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势如破竹

且说苏驵领了人马摸到汉军营前，已是半夜。头上月色朦胧，四周一片寂静。只见寨门虚掩，林鸟不惊，依稀辨得帐篷前有兵卒坐地上打盹。苏驵暗喜，便大喊一声，持了铁矛，引军杀入营寨。骤马到面前，，却看清那些兵卒，都是稻草人。情知中计，急勒马回身，望寨外走时，听帐后金鼓齐鸣，喊声大作，火把高举，伏兵四起。火光中，一将执衮刀从左边出，一将擎双刀从右边来，一个是郭亭，一个是庄不识，各引人马杀将过来。苏驵只盼后军来救，便敌住二将相斗。战得多时，苏驵仍不见章平救兵到，知事不妙，急引人马夺路回走。未出三里地，却见前面火把耀动，杀声震天，章平正被靳强、董渫两个困住。苏驵领泥阳兵拼力撞入重围，望见章平，大声道：“如不死战，今夜定要葬身此地。”章平激醒，望将士道：“事危矣！诸将何不拼命！”话音未落，只见身后一将，大呼道：“壮士何惧一死！”挺手中枪，纵马前冲。众将望见是杨武，大感意外，都奋力来战。董渫见围不住，只得让出一条道路。杨武单骑在前，后面诸将护着章平，一涌而出。靳强、董渫、郭亭、庄不识四将，在后面慢慢追赶，沿路也捉得几百俘虏，缴获好些马匹和器械。

        且说章平脱险，引了败军急往本寨走。方近营寨，猛听得一声鼓响，顷刻之间，亮起许多火把，耀如白昼；就见寨门大开，百十个汉兵簇拥着一员大将，跨马而出，横刀喝道：“郦某已取此寨多时了。尔等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章平大怒，挺手中刀径奔郦商。郦商舞刀来迎，两个便在营前交锋。那章平本不是郦商对手，加之一路厮杀，人马都劳累，不及十合，已是力不从心。杨武见章平危急，忙纵马来战。苏驵、颜玉也一齐过来夹攻。汉兵即从寨中冲杀出来，两军混战。忽然间，只听身后杀声又起，章平乖觉，趁乱拨马先走。三将见局面不好，各自脱身而去。郦商追杀一阵，见去得远了，便收军回寨。此时，临近五更，天已微明。

        原来郦商料到雍军要来劫营，便吩咐四将去寨后埋伏，自己领了三千兵卒，趁其不备，先将对方营寨夺了。等到雍军败归，正好以逸待劳，又截杀了一阵。当下返回寨中，见着靳强四个，叙说战事。靳强道：“贼今大败，必已丧胆，若乘胜追击，栒邑、泥阳当唾手可得。”董渫道：“军士未得休息，恐难再战。”郦商说道：“今若迟延不追，将半途而废。军贵在神，诸君努力，等夺下两处城县，一并歇息。”便令靳强、董渫，引军在前，余众跟随在后，杀奔栒邑而来。

        平明时分，赶至栒邑西门外，远远望见雍兵后队正缓缓入城。靳强大喜，顾董渫道：“此乃天赐良机，该我两个立功。”举刀跃马径奔上前，杀入雍军队中。董渫引兵随后掩杀过来。雍兵大惧，四散而逃。城上望见，欲待关门，怎禁得败军如潮水般涌入来，早已混乱不堪。章平见势不妙，与诸将穿城而出，往北落荒而走。郦商引兵赶到，见前军得手，便不入城，直望泥阳来。章平方入泥阳，郦商随即杀到。章平知守不住，弃城投泾阳去了。

        且说郦商连夺两座城池，亦觉军卒疲惫，不堪再战，便令息兵休整三日。一面放出风声，要取漆县。始成得知栒邑、泥阳都被汉军攻破，救援已是无望，惊惧万分，终日惶恐不安。熬到第三天，再也撑不住，病倒在榻上。细作转来回报。郦商听了，道：“今取此城，易如反掌。”便留郭亭、庄不识守城，亲与靳强、董渫，引五千兵径奔漆县城下，并力攻城。始成正坐榻上喝药，忽闻汉兵已到城下，惊得肝胆俱裂，当场吓死过去。狱掾胡灵料难坚守，连忙开城出降。郦商入城，传令军卒，不许掳掠。城中百姓见了，谁不欢喜，便由长者引领，赍了酒肉到军中慰劳。郦商答谢，与众人道：“从今日起，不复秦制，当按新法办事。”众人早知约法三章故事，听他一说，当即欢声一片，交口称颂。郦商驻兵漆县，军民皆得安抚，所降将士，肯留者编入各部，不愿留者悉听尊便。旧军将士见郦商气度非凡，都有相随之意。周边乡邑也有零散队伍，得悉传闻，齐来归附；只数日，便有数千人来投。

        郦商见兵势已壮，便有心西进，于是唤来靳强、董渫商议。靳强道：“陇西偏远，且地域辽阔。如每城必夺，则旷日持久。所幸沿途各县多为旧秦残部，号令散乱，各行其是。将军若是恩威并用，当收奇效。”郦商听了大喜，便亲笔作劝降书，中间言语或软或硬，处处点到要害，差使者数人，往所经各城县投送。一面聚齐三处人马，向西进。

        兵至鹑觚，县丞杜全已得书信，率众出降。郦商好言相抚，仍令他做县。杜全无以回报，使其弟杜满及三百士卒随军而行。次日一早，军马离了鹑觚，往前开拔。正走间，忽有探马来报：“乌氏守将王忠，杀了使者，据住城关，要与我军为敌。”郦商不知王忠何人，急唤杜满询问。杜满告道：“那王忠乃王离族弟。此人性格刚烈，傲慢无礼，与邻近诸县素来不和。他虽也经过沙场，却算不得甚么。只是府中养一羌奴，力大如牛，善走似狻，起个名字，叫做王狻；常不离左右，人见了都怕。王忠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更是目中无人。他因王离惨死，深恨楚人，扬言要替其兄报仇。将军与他交战，须当小心。”靳强道：“这厮只仗一蛮奴，便如此张狂。今如不除，必有人效仿。”郦商称是，便亲自引军奔乌氏来。

        却说这王忠，十年前收养了一个小羌奴。王忠见他骨骼奇特，貌相不俗，便请善武之人每日调教。待到十七岁上，竟长成壮汉模样，不仅体格雄健，更能疾奔如飞。且练得一身好功夫，两柄短斧，重有六十斤，马上使来，如转车轮。王忠视若己出，王狻尊他如父，常在身侧伴随。他平素最敬王离，然却战死在了河北。本有心复仇，无奈势单力薄，未能如愿。今见郦商派使者来下劝降书，恨得咬牙切齿，不由分说，便将使者推出杀了。随后聚集人马，离城十里处，公鸡岭下，立了寨栅，准备会战郦商军马。

        那王忠正在公鸡岭寨中坐地，就见巡哨的来回报：“汉军人马不计其数，已离了鹑觚，正往这里赶来。”王忠听得，冷笑一声，道：“待敌近了再报。”少顷，哨马报：“郦商亲引人马来，已近营寨。”王忠立从座上站起，喝叫备马。当下全身披挂了，与王狻上马，引三千军出到寨外，列成阵势。勒马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万多人马，飞奔而来。到了对面，摆开方阵。中间竖起一杆大旗，上绣“陇西都尉”四个大字。一员大将，跨马横刀，立于门旗之下，厉声喝道：“大军到此，为何不降？”王忠出马，指对面骂道：“楚人不管哪个，皆是我的仇敌。恨不能尽捉来杀了，方泄我愤。你今日既然送上门，正好拿来祭旗。”说罢，挺枪向前。郦商大怒，正待出马，只见背后郭亭舞一口衮刀奔出阵来，与王忠交战。二人斗有十七八个回合，不分胜负。却恼动一个人，在马上看得多时，早已按捺不住，大叫道：“恩公稍歇，看我来斩其！”乌氏军马中，一将跃出，那模样，身似熊罴，头如麦斗，眼若铜铃，面赛黑锅；抡两柄大斧，纵一匹骏马，飞奔入来。王忠闪过，拨马回阵，来看王狻斗武。郭亭舞刀来战王狻。王狻骤马向前，举手一斧。郭亭执刀来隔，“噹”的一声，火星四溅，震得郭亭虎口迸裂，叫声“不好”，拖刀便走。王狻不赶，执定双斧，立马于阵前挑战。漆城降将胡灵，立功心切，也不知深浅，拍马提枪，径出阵来。交马不及三合，被王狻磕开枪，猛地一斧，当即劈落马下。乌氏军兵齐声欢呼，王忠令击鼓助威。王狻得意，忽的飞身下马，后股上轻轻一拍，那马即撒开四蹄奔将起来。离得一丈远时，方抬腿来追。好个王狻，一团疾风也似，转眼便赶到马后，纵身一跃，跳上马背，来回驰骋。两边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一齐叫起好来！王狻在马上仰天狞笑，接着破口大骂。郦商看了许久，即令收军。王忠见汉兵人多，也不敢追赶，引军回寨。

        郦商退兵十里，安下营寨。次日，王狻引一百马军，来营前搦战。诸将欲出，郦商不允。第二天，王狻又来。靳强忍不住，讨令要出战。郦商制止道：“其锋正盛，莫可与对。”传下令去，紧闭寨门，不许出战。到了第三天，王狻复引一百骑，来营前大骂挑战。郦商安坐大帐中，任由他百般辱骂，就是不理。众将虽都忿怒，无奈军令如山，只是干气。中午时分，王狻骂够，稍觉疲乏，引军欲回。早有军卒报入帐中。郦商一听，疾步出帐，绰刀在手，飞身上马，打开寨门，将三百轻骑风驰电掣般追赶来。王狻正走，听背后声响，忙回头来看时，郦商飞马赶到，大喝一声，如雷轰顶。王狻措手不及，急举斧来迎时，郦商刀快，只见寒光一闪，人头落地。有诗赞郦商道：

        茫茫征战路，瑟瑟北地风。威仪逞刀间，谋略怀胸中。羌奴方肆行，锋芒即消融。策马泾水边，一路凯歌扬。

        当时迅雷不及掩耳，斩了王狻。王狻随来一百骑，都惊慌失措，疾奔而走。郦商紧追不舍，趁势来夺王忠营寨。王忠忽见汉军来，料事不妙，尽率人马出迎。战不十合，靳强领兵杀到，王忠料敌不过，引军弃寨望县城便走。未走多远，只见刺斜里闪出一彪人马，挡住去路，为一员战将，白马长枪，大叫：“贼将休走！”挺枪来搠。王忠大惊，夺路要走。郦商拍马赶到，脑背后一刀，刺翻在地。那些兵卒见王忠已死，都弃械投降。那白马将是谁？正是汉将靳歙。就马上与郦商相见，细说原委。郦商大喜，道：“有建武侯相助，只须一个月，即可扫平陇西。”说话之时，郭亭、庄不识已领了人马抢下乌氏，郦商便和靳歙一起，引军入城。外面自有人去城内安抚，众将齐到府堂来相聚。靳强几个在靳歙面前夸起郦商如何勇武，说得眉飞色舞。靳歙在旁听了，心里道：“怪不得大王与元帅这般器重他，果然是个人物。”接口赞道：“将军之才，我等皆不及也。”郦商道：“此全赖诸将用力，非我一人之功。”众人见他谦恭，愈加敬服。

        次日，众人又聚大堂商议如何去征讨陇西。只见探马来报：“章平已逃到泾阳，今在固原一带招募人马，欲待卷土重来。”郦商听了，道：“此贼不除，终是祸害。只是固原离陇西相去甚远，若缠斗于北地，当费时日。此事如何是好？”靳歙道：“大王天天企盼，望能早日平定陇西，好挥师东进。故特差靳某来，以助将军一臂之力。既然章平那厮非灭不可，陇西亦当要定，何不兵分两路，将军引兵去剿章贼，靳某自领一军去征陇西。到时各显其能，两头皆不耽误。”郦商大喜，道：“建武侯肯去，郦某求之不得。”便让靳强、董渫，随了同去。当日，就城中分手，郦商领一万军，奔泾阳去；靳歙也引一万军，径往西来。

        搁着郦商一路不说。且说靳歙引兵离了乌氏，望西而行。沿途之上，茫茫黄土，一望无际；怪石突兀，好似鬼斧神工，令人毛骨悚然。时已仲冬，气候干燥且又寒冷，遇上刮风，尘土飞扬，只可聚一团来躲避。走此道路，难保没人叫苦。靳歙唯知早早赶到陇西，不顾艰辛，驱众直往前赶。这一日，兵马过陇山，正向陇西进，忽有前哨探马来到。靳歙急唤入问话，探马道：“陇西郡守孙昂，闻汉军将至，会聚狄道、临洮、翼县、枹罕、成纪、獂道六县人马，占住旗鼓山，欲与我兵戎相见。”靳歙惊道：“此乃咽喉要道，今被他所占，如何是好？”靳强道：“建武侯莫忧。末将素知孙昂为人，仁而无威，优柔而寡断。今以六县人马与我相抗，其心怎能合一？可用诱敌之计胜他。”靳歙大喜道：“言之有理。”便让靳强、董渫，各引三千军，乘夜前往埋伏。其余人马原地扎下寨栅，只待明日交战。

        次日天一亮，靳歙拔寨径奔旗鼓山来。孙昂得到消息，率了六县人马，迎出山谷。两军相对，孙昂纵马出阵，喝道：“何故来犯！”靳歙坐马上道：“我主已定三秦，只差陇西一郡，今特来收取耳！”孙昂道：“你主既得三秦，复思陇西，可谓贪得无厌。孙某身为郡守，岂能容你到此撒野？”顾身后道：“哪位将军敢出战？”只听一人大叫道：“末将愿往！”此人乃枹罕县丞申湛，善使长槊，纵马而出。靳歙亦怒，挺枪拍马来迎。战有十多合，佯装不敌，故意引军败走。申湛笑道：“奈何如此不堪？”引兵急追。其余五县人马要抢功劳，一齐掩杀过来。汉军只管奔走，旗鼓杂物丢得满地。陇西兵纷纷上前争抢，早已不成队伍，散作一团。只听得一声炮响，左有靳强，右有董渫，呐喊着杀将出来。孙昂见了，肝胆俱裂，魂灵儿不知飞哪里去了，险些坠下马来。有分教：撒开罗网，捕来几只麻雀；掘下陷坑，擒得一头猛兽。正是：莫道对面无能人，只因此处皆英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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