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宗主体系
在远处，第九兵团的突破遭到了阻击。
两名亚人战士一虎一熊，正操作着轮转式弩炮疯狂扫射眼前的敌人。
“哦哦哦哦！！！！”
熊人肌肉迸发猩红着双眼，身前的笨重武器操作难度极大，光是灵活转动枪身调整射击方位都要付出几百公斤的力。
因为这是从负伤结晶电龙身上卸下来的武器，本来就不是给人用的。
速率极高的光弹一粒接一粒，一分钟就射出数千枚，阵前死去的军团士兵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冲锋士兵心神俱震，因为死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五分钟不到就没了几百条人民。
虎人的工作同样艰难，他要把沉重的大号弹匣抽出来塞进新的，由于轮转式弩炮是吸收弹匣内的铀金能量储存发射，所以不用担心更换弹匣时熄火。
基本上两分钟就会打空一个，阵地和弹库有一定距离，因此他必须不停地来回活动，肌肉已经在超负荷运作。
“命令来了！”传令兵着急跑进这个阵地通知战友，“你们两个需要继续坚守三十分钟，然后立刻向二线阵地撤离。”
说完，传令兵就头也不回朝下一个地方奔去。
“撤？”他们不解，因为自己杀敌如砍瓜切菜，这么大优势为什么要撤？
但严苛的军纪让命令成为无上真理，他们再不理解也必须执行。
“继续杀！”熊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继续抡动磨盘一样重的轮转弩炮扫射敌人。
除了他之外，一线阵地还有十几个这样的火力点，有些火力点还配合在一起形成交叉火力，再加上铁丝网和雷阵，让敢死冲锋队的势头为之一顿。
麦考可一直在可能被敌人炮火覆盖的区域观察战况，因为这样能看得更清楚，获得的信息更全面。
“那几个点怎么回事？”他指着明显落后大部队的几股兵力问道。
侦察兵赶忙回复：“长官，敌人装备了一种特殊的全自动武器，能量弹束被分解为一粒粒小弹呈扇形扫射。虽然威力大减，但只要擦中人体就会造成伤亡，对我们进攻方来说很不利。”
麦考可头脑飞速转动，很快情报中提到过的电龙武器进入脑海。
“难道是那个大家伙？”
接着他迅速下达命令：“让仆从部队快速突击清除敌人埋伏，炮兵向前部署两公里打掉那几个强火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瓦伦防线的这一区域正一点点被阿曼德东线军蚕食。
第九兵团的敢死前锋立了大功，无数难搞的堑壕点都是被他们敲掉，然后大部队顺势填充阻击亚人士兵增援。
“熊哥，没弹匣了！”虎人满脸污垢走上来说道。
熊人身前死去的敌人已经不下两千，但看衣服大多数是佣兵壮丁组成的仆从军，军团精锐死了第一波后就特意避开这个死亡领域。
“没了吗？”熊人松开轮转弩炮，手掌上的毛几乎全被烤焦，几块手皮粘在发烫的钢架上还冒着烟。
粗大的枪身也终于停止了旋转，十个发射口不约而同冒出青烟，整台武器都笼罩在蒸汽中。
但熊人知道这不是过热造成的，而是轮转弩炮内的水冷液全部蒸发挥散的气体。
如果没有这些蒸汽，早在第一波发射后整台武器就会因高温爆开。
“还有五分钟啊......”熊人看了看摇摇欲坠墙体上的挂钟。
虎人已经端起了弩炮，熊人也打算去拿单兵武器，但双臂的颤抖完全不受控制，弩炮刚拿起来就抖掉了。
再看看外面，军团的士兵已经蜂拥而至，己方左右两翼的抵抗已经微乎其微，看来都已安全撤离了。
“老弟，帮我点根烟。”不知为何，熊人在这绝境之刻忽然微笑起来。
虎人从自己兜里拿出一个铁皮盒，里面是用橡筋绑好的三根卷烟，还有几根火柴。
他先给战友叼上，然后自己也含起来，火柴亮起火苗点燃了这两根廉价成瘾品。
“老弟，你知道吗。”熊人用颤抖不已的手拈起卷烟，吐了口烟圈，“我们正在抽的这个烟草来自什么地方。”
“不知道。”虎人已经趴在阵前开火阻击了，然而单发弩炮是比不了连发的。
“是卡鲁克国，我听赤神使者们讲课时知道的，那里在大陆的南边，离我们非常远，奴隶主用鞭子抽打那些和他们同为人类的奴隶，每年种植出的烟草可以供应大陆70%的需求。”
熊人吁了口气：“这是庞大的财富，然而那些奴隶仍然一无所有，连温饱居所都是问题，我们抽的都是进口的。”
一发弹束撕裂摇摇欲坠的掩体射了进来，虎人的左肩膀瞬间被打碎，瘆白的骨头残片四处飞溅。
“唔！！！”虎人低声惨叫跌倒在地上。
熊人蹲下去用尽所有力量控制手臂的颤抖幅度捡起地上的卷烟，打算重新给伙伴叼回去。
然而等他递到其嘴边时，虎人已经没了呼吸死去了。
熊人并未展露出太多悲伤，而是自顾自继续往下说：
“那时我就在想，烟草的种子是奴隶培养的，种植过程是奴隶完成的，收割也是奴隶代劳，怎么到贩卖的时候就没奴隶的事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伟大赤神把答案完完全全告诉了我，并且身体力行组织我们践行另一种全新的模式，我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并由衷感到快乐和幸福。”
“是啊，为了守住这幸福，我们才在这浴血奋战不是吗？老弟你虽然不喜欢说话，但从刚才开始就没想过要撤......这就是所谓的正义吧。”
外面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啸，熊人知道那是重炮炮弹撕裂空气的巨大振动。
“老婆还有女儿，我这就来了。”熊人最后吐了口烟圈，墙上挂钟的时间正好满半小时。
随后，这处阵地就被炮火覆盖化为废墟，军团士兵踩在断壁残垣上继续前进。
————
“大统领，敌人已经在43号区域取得了一定成果，我方仓促接敌不得不战略后撤。”
龙峰总部，一众赤龙参谋正在分析当前战况。
“不过之前设置的三道防线起了作用，二号防线加大了我方纵深，敌人的攻击势头被距离因素削去锋芒，附近42、44区域已经火速支援了7000兵力，相信可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与之形成对峙。”
瓦伦默默点头。
依靠装备半淘汰武器的亚人类能打到平分秋色已经很不错了，独立武装配备的空中力量只是用来对冲军团的空中力量，拉斐尔并没有加大筹码取得制空权的想法。
因为这不是单纯的追求军事胜利的战争，还是政治性浓郁的战争，因此绝不能让亚人类这么轻易获得胜利果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赤龙的心是真的黑。
但也正因为拉斐尔心黑，才能取得现在这么优势的局面。靠泽妮那种理想主义者，再过一万年都不可能把一团散沙的亚人类团结组织起来。
连组织起来都不做不到，还谈什么幸福生活？只能沦为其他势力的剥削对象。
瓦伦很清楚这些具体战略的细节，因此只下令各部加强防御，万不可离开阵地出击，游击也尽量以骚扰敌人辎重补给为主，不要与敌主力冲突。
即使能打过他也不会允许出击，因为主角还没到呢。
————
莱顿王国。
格斯·霍尔等人依靠阿涅尔家族的商牌一路畅通无阻。
“原来帝国权贵的触角都延伸到这里了啊？”众人坐在会馆里有些吃惊。
这里是莱顿的东部城市天鹅城，会馆坐落在风景如画的雪山下，清澈如镜的天鹅湖搭配不远处绿意盎然的阿登森林，仿佛是湖中仙境一般。
所谓会馆竟然是莱顿王室的一座城堡，被阿涅尔家族斥重金长期租借，总管告诉他们尽管放心绝不会暴露，因为莱顿人和凶猛魔宠是不能随便入内的，里面都是自己人。
等待期间，格斯忽然开口：“我忽然想起赤神在《教典》里说过的‘殖民’概念。”
“移民？”其他伙伴纳闷。
“不，只是叫殖民而已，大意是强国以暴力为底盘，通过勒索、敲诈、威胁、收买、强买强卖等手段，把控外国的政治或经济命脉，持续不断收割外国底层百姓的血汗钱充盈己身。”
“比如莱顿王国，它的开创者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本就是当时纳特国的一位大公，天然就从属纳特王。魔法革命后的新时代军工体系也基本靠纳特的投资建立起来。”
“这就造成了它严重的崴脚，在外部压力和宗主威胁下不能抽身进行经济建设，只能不断扩军扩工，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资源的黑洞。”
“莱顿必须依靠对外贸易赚取外汇，用外汇进口大量粮食和轻工产品，否则它国内百姓就没饭吃。而帝国资本是最有力量的，所以阿涅尔家族才能在这里举足轻重，因为莱顿的国本都拿捏在他们手中。”
众人听完后愣了一会儿，随后怒发冲冠：“太黑暗了！我们一定要推翻这种模式！”
格斯笑了笑：“如果我说莱顿也在对外殖民呢？”
“什么？”其他人都懵了。
“《教典》里写的明明白白，莱顿虽然处于一级殖民位置，但下面还有被二级殖民。”
“比如卡鲁克，卡鲁克国没有国王，完全由外国财阀支持的议员组成国家议会作为首脑，连最后一丝‘君臣’的感性牵连都抛弃了，卡鲁克的底层人民因此也被剥削的非常彻底————因为无需有人为他们的不幸负责。”
“还有我们即将去的纷乱之地，连秩序都不存在。可以说，那里是穆大陆的罪恶汇聚所，因为纷乱之地下面已经没有可以被剥削的了，他们就是金字塔的底部，所以那里的亚人类最为凄惨，因为他们连‘人’都不算。”
一个机灵的成员疑惑：“不对啊，我记得皇帝不是在诸国会议上承认了联合军团的独立吗？那不就意味着那里即将诞生新秩序，也就不存在被外国剥削了啊？”
格斯立马反驳：“莱顿王国不仅有秩序，还存在了几百年，难道它逃脱了被纳特剥削的事实？”
“我猜，帝国的高层集团们只在乎能不能有效率的吸食营养，并不在乎殖民地的形态如何。混乱也好、立国也罢，只要愿意加入纳特主导的宗主体系，那就可以被承认。”
格斯眼中闪过光芒：“就算是龙也不例外！更何况我们这几个月讨论国际局势，莱顿是最不稳定的那个爆点，因为它们想脱离宗主体系，还说动了察拉汗国作为盟友，纳特的高层集团必然害怕这导致连锁反应。”
“所以皇帝才允许军团独立，因为军团和莱顿天然利益冲突无法调和。帝国高高在上做平衡手，弱势的军团必然会希冀来自帝国的援助，那就不怕他们脱离这个宗主体系，莱顿也会因为四面环敌顾及颇多，不敢轻易打破平衡。”
“就算脑子一热全面开战，那结局也是被围剿至死，战后的傀儡政权继续剥削本国人民给纳特输血。”
这一番话大多已经写明在《教典》上了，但很模糊还被纳特当局删改不少，格斯也是拿到原本后仔细研读才总结出。
旁人不禁战栗，这才隐约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那......那我们这次去参战国际军有意义吗？”他们忍不住怀疑，不是怕死，而是感到了理想的幻灭。
“当然有意义。”格斯作为公认的领袖坚定说道，“军团的独立是有利于帝国的统治者们的，只要对敌人有利的事，我们就要坚决反对抵制，国际军是独立武装的援助，自然是进步的，我们必须坚持到底。”
“可是。”二号人物布林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说出了那诛心的话：
“格斯你也说只要拥护帝国的宗主体系，连龙都可以被他们接纳。谁都知道独立武装背后是赤龙，那是否意味着我们只是白打工，帝国两头下注不管谁赢了最后都是他们赢了？”
“而且我听说埃尔王国的经济增速全来自帝国资本的贷款，不然赤龙是没有那么多资金大肆采购原料的，这是否意味着埃尔从一开始就被帝国殖民了？”
“赤龙说有多神圣，但到底也是一条龙啊，龙和野兽差不多......”
格斯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有一件事没法解释————《教典》。”
“如果没有赤龙，我们永远看不透这复杂的迷雾，看不出谁是罪魁祸首，可能还以为是那些贪官污吏的错。赤龙能公开宣传这些就说明祂不认同这人吃人的体系，是一位具有先进理念的存在。”
“虽然我也不知道此行会不会被卖，但实践出真知，就看这场战争之后祂如何做吧，不过我们打破这旧秩序的理想是不能被挫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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