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宋树才

邱予在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中醒过来。

        早晨的太阳挂在崖顶上，阳光从树缝中穿过来，把影子打成了一片一片的，显得两边的山崖陡峭巍峨，有点要压下来的感觉。邱予坐起来，往旁边看看，方若天不见了人影，不知道上哪去了。

        回过头，看见前一天夜里被二人救下的木家女子正从帐篷里钻出来。

        “你醒了！你的伤好了吗？”

        她昏迷的时间实在有点长，虽然人看上去没有性命之虞，但又不得不让人担心。邱予嘴上问着，意识再一次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她脑海的位置，那团碧绿的光团逐渐在视野里变得清晰。

        他已经有些习惯了身体里那股力量在某些时候，自主地有所行动，这就像是一个身体由两个人控制一样，有些时候是身不由己。

        那团绿光他在之前的生源神木中有过仓促一瞥，当时急着救人，没能看仔细，现在静下心来这一看，却让邱予整个人都愣住了。

        光团内里的千丝万絮胶黏在一起，几乎就快凝成一个固定的形态。这是邱予在见过的气团中，最为均匀、最为饱满、最有厚重感的。但让邱予彻底愣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视野里这个碧绿光团，体表上是千疮百孔，残缺不堪，本该是一条条下来的絮状物质，从中间断裂成了几段，不再完整。如果把绿色光团看成一个病人，那它简直就是一名重度烧伤患者，用“体无完肤”来形容都不为过。即便是邱予对这光团到底是些什么一无所知，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光团不是正常的。

        “好得差不多了。”木家女子来到近前，她已经脱下了血迹斑斑的衣服，临时换上方若天带来的衣裤，虽然不太合身，但一身的气质脱俗足以弥补这一点点缺陷。

        好得差不多了？邱予盯着那团光团，只从外表上看，她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那是元气大损还没恢复过来，的确看不出她是受过重创的人。

        木家女子环视四周，眼看方若天不在，睫毛微颤，挨着邱予身边坐下，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别太相信他。”

        邱予的注意力正放在别处，半晌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若天？”

        她回过头凝视着邱予，眼中光芒内敛，镜子一样反射着光线，那是修行到一定级别才有的气质。

        “你知不知道，招新大会名义上是两个空间的友好交流，实际上，每年来异能协会的五百人里，有一半以上都是维和专队和龙华集团的卧底。为了盗取协会的异能研究成果，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异能协会原本是全封闭式机构，因为不胜其扰，才对大6限时开放。你们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他就主动带你去异能协会，说不定是别有用心。你不了解他，我担心你会被他利用。你想想，他怎么就正好多出一个名额给你？”

        邱予有些愣住了。他听方若天讲过异能协会的神秘，和大6异能者对它的憧憬，只是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邱予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同龄玩伴，也没有兄弟姐妹，方若天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哥哥，他潜意识里不想去怀疑他：“你误会了，是我自己想去。”他摸了摸包着青子衿骨灰的衣物，有没有方若天，他都会去异能协会，因为那是青子衿的遗愿，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她蹙起眉头，一路上通过两人的交谈，她了解到两人相遇的前后经过，她觉得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再加上昨天夜里方若天那怪异的举动，她还是想再提醒他一下：“你清楚异能协会的规定吗？”

        异能协会的规定邱予只听方若天提到过一点，他试着问：“消除记忆？”

        “那你知不知道，异能协会的记忆消除分为两种模式？”她看着邱予，“阶段性记忆消除和全部记忆消除。常规离会的会员，只消除在协会这一时间段的记忆，非常规离会的消除全部记忆。”

        “非常规离会？”邱予怔住，他没有听方若天说到太多关于消除记忆的细节，他也没有问，因为那些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太过遥远了，他现在只想帮青子衿做完最后一件事，至于将来会怎样，他从来没有想过。

        女子见他脸上的茫然，就知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正要开口解释，一阵车轮压道声从山坳中传来。

        方若天领着两架人力车从乱崖和平原地区交界处的山坳中过来，也不知道他给了车夫多少钱，两名车夫竟然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进乱崖接人。虽说此处地势平阔，但人力车不进乱崖是他们不成文的规矩。

        这种小型人力车出自天河镇，和朱兆先运送生源神木的是同种规格，两侧有车窗，正面是对开的车门，上方有顶蓬，车厢内的空间面对面坐下四个人绰绰有余，挤一挤能坐六个人。前面是支出的长拉杆，由车夫拉着，两侧各有一个轮子，然而轮子只是起到了支撑作用和偶尔作为移动工具，人力车的主要行进动力是由车夫使用飘浮技能在空中行驶，这样能更减少摩擦力，加快行驶度。

        方若天见两个人正坐在一处，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某种气氛：“你们在聊什么？”他就是随口一问，朝人力车示意了一下，“该分道扬镳了，小姐。”看起来，像是一刻都不想和她多呆在一起。

        木家女子给了邱予一个多加小心的眼神，就起身朝方若天走去。

        邱予反倒是有点为她担心，他还是觉得帮人该帮到底，应该护送她平安回家才对，但主导此行的是方若天，一切安排都听他的，况且她表面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也没有理由不让她离开。

        “为了我和邱予以后在异能协会的日子好过，只能送你到这了。”

        女子正打算上车，听见方若天在他耳边略带歉意地说了这么一句。她身形顿住，扶着车门框回应他：“别让我知道你伤害邱予，否则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有办法找到你。”

        “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方若天懒洋洋问道。

        女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你是见死不救吧？我虽然在生源神木里，外界生了什么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救我的人是邱予。”

        方若天不赞同地反驳：“如果不是我碰巧知道生源神木的破解方法，你恐怕也早就没命了吧？”

        她沉默良久，最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个道理：“我的确欠你一个救命之情，我答应帮你做一件事，只要不违背原则，你随时可以到木家找我。”

        “任何事？”

        “就算你要摘异能协会房顶上的一片瓦。”

        方若天眼瞳不为人察觉地动了一下。女子原本就肤白貌美，长垂肩，重伤之后显得气息略微虚弱，此时却被衬衫西裤衬出一点英气。她眉宇宽阔，羽玉长眉像剑一样，有种与身俱来的胸襟气量。

        这种气质不像是家族光环带给她的，更像是自己长久专注于某事滋养而成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优于他人，才会有这样的底气。

        四大家族成员众多，家族结构复杂，想来她的异能天赋和造诣一定不低，不然也不会被用作生源神木的材料。想到这，方若天一笑：“这可是你说的，我放在心上了。”

        女子心里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不是挖了个坑自己跳，或是掉进了他早就埋好的陷阱里。但做过的承诺就要算数，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俯身准备上车。

        这时，头顶上空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三人下意识抬头去看。由远及近，一架直升机呼啸而至，到了近前时，逐渐降，旋转着螺旋桨下降，降落地点看上去似乎是三人所站的这处空地。三人慌忙避让，没等完全避开，一阵旋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直升机轰然落地。

        这是一架白色华丽的私家直升机，机身一侧张牙舞爪地漆着一个“宋”字。

        机舱门打开，率先钻出四名西装革履的保镖，腰里鼓鼓囊囊揣着枪，分列两侧，而后才从舱门里钻出一个年轻人，衣冠楚楚，头上打着胶，腕上带着钻表，浑身散着一股铜臭味，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仆人，看起来倒不那么惹眼。

        三人不提防吃了一嘴的沙子，正手忙脚乱，此时看见这样的排场，方若天就看出对方的来历和意图了。这显然是家族子弟前往异能协会参加招新大会的，路上吃不了苦乘专机由专人护送着来，又不想弄出太大声势引关注，于是提前找个地方下了飞机。

        对方没有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在，如果不是三人躲避及时，差点弄出人命。年轻人心情不佳，怒气隐而不，大步走过来，结果到了方若天面前，就是一愣，一肚子的怒火全咽了回去：“方、方若天？”

        “宋树才？”方若天显得比他还要惊讶，“原来今年宋家出来的人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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