年时的模样,他健步如飞,向笼子里扔去一个馒头。

        封瑶环沾染细小灰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嗅见香味,爬起来抓着就啃。

        “瑶环,爷爷再说一次,那个孟怀泽,难保他不是第二个洛羽,你早些收起心思,老实与千重完婚。”封老阁主身后跟着的,正是雪白衣衫的迟千重,他咬牙盯着宁死不屈的封瑶环,眼中闪过无数流火。

        封瑶环扔了手里的馒头,她脸色惨白,却无惧无畏的回望爷爷。

        那日她正欲去西京找怀泽,被迟千重当场抓获,他压着她向爷爷认错,将所有的事捅了出来。

        “爷爷,就算你今日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嫁给迟千重。”

        她说完这话,便冷漠的去瞧迟千重,仿佛在质问,仿佛在嘲讽。迟千重低着头,脸上满是阴鸷的雾。

        差点被洛羽杀死的那天,迟千重顿悟一桩事,如果不能变成最出色的那个,就要不择手段,否则这任人摆布的人生将永无宁日。

        听见师傅说,要把师姐嫁到阁内时,他开心得发狂,他做梦都没想过,这样的好事会凭空落到自己头上。

        若是能与师姐在一起,他便能将这些年来讳莫如深的爱恋倒出来大大方方的摆到有光的地方。

        若是能与师姐在一起,他便能得到整个沧浪阁。

        明明那么努力的练到第九境,明明师傅对他寄予众望,为什么……

        封瑶环抓着这九天玄铁制成的牢笼,鲜少如此软弱的哭出声,“爷爷,我求你,舞阳公主死了,他一个人不行的,我一定要见他,我该陪着他……”

        是夜,迟千重放走了封瑶环。

        临行前,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师姐,从今往后,你我两清了。”

        封瑶环看不破他更深的意思,只道他终于想通了,不再执着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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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到西风海棠阁时,孟怀泽已经连续发了几夜的高烧,人卧在榻上昏迷不醒,封瑶环支走了小厮亲自照料。

        待到他烧退,二人未来得及说上半句话,门外满身鲜血的沧浪阁弟子倒在封瑶环脚下。

        阁内几位长老控诉少阁主封瑶环不作为,老阁主疏于管教后继无人,借沧浪阁前路渺茫为由逼老阁主将权利分出去。

        几人在正阁吵了起来,长老们直接将封瑶环沉迷西京戏子七年的事放到明面,争执中动手,爷爷误中归一剑,当场殒命。

        手中的汤药啷当滚落,滚烫的药汁尽数泼到了封瑶环手背,她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心口冷的结冰,呼吸时周身颤抖。

        爷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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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怀泽再见到封瑶环,是半年之后的事。

        小厮说,伯母去世前后,她在一个深夜赶到西风海棠阁,照料了他几日,又在另一个深夜策马扬鞭,走的无声无息。只是你自己病的不省人事,错过了。

        等啊等,自四月芳菲等到凛寒将至,封瑶环踏着细细落雪,轻轻推开了西风海棠阁的门。

        今年的冬天来的太早,让人措手不及。

        孟怀泽才唱完一场,贵妃的头面还没卸,便急匆匆冲出来见她。

        封瑶环瘦弱的肩上挂着一件雪白的披风,唇色娇艳,地上清白的落雪映的她光彩照人,墨色长发间的细细璎珞轻晃。

        她好像瘦了一些,清丽的五官多一分棱角,显的更加冷艳。

        “今日,我做孟先生的月幕上宾。”封瑶环随手将两条黄金丢到园主手里,含着脉脉情谊的眸子自始至终未离开孟怀泽,她拉着孟怀泽去了后园的露天戏台,这里是专门为包场的王公贵胄准备。

        封瑶环笑的一如从前,“怀泽,为我唱一折《长生殿》罢。”

        孟怀泽盯着她,没动。

        封瑶环温温柔柔的眨眼,“别怕,我很好。”

        她如今可以随意支配沧浪阁的钱财,可以随时随地来找孟怀泽,而那些多嘴的臭虫,已经死的灰都不剩了。

        爷爷,也可以安息了。

        孟怀泽将信将疑,却还是上了戏台。

        曾经高朋满座的《长生殿》如今只有一个封瑶环,她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听孟怀泽娓娓道来那个悲凉的故事,手侧的新茶飘着袅袅轻烟,像女人柔韧的腰肢。

        端起茶呷一口,视线依然紧紧跟随风华绝代的贵妃娘娘。

        一折唱罢,孟怀泽保持着转跪的动作,封瑶环已经缓缓走到他眼前。

        “若是瑶环能早些听到孟先生的戏,一定早早爱上您。”封瑶环在笑,眼中却翻涌着无边无际的痛。

        孟怀泽何等聪明,他预感到什么。

        果然,下一刻封瑶环落下清苦的泪,她像十八岁那年遇见他时,笑的纯粹又大胆,“孟先生,昨日本阁主去见锦华郡主,她还说在等你。”

        封瑶环沉迷于孟怀泽脸上每一笔颜料,冰凉的指尖拂过他眼角那滴泪,缓缓开口,“我有我的路,孟先生也有自己的路。”

        孟怀泽仰着脸,自那年她翻身上马与自己道别,从此以后,便都是他仰头仰望她了。

        他攥住封瑶环拭泪的手,仿佛戏中贵妃用眼神哀求丈夫,不要挪开视线,不要赐死她,不要忘记她。

        封瑶环再也笑不出来,她泪光闪动,哀恸的无以复加,却还是不带一星半点犹豫的,说出那句话,“瑶环与先生就此别过,遥祝先生岁岁无忧,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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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两年,锦华郡主病逝。

        沧浪阁的瑶环阁主再听见孟怀泽这个名字是在十年后,武林盟主宴请江湖众人的筵席上。

        他们七嘴八舌的聊着西京的西风海棠阁,说里头有位名角儿上月封山退隐后,没几日便被人发现死在后园的戏台上,身上的行头完完整整。

        说他十年前不知着了什么魔,只肯唱《长生殿》。

        说他明明才四十岁,却满头银发。

        锁魂针飞出,几个长舌妇毒发横死,封瑶环当场拂了武林盟主的面,推开他的臭鱼烂虾,御马赶往西京。

        推开西风海棠阁的门时,孟先生已经成了一抔灰,他房中小案上,摆着整篮的花,花瓶里是一朵枯萎的玫瑰。

        小厮不再是当初的少年模样,他靠在门边发呆,声音沙哑的质问封瑶环,心是什么做的。

        孟公子等了你十年。

        封瑶环手抖的握不住小小一荷包的骨灰,她将孟怀泽带回沧浪阁,埋在凌霄山顶,挖出了去年新雪时埋下的风月饮,糊弄那几个死板的肱骨长老,前往与世隔绝的清溪涧辟谷。

        她喝的烂醉,偏偏那日功法突破到第十境,血气反流蚕食心脉,三魂七魄相互冲撞不得法,一魄飞出体外,封瑶环猛地呕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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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京封家末女出生在神龙三十年,据说出生便不会哭,不会说话。

        一缕魄飘荡在天地间,也许是无□□、回亦无法就此散去,它寻思为自己找个归宿,同它的主体封瑶环一样,正义感爆棚的附在了被嘲笑的封家末女封小姐身上。

        至此,这位小姐张口说话了。

        她任性,大胆,小聪明一堆,令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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