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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方轲跟着赵旸回法华寺的路上,也不晓得是大暑太闷,还是什么别的,他汗流的神似下雨。

        年迈的刘炳林靠在门边打盹儿,只闻一阵风自耳边掠过,大梦初醒,瞧见方轲大人后脚颤巍巍跟进圣上的东厢房,心下疑窦,正要参见,听里头一连贯的器皿碎裂翻倒声。

        当年封宰相造反、淑妃私通侍卫、东瀛撕毁盟约赵旸都没如今日般急火攻心。

        “朝三暮四!孟浪不堪!”他骤然掀翻摆放着精致糕点的小案,木头瓷器交织着倾泻滚落,摔得粉碎,连带着如山一样的奏折被哗啦啦尽数拂到地上。

        方轲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口。

        他那狂野不羁的贵妃娘娘,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圣上说放你走你就真当自己是寡妇了。

        皇帝就是皇帝,平日里表现的再和善大气那也是皇帝,怎么就想起来在老虎嘴里拔牙了……

        刘炳林惊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赵旸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未做皇帝前便是绝不轻易动怒的人,做了皇帝后也是当面笑意绵绵背后斩草除根的性子。

        今日是怎么了……他张口欲言,被方轲踢了一脚,果不其然听见里头不带丝毫停顿的一长串语句。

        “朕放她出宫真当她有什么血海深仇要报、什么千秋大任要扛,原来是今日孟怀泽、明日程和风,真是好一个封瑶环!”

        刘炳林眼睛睁的老大,惊恐万分的去瞄方轲,用唇语念了三个字,得到了方轲生无可恋的肯定。

        尔后,两人双双叹气。

        -

        近日来大雨连绵,封瑶环旧疾犯了,夜里喘不上气,闷的难以入眠。偏偏她又是个好逞强的,几日下来人渐渐虚弱。

        孟恩临很快察觉异样,天黑之际突击探望,正巧撞见了封瑶环从床上滚下来,弟子立刻去请大夫。

        老大夫衣着十分体面,拎着不同寻常的小箱子,自珠帘后出现便一直弓着腰。

        短短三五句话将封瑶环一身的病症说的通透,开方子时字迹端正讲究。

        忽的,老大夫问孟恩临,“姑娘近来可有房事?”

        孟恩临脸刷的一下涨的通红,在场的几个弟子拼命的憋笑。

        “你这老匹夫,平白为难这些孩子做甚。”封瑶环的眼睛懒懒睁开一条缝,淡定道:“老身最后一次行房在二十五岁。”

        老大夫捏着胡子点点头,“姑娘切记,您这样的旧疾少说要再养三十年,因伤在心脉,情情爱爱的最好少接触,否则一旦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着说着转向了孟恩临和阁内弟子,一帮孩子被唬的不敢多言。

        “你的意思是说,老身三十年不能逍遥?”

        “正是。”

        “否则会死?”

        “正是。”

        “唉……”封瑶环被他两个正是搞的彻底忧郁了,她暗自咒骂迟千重,咒骂当年作死替他的那一挡刀。

        老大夫行至沧浪阁大门,耳边咻的掠过一支箭,深深钉入门墙,寻常人拔都拔不下来的程度。

        “你腰间翡翠的水头,是进贡的上等货色。”孟恩临收起弓,负手立在他身后,“你是宫里的御医吧。”

        江湖上练奇门功法的人数不胜数,寻常大夫不敢随意为他们诊治,故而来来回回看诊的就那么几号人,时常做客各大门派,今日在兰陵明日到西京,忙的不可开交。

        今日不知怎的,来了个面生的。

        孟恩临一开始也不敢确定,但他联想到了春山上微服避暑的那位,事情顿时就明了了。

        他见老大夫恐怖如斯的表情,换了个问法,“我娘亲与今上到底什么关系?”

        -

        封瑶环果真乖乖待在沧浪阁修养了几日,她原是打算安生一段日子,岂料凤仙和莺莺送信告知她今夜宣城烟火节,春香楼排了新的曲目义演。

        是夜,一匹烈马疾驰。

        赶到宣城洛神池边时,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未散去,封瑶环喜欢立在东南边的一处顽石上,这个视角能看到远处千万重山峦连绵不绝,清清冷冷的皓月低低高悬,与坠落的烟火交相辉映。

        不知道紫禁城的烟花同这里有什么不同。

        她想到那个没送出去的旧荷包,抬袖翻找,摸索几次无果。

        唉?去哪了?

        封瑶环有些心急,翻遍了衣袖。

        “封姑娘在找它吗?”低低的声线自身后传来,封瑶环立刻认出来来者何人。

        赵旸这只花孔雀,今日又换了身银灰的风流长袍,依然是简单修身的样式,裁剪得当,远远儿瞧俊的像一节秀逸的竹。

        封瑶环指尖收紧,心率平白快了三分,她像被戳了短处似的扬手去抢,“还给我。”

        负手而立,赵旸只是轻轻动了动身子,便敏捷的避过封瑶环的无礼之举,他眼角眉梢藏着一丝不着踪迹的笑意,意态风流,“这荷包的用料两年前宫里时兴过一阵,论针脚又非出自封姑娘之手。”

        两年里封瑶环与这具躯体的融合已经到达顶峰,修了六十年的功法她也不明白今日怎么与一个小鬼抢荷包还能败下阵来,“臭小子,你完了,快还给我——”

        “是银簪两年前制作,要你拿来送朕的礼物。”赵旸冷不丁凑过来,将荷包重重按在封瑶环胸口,“封姑娘为什么还留着?”

        呼吸一滞,因为紧张,锁骨连着颈项显露出精致的线条,封瑶环深知赵旸是多么绝顶聪明的孩子,她什么借口都找不到,于是拔下簪子抵在赵旸心口,“你别再过来,小心我再杀你一次——”

        “倚老卖老,口口声声强调年纪,实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对别人有非分之想。”赵旸无惧无畏更进一步,簪子被顶着退缩,他歪头,用另个角度瞧眼前人,“可是封姑娘,你怎么能一边忘不了我,一边心里又装着别人?”

        灿烂的烟火在这一瞬猝不及防绽放,天上明亮的星被夺走了风头,月亮依旧高悬,与谁相配皆高贵宜人。

        “够了!”封瑶环气急败坏的推开对方,自己连退两步,厚着老脸比划着手控诉,“你搞清楚小鬼!你还不是左拥右抱的,去年晋了江浅画的皇后位份,咱俩就是半斤八俩。还有,我听个戏怎么了?人家程和风就是唱戏的我听怎么了?”

        ……

        尔后也不知怎么搞的,封瑶环居然带着赵旸去了春香楼,两人三更半夜不回家,在青楼的厢房里喝起花酒来。

        封瑶环是海量,除非自己想醉,否则一般人绝喝不倒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赵旸这方面居然不太擅长。

        他们瞧完了门口的义演,凤仙与莺莺兴高采烈的拿出珍藏多年的烈酒,两坛下去赵旸便枕着臂弯伏在桌上了。

        封瑶环两颊漫上一层浅浅的粉,正是微醺,思绪洋洋洒洒,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银簪如今怎么样了?”

        “嫁了方轲。”他的嗓子里染上一丝酥软。

        封瑶环顿悟似的,奥了一声,又问:“玉钗呢?”

        “还守在独一亭等你。”

        “江浅画呢——”

        “封瑶环,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朕?”赵旸没来由的发怒,一手撑在案上,一手攥住封瑶环手臂,“你连江氏都要问为何不问问朕?问问朕这两年过的如何?”

        手臂覆着滚烫的温度,封瑶环心道这酒还是太烈,不该让赵旸饮,他此刻眉头紧锁,眼底泄露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浓烈情绪,封瑶环便不忍心了,“那陛下过的怎么样?”

        赵旸侧过来与封瑶环相对,攥紧了封瑶环的臂将她手按在心口,两张脸几乎相贴,呼吸纠缠间,他垂眸轻声道:“朕很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朕?”

        他的呼吸如此绵软,像心尖尖掠过一缕温柔的风,封瑶环早就发现了,她架不住赵旸一星半点的引诱。

        这孩子总能精明的摸清别人的软肋与喜好,在合适的时机做一击毙命的事。

        像极了……他。

        “偶尔会想。但我总觉的对你念念不忘,是件无比荒唐又令人痛恨的事。”

        因为每每对赵旸生出那分心思时,孟先生的脸便会骤然出现,她甚至梦到孟先生攥着她脸,质问她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问她为何还能爱上他人。

        就这么自梦中惊醒,哭的喘不上气,夜风微凉,恍惚间窗外的月亮,蝉鸣,甚至三两打更声皆是孟先生所化,她瑟缩在床角,愧疚绝望的将脑袋埋在臂弯里。

        晶莹的泪滴猝不及防滚落,封瑶环却在笑,“孟先生逝世后,我常常辗转于西京各大梨园,圈养过无数戏子,我想我这样自暴自弃,他大概会气愤的投胎去,来世做个良家人,娶位娴静恭顺的内室。”

        她像在阐述那本《贵妃千岁》里的无聊剧情,温温柔柔道:“后来我发现,无论我用什么方式排解寂寞,他一直在。他在我身边,在我心里。”

        往后的人生,她爱上的每个人都是他的模样。

        “直到两年前我饮鸩横死,封贵妃的这具躯体对你是如此眷恋,我被迫感受她的心跳,爱意。渐渐地,我开始与她同步,开始分不清是她的感情还是我的感情。”

        于是,她煎熬在愧疚与爱恋中。

        杀赵旸的那一天,她痛的无法呼吸,是封贵妃发疯的报复她薄凉自私。

        但封瑶环必须是封瑶环,她只配永远怀念孟先生,醉生梦死走完这一生。

        轻轻抱着赵旸,脸颊贴在他颈间,“我忘不了那个人,但是我又有点喜欢你,怎么能这样呢?”

        赵旸抚摸她发间细长的璎珞。

        封瑶环额上传来一丝凉意,那是赵旸一滴落寞的泪,她还是缓缓的、坚定地开口,“圣上,别再将自己放到更低了,你我本不该相遇,更遑论相恋。”

        ……

        次日,帝还朝。

        -

        夜不能寐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身上都是致命的,偏偏它发生在殚精竭虑的仁政皇帝头上。

        方轲带着孟怀泽所有的资料过往前来复命时,赵旸摆了摆手。

        方轲愚钝。

        他不明白圣上为何突然改变想法,明明半月前法华寺中,他那样妒红了眼的命人去查孟怀泽这个死了二十九年的人。

        更不明白无坚不摧的圣上为何突然生了白发,变的如此寂寞颓败。

        他的不明白还没来及问出口,圣上便呕了血。

        仁政皇帝大病了一场。

        时逢暮秋,夜里天凉,赵旸徐徐睁开眼,高高的九龙盘踞天顶在昏暗烛火中依旧神采奕奕。

        抬手,那只鸳鸯荷包已被他攥的皱巴巴。

        睡在塌边的太后神经质的惊醒,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瞧的出,她早已经老了。

        “旸儿?你醒了?饿不饿?母亲给你喊御膳——”

        “母后。”赵旸按住太后。

        太后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先帝立太子的诏书堪堪问世,便突发恶疾,第三日黄昏驾鹤西去,为了顺利送赵旸登基,她发动母家联合外邦势力,逼的靖安王迁出西京。

        她这一生皆在保那个,与她感情浅薄的男人的江山,而赵旸是她最后的温柔与余地。

        “母后,儿臣这段时日总是做同一个梦,每每梦到心如刀绞,可这梦如何也做不完整,儿臣甚至请教过父皇极信任的钦天监,那神棍念念叨叨,不知所云。”

        “那旸儿如今梦完整了吗?”

        “嗯。就在刚刚。”赵旸如是负重的轻笑了一声,“母后你总说,儿臣不知从何时起偏爱封贵妃偏爱的不像话,那是有原因的。”

        太后抚赵旸柔顺的发,“什么原因?”

        “儿臣很久很久以前,便发疯发狂的心悦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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