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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谁言深圳是天堂,他人欢笑我独伤


路凡很喜欢听张学友那《过客》,每次当《沪市人在东京》片尾曲响起时,他就会跟着唱。那部电视剧播完的第二天,他南下深圳了。绿皮火车从北站出,大概经过锦州,山海关,唐山,郑州,汉口,韶关,一路蜿蜒直到广州,再从广州坐和谐号到深圳。听说,广州到深圳的和谐号在当时是世界上最贵的黄金线路。

        再次回到李哥这里,距上次搬走才一个月不到,路凡现房间里东西少了很多,到处空荡荡的。不过还好,有一张沙,有他睡觉的床。李哥笑着说“咱这儿小偷来了会哭昏”。

        李哥名字叫李男,比路凡大5岁,他们是一个村的,所以也算是比路凡大五届的小学,中学的校友,他们之间以前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李男在1992年来到深圳,就经别人介绍在沙头角这边上班。那家公司背景很深,听说老板是大领导的堂弟,沙头角盐田这一带所有开山的项目都是他们在做。李男一次喝酒时跟路凡讲,”我们就是搞个洞,打眼炮,搬座山,填片海,最牛逼时光挖掘机就有5o多台,更别说泥头车了。”

        可惜,老头上调京城,换了一茬人,他们也要撤了。李男负责财务,所以他跟几个人最后收完尾才走。“兄弟,我说不定哪儿天走,这边房租我给你交到7月底。楼下小食店的老板就是这房东,我跟他很熟,你最后搬走时把钥匙交给他就行。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以后在深圳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就这样,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路凡是一个人在这度过的。虽然之前路凡也经常看不到他,但至少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存在,有事情至少可以找他商量。现在,路凡在深圳是真正的举目无亲了。

        白天他出去找工作,去新开的人才大市场,他在人山人海汗臭味里挤来挤去,感觉差不多的展位就扔下一份简历。一个展位一般是两个人,每个审核人前面都堆放着两大摞简历,隔一段时间就分开放到桌子下面。他们只听你说一两句话,眼睛看着你,把你的资料放在左边或者右边,偶尔用笔打个勾或者画个圈。后来路凡慢慢摸出门道:放在左边的是当天退场时卖给收废品的。放在右边打勾的是准备通知复试的,画圆的是候补,没勾没圈的除非扩招才有可能联系你。

        路凡很郁闷,很替这些兄弟姐妹包括他自己不值,人家千里迢迢从四面八方扑奔深圳,费尽千辛万苦的想在深圳生存下去,就凭你一句话一个眼缘就定了生死。可生气归生气,他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回头骂娘转身笑脸的去迎合这些主宰他命运的人。来来回回几天,他现中午12:3o到1点这个时间段,是招聘方吃午饭和休息的阶段,也是应聘者吃午饭的时间,来应聘的人特别少,这个时间要是能运用好,就能跟招聘方多说上几句话。

        想清楚了,路凡开始行动,制定作战方针,1o点一开门,他不急于投简历,而是先走马观花筛选目标,他坚持三不原则:保险招人不做,关外上班不去,工厂招工不看。确定感兴趣的目标后,记下所在位置,到中午时间直接杀过去。他站在对方前面斜角45度,头微外侧,防止自己口水飞溅到对方餐盒里,先第一句:

        您吃您的饭,我很想您能多一些了解我。

        接着,如果对方不反感,就要把简历放到他右手边。他如果下意识的看一下,那表明对你表达感兴趣。再之后,针对他的提问,路凡留有余地的回答,让对方觉得他路凡还有潜力还有很多潘多拉的秘密。

        路凡清楚这里招聘他的人,只是给他复试机会,任你有天大本事,他不认可你也是惘然。每天数千人在眼前晃过,接收简历千百份,能有什么判断?能记住几个呢?最合适不如印象最深刻,路凡需要很多很多的复试机会,多一个机会,就多一种可能,就多一次选择。

        他在简历上留的是食杂店的座机电话,晚上回来他先去食杂店,有找他的,老板会帮他记录下来。

        路凡今天的晚餐就是一根火腿肠加两袋方便面,老板帮他煮,还友情赠送他一个荷包蛋。饭后聊天,老板请他吃烟,关心他“怎么样啦?万一,我是说万一月底没找到,你继续住,不要你钱。出门在外不容易”。

        烟熏得流眼泪,路凡回楼上了。走廊灯没亮,黑暗里路凡灵魂在拷问身体:

        还能坚持吗?身体说“能”

        有未来吗?身体说“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急切想知道求职结果,路凡宁愿在马路上逛,也不想回家。他不想一个人在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里,他有些害怕,各种的怕。离7月底越来越近,就像一个被宣判死亡时间等死的人,在一分一秒的倒数计时。

        他复试了几家,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做什么的都有,让他明白了在人才市场看到的只是表象:写的不一定跟说的一样,说的不一定跟看到的一样。

        有一家面试时描述称电子数码保健产品,复试时才知道是做直销手动按摩仪的。他刚进门还没容他自我介绍,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就让一位穿白衬衫西装裤的男孩带着他去实践。路凡负责背那个装有一堆商品的帆布大背包,从东门晒布路出,沿东门南路向国贸那边走。路凡走在后面观察那个男孩,跟他学怎么销售:拦人停步,点头哈腰,直接往别人后背上按。

        到晚上六点时,他们坐在嘉宾路口的椅子上,清点了一下带出来的货,:一共卖出去六个按摩仪,外加三沓袜子。

        路凡掏出烟给那个兄弟一枝,并帮他点着了,看着他脸上沾着纸巾屑,想必是刚才擦汗留下的。

        “兄弟,你做这个多久了?”路凡问。

        “我周一来的,到今天第五天。前二天是别人带我”

        “哦,呵呵”路凡笑了笑,接着说“你看这样,这个包我背一天了,等下你背回去,我就不回去了”。

        “哎”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昨天也是这样结果”,他摁灭了烟,“他妈的,老子身份证还压在那儿呢!”

        路凡回到家,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闷热对于现在的他不算什么,吃不吃饭也无所谓,他就是不想动,太累,太累,从心里往外累,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

        怪谁呢?

        如果说当初来深圳是因为某个人某家公司某件事,他路凡至少还有怨愤的借口和对象。可惜,他不是!

        当初他无路可走,无处可去,那个城市他虽上学三年但他不喜欢。农村老家你叫他头顶日晒挥汗禾下他更加不愿意。他只能选择逃离,出来找新的机会,深圳只是他出来找机会的一个地点,地点刚好是深圳而已。

        在别人眼中深圳是天堂,眼睛看到的光鲜亮丽美丽景象,对于路凡来说是不真实的,别人的欢笑只会让他徒添悲伤。

        他感到很无助,很绝望,口袋里还有1248元零五角,其中8oo元是底线保命的,这是母亲特别交代的:“老儿子,你留8oo元无论如何不能动,那是你万一在深圳混不下去了,买火车票回家的钱。”

        他现在只有448元五角可以支配,7月底房租到期,更可怕的是他还没有找到工作。家里人不知道他离职了,他想找到新工作后再跟家里人讲,现在说了,只会让他们担心,说不准,母亲现在就会让他回去。他想都没想回去的事,还没开始,怎能放弃,那不是他的性格。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周末。周一早上,他坐车到总工会下车,他要去上步路国企大厦复试。星期六他得到周一复试的消息,他没咋兴奋,他麻木了,这也许是他这一段时间里多次复试失败的又一次重复罢了。

        每次都是相同的场景:坐在椅子上,对面几个人看着他,空气里很安静,对方提问他机械的回答,来来回回几次,最快1o分钟,最慢的一次1个小时。他很不习惯这种气氛,之前也没有这方面经验,经过几次这样的复试,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

        其实你是内向的,其实你不习惯人多,路凡对自己说。

        在人才市场总结的经验,面对复试它行不通了。环境改变了,问话也多了,问题直接了,专业性强了,他有些应接不暇,最主要的是安静的环境让他紧张。加上他急于要得到工作,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他的钱不允许他另外付房租,更确切的讲,他的钱按每天2o元的标准,只够他生存2o天左右。如果2o天他还没找到工作,他只能用剩下的8oo元买火车票回老家了,可是他不想这样,也不能这样。

        那种来自内心无能为力的恐惧感,让路凡心悸,慌的手抖。

        今天路凡又一次走在去往复试的路上,他站在电梯前按亮按钮,手偷偷的检查一下裤子拉链,他每一次紧张就要做这个动作。

        电梯在十八层打开,路凡走了出来,在那间门开着的办公室前面站定,淡绿色的封屏,上面四个射灯的黄光投在下面那排黑色的字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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