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于无声处

嵌藏在墙上无数个孔隙中的点点亮光，在某一个瞬间齐齐黯淡了几分，随后重新排列，在另外无数个缝隙中亮起，泛出此起彼伏的磷光。坚固的铜墙铁壁熔成了金属细沙，仿佛被一只手在熔炉中搅动，纹理逆着时针转动了数圈。不多时，一个人形从其中渐渐凸显了出来。

        他从墙里一步跨出，涌动的金属涡流在墙上反向旋转，很快冷却凝固，恢复如初。断绝了无数人生机的元素封锁，就这样被他视若无物。

        这个人，往房间里一站，就像是迎面罩过来一团黑影。不知道他有多长时间没洗头了，头打着绺地从额前脑后垂下来，脸庞因此显得格外沧桑。他的体型健硕，脸上带着不健康的焦黄色和低气压。

        邱予能看得这样清楚，是因为从这个人一只脚踏进房间时，房顶四角顿时光芒大盛，一时间屋内亮如白昼，无比刺眼，邱予用胳膊遮住眼睛，好半天才适应突然之间的明亮。

        “你们怎么不开灯？”这人问，声音干哑像是被火灼烧过。

        房顶四角嵌着低瓦数的小灯泡，房间里鸦雀无声。

        邱予在第一时间就和这人来了个眼对眼，似乎两人都对这一刻期待了很久。

        事实上，从邱予打断金寂吸收火红光团的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谁？……是谁？”薛吉不安地颤抖了一下，他死死拽着邱予，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屋内的骤亮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的眼睛没有焦点地在面前扫视，站在五步开外的金寂，他根本看不见。

        邱予的心情微微沉重，薛吉期待着重见光明，显然实现不了了，他是真的看不见了。

        房间里有种诡异的静默在弥漫。

        “如果你早点求我，那个人就不用死了。”金寂缓缓勾起嘴角，像是野兽看向食物一样紧紧盯着邱予，眼露寒光。

        “你说什么？”邱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似乎是为了印证金寂的话，房顶响起冰冷机械的女声：“a区3o号房，犯人编号1o46，于兴，无生命体征，通告死亡。”

        金寂很享受，他把这当成是对他的表彰，笑容更大了：“你不知道吗？人死了，他的异能天赋还会存留着，一时半刻不会消散。先把人杀了，再慢慢地夺取他的异能天赋，这样，我才能吃得更安逸，更美味。”

        金寂看着邱予，想从他脸上看到更多的震惊、恐惧，然而他失望了，那一刻，少年白皙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倒像是松了口气。

        “打断别人用餐，是很不礼貌的。”金寂缓缓地说。

        他在邱予和薛吉身上来回扫视。

        这一刻，很像是两名学生在低着头躲老师点名一样，生怕叫到自己。

        在金寂的眼里，一个看起来阳光朝气，眼睛看不见，却掩饰不住瑟瑟抖，另一个面色苍白没有人色，看着像是被吓的，只是眼里却并没有什么情绪，他在看着自己，又像是没在看他。

        “别、别杀我……”沉默总是会让薛吉没有安全感，他预感到了要生些什么，“邱予？”

        “等我一下。”邱予说。

        他感觉到薛吉些微的放松，把手抽出来，随后把薛吉交托给他的怀表摘下来，放到了薛吉身旁，那是他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薛吉说的是如果他先死，但是邱予一直都不认为，他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他欠下的太多，他也没有办法再逐一地清还了。

        邱予无声地走到金寂面前，和他只有一步之遥。他与金寂差着一头高，需要仰头才能对视，但是他没有去看金寂，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而后，邱予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有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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