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回放

挡在邱予面前的气团在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旁观到整个过程，就会现那些来自于其他人身体里的元素精粹并没有真正地消失，而是出现在了邱予脑海里，同种元素的精粹融合成一体，不断地壮大。由于每个异能者对元素感悟的深浅不同，存留在大脑皮层中的元素精粹分量不一，正如邱予感知到的，有些是气团，有些浓郁呈胶状，甚至隐约趋于固态，此时都在邱予的脑海里快地汇聚凝结。

        金、木、水、火、风等几种属性是使用群体最庞大的异能天赋，修习人数多，采集到的元素精粹分量大，融合的效率远远高过了其他异能天赋。

        最先出现异状的就是木属性异能天赋。

        邱予察觉到它的异变时，是它几乎凝固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体内的木属性异能天赋最初还是来自木长君的，在金寂夺取并融合了木长君的异能天赋后，辗转到了他这儿。原本木长君的异能天赋等级就很高，邱予在永沉牢底时，听金寂提到过她是“半神级”。木长君因为被困在“生源神木”中太久，异能天赋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而后经过金寂的修补，再次达到了一个圆润甚至是圆满的状态。此时又经历了再次融合，碧绿晶体泛着淡淡的萤光，散出幽远的气息。那是一种将要感知不到它的预示，仿佛就要脱离开邱予，向着更加缥缈的远处隐去。

        “感知不到”的不是邱予，而是他的“夺取异能天赋”给了他信号，他就要感知不到它了。

        邱予的心中一惊，隐约中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是在做一件错事，他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他心中无比焦急，不由加快了脚步，四处寻找安逸的庇护所。

        -

        “你那边什么情况，冯组长？”

        “死亡三十四人，轻伤、重伤和内部受伤的……暂时统计不出来。”执法部医疗组赶到了东六道门，查看附近人员的伤亡状况。此时此刻，这里已经是一片哀鸿遍野，四处横陈着活人和死尸。医疗组见状二话没说，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救治工作中。

        没有生命体征的很容易鉴别，呼吸、心跳、脉搏丧失的，即使医术再高，也回天乏术，而那些内部受伤的——几乎大部分都是失去了异能天赋的，需要一一排查，这些人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有一点损伤，只是再也无法感知到元素，不能使用异能。受到严重打击不肯吭声的、不愿意声张、忍气吞声认栽的大有人在。这些人里，除去执法部的，其余都是逗留在工作区外的研究员，半路不幸撞上了邱予。身为协会核心研究部的一员、曾经是无限风光的异能强者，又再次回归成为一个普通人，没有谁能受得了这样残酷的打击。

        “天影现在在哪？”金奉尊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他往西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变成瓮中鳖。”一旁的田宽接过通讯器。他是成功跑掉了，而且两次都毫无损，可他是抛下了同伴没管，拼死捡回来一条命。尤其是他带队拦截天影，封锁失败，才导致天影越来越深入研究部，无人能挡其锋芒。

        他不甘心，跑出来以后他直接回了执法部。执法部是最忙碌的部门，大部分人员都出外勤执行任务了，工作区几乎是一个空壳，一个人影都不看见，他找了一圈愣是没找着人，只有医疗组暂时闲着，女医护们正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聊八卦。组长冯一朵听他说明了情况，神情凝重，领着小组就跟着田宽来了。

        医疗组人员都是精通各种治疗技能的，战斗本领不高。事实上，执法部人员庞杂，多数司职巡逻、驻守的底层人员都是实习人员和新人，执法部的核心骨干是有一个专门的执法队，那支队伍才是协会司职执法的专职人员，清一色全部都是高级异能师。

        “用不用再调一支队来？”田宽问，他内心里是极度希望上面能派执法队来处理天影。

        “不，徒增伤亡罢了。”通讯器的另一端，金奉尊切断和前方的通讯，转向自己的助手：“通知研究部，暂时禁止一切人员进出，派人守住天影的室友，不要让他离开。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来授权启动协会全防御网。”金奉尊交代一通，觉得万无一失了，又叮嘱，“避免和他正面交锋，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是，金长老。”

        -

        邱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站到这个小院里的。

        这里似乎有着能令他清醒的力量，一直在他神经各处喧嚣作怪的异能反噬，竟然意外地有了一刻噤声，陷入疯狂的神智和浮躁的心情都镇静了下来。邱予不知道这是不是在酝酿着一波更猛烈的反噬，但他至少能看见一点东西了。

        这里看上去像是个农家院。

        院子里很清静，有一间青石堆砌的瓦房，朴素别致，房前是个菜园子。菜园里种着青菜，花生落了一地，房前搭着一个鸡棚，里面养了几只又肥又大的鸡鸭鹅，都在安静蜷曲着打盹。小院周围是藤蔓缠绕的栅栏，上面掺着几枝喇叭花。寂静清幽的环境里，能听到树梢传来的虫鸣。

        瓦房的门开着，透过穿堂而过的客厅，能看到左面的卧房开着门。房间里有个熟睡的婴儿，睡在摇篮里。

        邱予是被婴儿脑海里的元素精粹吸引过来的。

        它和邱予见过的任何元素精粹都不一样。它是一个有棱有角的硬核。邱予见过的异能天赋，大多数是以气、液两种形态呈现的，为数不多的趋近于固化状态。比起木长君那快要凝固成形的碧绿晶体，它更像是一颗天然宝石，不同的是，它没有一丁点的光泽，通体灰蒙蒙的，黯淡内敛，低如尘埃，仿佛是不屑争辉。

        在无穷无尽的各色气团中，它非常特别。它就像一个实物，摆放在那里，不声不语，不悲不喜。正是因为邱予此时无法看清外界真正的实物，才会在众多气团中一眼看到了它。

        木长君和方若天给邱予讲过元素精粹的形成，那是异能者在无数次感悟元素的过程中，所凝练而留在自己身体里的精华部分，是异能感悟所得，需要经过时间的累积，由少到多，浓缩到一定程度才能生状态上的变化。就如同一项需要反复历练的本领，越学越深，越用越熟。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连思考都做不到，怎么会有这种程度的感悟？

        邱予其实没有什么基础和经验去思考这些，他会被吸引过来，纯粹是因为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颗硬核。似曾相识的轮廓，依稀记得的色泽，他的记忆里瞬间回闪出了在天河镇，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没错，小女孩的异能天赋和眼前这个婴儿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邱予被莫名的意识驱使着，无知无觉地走进屋里。他紧紧盯着那颗硬核。

        “你是谁？”一个声音蓦地从身后响起。

        邱予一惊，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懈，一直试图在压制的体内叫嚣着的贪欲占了上风，婴儿脑中那颗状如硬核的异能天赋瞬间就到了邱予的脑中。

        “……？”邱予还没来得及有丝毫的反应，诡异的一幕紧接着就出现了。

        他整个人在倒退。

        不是他自己在往后退，而是他的身体在被什么控制着地向后移动，这种控制不是有力道在拉扯他，而是他自己的双脚在走，他甚至生不出想要反抗的念头，他在理所当然地向后倒退。

        就像有两个自己，一个在往后退，另外一个，在看着往后退的自己。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既违和，又自然。他的心思仿佛又回到了走进房间时那无知无觉的状态。

        不止是这样，他在进入婴儿的房间之前，用手扶了下门框，结果他现在一边倒退着，一边伸手扶了下门框，从落下到抬起，再到缩回手，整个就像是……

        回放。

        邱予没有时间思索行为举止的不可思议，他只是个刚刚接触异能的人，就算他在神智清醒的时候，他也没法和那些资深异能者相比，临场做出判断。

        确切地说，是他无法去思考。

        这一切都是在眨眼之间生，从他抬脚后退、伸手扶门，再到他的脚落地，这一步中，脑海里那颗来自婴儿的暗灰硬核处于一种不稳的状态，眼看着就要跳出他的脑框，回到婴儿体内。

        邱予主要还是受到了惊吓，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但是他体内的灵天意志对却敏锐地嗅到了潜在的巨大威胁。

        那一刻，灵天的自主意志再次自地控制了精神力。邱予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体放空，那只是一瞬间的微妙感觉，好像身上卸下了所有重担，浮空飘起，随后脚下踩实，这让他有种被柳太姬抓着带到花坞的错觉。等他再看时，眼前景致变幻，他竟然已经站到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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