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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黔驴技穷


  说用了药,阮泱泱非要看看。没办法,邺无渊亲自的爬到床上去,在那乱糟糟的被褥间翻找,终于在某个边角,被褥的褶皱间,找到了。

  只不过,昨晚他着急,拧开了盖子之后就那么扔了,里面是药液,都洒了。

  将那瓷瓶递给阮泱泱,她两根手指捏着,满脸警惕。

  拿到面前,居高临下用一只眼睛往里瞄了瞄,然后又抬眼看向邺无渊。一边用审视的眼神儿盯着他,一边把那瓷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没啥味儿。

  “如何使用的?”她问,倒是没太研究出这玩意的使用方法,不像吃的,也不像闻的。

  邺无渊看着她,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她真忘了,记不清是如何使用的了。

  现在若要他说……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她扬起下颌,略睥睨的斜下盯着他,话说完脸蛋儿也鼓起来了。

  邺无渊唇角动了动,之后轻轻颌首,“嗯……应该是吧。”

  鼓起来的脸蛋儿一瞬间通红,把手里的瓷瓶朝他脸上扔,“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什么都敢用在我身上,他说你就信?我若用了过敏怎么办?”

  抬手接住那空了的瓷瓶,邺无渊微微摇头,“他好歹是个大夫,医术也不错,了解你的体质,配出来的药若真有问题,他就死定了。”

  这种话在阮泱泱听来可不是安慰,这帮贼,方方面面都帮他想好了啊,什么下三滥的招儿都准备了。

  “哼,你就没想过,你也死定了!”恶狠狠的眯起眼睛,她一直放在被子底下的腿就从旁边绕了出来。

  一脚踹在他腹部,挨了一脚的人没咋样,那施暴的人却是脸一抽,直接就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怎么了?”立即过去抱她,想把她托起来,却真是眼见着一行泪沿着她眼角滑下来,流到了鬓发之中。

  “疼。”喊了一声,还能因为啥?她也根本就不想哭,这就是泪腺的自动反射,一下子就扯到了,扯到了最疼的地方,她真觉着眼前一黑。

  手落在她的后背上轻拍,邺无渊转眼往下看了一眼,可什么都看不到。

  再说,她现在清醒着,也不能叫他看呀!

  “上药吧?”或许,上了药就能减轻些了。

  “把药给我。”闭着眼睛,吸气,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缓过这一波。

  起身,邺无渊快速的将药拿了过来,倒是想帮忙,只不过她已经睁开了眼睛,伸手把药夺了过去。

  “你出去。”声音小小的,不敢再乱动了。

  不放心,可又真不能强行的帮她,最后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阮泱泱躲扯着被子,把自己盖在里头,在外头看,像个大虫子似得挪动。

  反正,是有点儿难,费了半天的劲儿,是把药涂上了。

  瓶塞盖好,放在枕头底下,她扭过身去,以目前为止让她最舒服的姿势躺好。

  盯着床顶,她之前本来觉着,结婚的第二天该去天权阁,在老夫人和老将军的牌位前跪着的。

  说她做戏也好,假意也好,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只是想着自己心里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是,眼下这情况,她短时间内是出不了门了。

  本来伤了愈合的就慢,她觉着,她这愈合速度,得比别的姑娘时长多一倍。

  迷迷糊糊的,身体不舒服,精神状态也不是特别好。

  尤其是想回忆昨晚,也隐约的有点儿‘龌龊’的想知道,在大侄儿如此‘凶残’的表现力之下,她啥感觉?

  毕竟,昨儿那些嬷嬷的话可把她给气坏了,她也算年纪不小了,偏又生出一股青春期小孩子的逆反心理来,越不叫女人快乐,她偏就要找乐子。

  “睡了?刚刚诸葛闲又送来了药。别挣扎,这药是之前他就琢磨过的,记得他第一回给你切脉吧,说你伤了愈合的慢,他就一直在研究。这些日子,他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药也配出来了。是口服的,我尝了一颗,好吃。”他就倚在她身后,又不能去抱着她,她畏热。

  于是,就只能偎在她身后,对着她的后脑勺说话。

  他刚刚说完第一句,她就开始挣扎,显然是还生气呢。

  待他说完接下来的,她倒是没了声音,勾头看了看,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也在轻轻地抖。

  倒出一粒药来,绕过她的脖子,塞进她嘴里。、

  她没拒绝,吃了,因为的确是挺好吃的,甜丝丝的。

  接下来,就再没有了声音。阮泱泱是不打算出去的,她也下不了床。

  邺无渊则也再没出去,躺在她身边,与她拉开一个小小的距离,免得她热。

  大婚,也算是给他放了个假。所有的事情都有荣遗,拂羽等人在处理,尽管他们昨晚几乎是一夜没睡,又喝的头昏脑涨,可该他们做的还是得他们做。

  今日晌午过后,这将军府里基本没什么人了。而且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府里也概不迎接任何人。

  邺无渊可以不用进宫,不用处理事务。

  其实,在两国停战时,他返回盛都,进宫交了帅印,就可以过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只不过,他与项蠡之间并非只是君臣,再说,两国只是停战,表面停战而已。

  闭上了眼睛,他也小憩,也不知是不是半睡半醒间的下意识,或者是知道她就在旁边,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不知不觉得就把她给圈在了自己怀中。

  太阳偏西,坠下去,将军府里再次亮起了灯火,依旧是昨日那个喜色洋溢,只不过没有昨日那么多的人了。

  倒是今日城内有热闹的地方,按照盛都的名门权贵私下里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办这种特别大的喜事,可不是得连续玩乐几天。

  大都是本尊带头玩乐,这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不用那么避讳的玩乐。

  但,邺无渊是不会去玩儿的,所以,拂羽代替。

  拂羽公子在盛都权贵之中算是比较有名的,更准确的来说,在文人圈子里比较有名,他做的生意就比较高雅。

  又是邺无渊手底下的人,邺无渊如今是镇国大将军,那拂羽自当也有名气。

  他代邺无渊宴请,在盛都城里的玩乐之地热热闹闹,将军府就被衬得更安静了。

  开阳阁尤其安静,连个下人都不能进来,亲卫守在大门处,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在远离开阳阁的客居,诸葛闲彻底霸占了那里,炼药,走近了就能闻到药味儿浓郁。

  晚膳已备好,尤其是诸葛闲给下的方子,厨房里更是炖煮的小心。

  阮泱泱有许多不吃的东西,原本厨房在准备她的餐饭时就极其细致。那时,她是这将军府的小姑姑,现在,她是将军夫人,已然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对待她的一切,可不是更谨慎了。

  房间里,阮泱泱再次被热醒。鬼知道为啥这坏犊子又缠上来了,他实在太热了,也不知怎么长得,大概真是身体里安装了一台散热器,被他身上的热气围拢,她鼻尖都冒汗了。

  也不知是因为那外用的药,还是内服的药,反正,这回醒了,她好歹是觉得舒坦了些。

  手软软的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给扒拉了下去,她又朝着床里侧滚了一圈儿,躲他远一些,也是远离他身上的热气。

  她一动,邺无渊便醒了,睁开眼睛,便看到她趴伏在床里侧,青丝散乱,眼睛透过那些发丝,在盯着他呢。

  “还疼么?”朝着她挪近了些,第一时间关心的自然也是这个。

  “我饿了。真不应该饿,明明什么都没做,吃饱了睡,睡醒了居然又饿了。是谁在消耗那些食物?是脂肪。”她慢慢的眨眼睛,隔着发丝,再配上她这幽幽之语,她好似在说梦话。

  “那,到底是用饭还是不用?”又探过去一些,用手指撩开挡住她脸的发丝,这般仔细盯着她的眼睛,才发觉她好像的确在做梦似得。

  她也有那么点儿委屈,不想变胖,可是又饿。

  瞧她在那儿瘪嘴,邺无渊终是忍不住笑,单手勾着她的后颈把她圈到自己怀里,“那就少用些,当做宵夜。”

  “你好热。”被他给罩住,她鼻尖就开始冒汗,推他,他这回还真不放了。

  挣扎了几回没挣扎出来,又不敢大动作,上回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呢。

  “我疼。”就觉着这坏犊子越来越‘过分’,没好事,她就嚷疼。

  嗯,这招儿比较好使,他还真把她放开了。

  嘴角抽了抽,阮泱泱瞧他那还算听话的样子,不由想问问他,昨晚他们俩到底是怎么胡扯八扯的。

  只是,以他们俩眼下的这个关系来看,这话也不是那么好说的。

  “等着,我去取晚膳。”摸了摸她的头,邺无渊翻身下床,看他那行动利落的劲儿,她不羡慕也是不可能的。

  他出去了,阮泱泱也缓慢的起身,这会儿比晌午时好多了,缓解了不少。

  这婚床还是那么乱,床幔被扯落了也没重新安装,只是昨日扔的到处都是的婚服嫁衣被收了起来。

  挪着下床,刚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真觉得很虚。

  最虚的是这两条腿,简直了,她从来没发觉,自己会没力气到这种地步,跟饿了三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太夸张了!

  她到底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慢腾腾的,挪到了那边洗了手,之后,又挪到了窗边,透过半开的窗子,她总算是觉得还活着。

  反手撑着腰,缓慢的深呼吸,本想清理一下脑子吧,可这会儿却什么都思考不出来了。

  瞧见了邺无渊端着托盘走回来的身影,灯火之下,他真是好看。

  这开阳阁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他不得不接手所有原本下人才做的事儿,不过还挺高兴也是真的,有点儿可爱!

  微微眯起眼睛,想回想一下昨晚的事儿,他说她计划是成功执行的,估摸着是喝醉了她就口不择言都给说出来了。

  若要总结的话,除了喝了酒之后忘事儿这个有点儿超出原计划,和今天这么遭罪疼的恍若废人超出所想,其他都是顺利的。

  其实之前她想过了,在决定和邺无渊结这个婚的时候,她就想过。

  有些事情吧,的确是得随波逐流,毕竟,她也没那翻天覆地的本领不是。

  再说,老夫人临终前的话她可记得清楚呢,她当时那状态,呼吸不上,甚至之前都暂停了几回,强撑着把那最后几句话说完,就咽气了。

  就是不放心,就是担忧。她答应了,可是第一条就属于违反了,没给邺无渊找个像样儿的媳妇儿不说,自己还占了这位置。

  若说给他纳妾,不行,她可没那么大的心。老夫人还是有容人之量的,若换成了她,都得死!

  所以,那就自己来。

  接下来是什么?孩子呀!

  “下床了?”邺无渊回来,一见她站窗子那儿,也几分诧异,她刚刚不是还疼嘛。

  慢慢的转过身来,倚靠着窗子,阮泱泱盯着他,眼睛深处是在发光的。

  “你姑姑我……身残志坚。”她停顿了下,想出了个这样的理由。

  邺无渊似笑非笑,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他随后朝着她走过去。

  在她面前停下,两手分别沿着她身体两侧穿过去,撑在了窗台上,便顺势将她也圈在了身前,“小姑姑,不知你今天还有什么计划?”他垂眸看着她,距离近,都能看得到他眼睛里的笑。

  “没计划。听说过黔驴技穷么?我就是那驴。你这小子也别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喊我姑姑,没诚心,我听了会气的折寿。”微微侧过脸,他阴阳怪气的喊她姑姑,她心里都跟着一抖。

  “那我唤你什么?叫你夫人,你也不答应啊。”他跟着歪过头去,非盯着她的脸。

  嘿,在这儿等着她呢?

  就说这小坏犊子难缠吧,他那一套一套,上文接下文的,坑挖的也很好嘛。

  只转眼睛去睨他,就看到了他在笑,属于他这个年纪最纯挚的开心,笑的眼睛里都开花儿了似得。

  阮泱泱也不由抿唇,他好看啊,以往一笑都了不得,这样一笑,更撩人。

  蓦地,他忽然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下,力气还挺大,脸蛋儿都给挤变形了。

  “胆子大了?”挑眉,尽显长辈严厉。

  只不过,这会儿她这严厉真没啥作用,邺无渊更笑了,开始在她脸上啾啾啾。

  阮泱泱后仰着躲避,原本是生气,可他像狗似得,她也不知怎么就笑了。

  “用膳!”她笑了,他也放过她了。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抱到桌边放下,晚膳还是清淡的,为她特别炖煮的汤也还占据一席之地。

  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这么一坐,还是难受,但在能忍受的范围。

  但若看她眼睛,就会发现当真是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的泪腺相当配合她的身体。

  喝汤,秀气斯文,她转着眼睛去看邺无渊,这人没跟她坐下来一同用饭,反而在那儿给床换被褥呢。

  这种活儿都干,也的确是让她开了眼界。

  也亏得他爹娘都不在了,这若是还在世,瞧见自己宝贝儿子尽做些下人做的事儿,非得心疼死不可。

  床铺太混乱,他一番收拾,全部换了新的,做的其实还是很好的。边角铺的整齐,又挂上了新的床幔,这新房好像又回到了昨晚。

  红烛还是那么亮,只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已然是天翻地覆的大变。

  他做完了,便转过头来看她,阮泱泱叼着勺子呢,另一手抬起,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夸奖,属于一种鼓励行为,很多事实证明,充分的夸奖,会激励的人越做越好。

  再说,看他就是等着她夸奖呢,那她就夸好了,希望以后,他也能继续保持。

  被夸赞的人的确是高兴的,抿唇,他随后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一手撑在桌子上,微微歪头看她,过于仔细的盯着她的小脸儿瞧了瞧,随后才低声问道:“你今天真的没计划?”

  “别得寸进尺!”还问?

  赏给他一个白眼儿,阮泱泱又抬手做了个警告的手势,小屁孩儿,有一就想有二,她很疼的好不好?

  果然不再做声了,默默地陪着她用晚膳。

  一盅汤下肚,她也饱了,扫了一眼坐她旁边儿的人,鬼知道为啥他就忽然多了一股委屈巴巴,完全是莫名其妙,可瞧着就是委屈呀。

  “我听着府里也没什么动静,是不是除了诸葛先生之外,其他人都离开了?”她问道。

  “他们在城里花天酒地呢。”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在着呢。

  “看来,你这几天也必然会很轻松,无事可做。那,你别招我,待我能出去了,咱俩也去玩儿。”她和邺无渊结婚,可把他们那些人乐坏了,四处撒野四处找乐子。

  邺无渊动了动嘴角,最终却也没说话。没说话,也就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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