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谷物法与赤龙宣言
亨利悄悄抬起眼皮瞥了一下上方，见拉斐尔的怒气趋于冷却后小心翼翼开口：
“我主，之前那个拦路的老人我找到了。”
“哦？那个莫雷人类？”拉斐尔毫无感情说道。
亨利继续：“他被警役打伤后扔到了小巷，因大脑失血而死送入帝国治疗院的地下停尸间，我成功将其盗出对其使用了贤者秘法。”
“结果如何？”拉斐尔开始频频抬头注意日光强弱判断时间，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有几个回忆令我吃惊，不过在盗窃尸体时我发现有实验室的法师也在运走尸体，似乎和治疗院高层达成了某种协议。”
拉斐尔眼中惊疑不定：“实验室法师？他们要尸体干嘛？”
“不知道，但我定位了坐标，有空随时可以前去探查。”
“嗯......”拉斐尔沉吟少许，“说说那个莫雷人的回忆。”
亨利当即扇动翅膀靠近自己主人的头部，小声开始叙述。
赤龙越听暗金竖瞳越尖细，浑身的肌肉紧皱发力，刚刚消退的龙息又旺盛起来。
“你说那个屠龙者朝兽人诸部去了！？”拉斐尔怒吼一声。
“没错。”亨利回答，“他叫阿库尼尔亚斯，刺杀夫人的罪孽之徒，莫雷武装被您彻底打散后他便退役了。”
“随后在同为屠龙罪徒的魔岛大法师马拉的指引中前往帝都，在这个莫雷老人的帮助下出发前去兽人神庙，似乎在寻找能抗衡乃至杀掉您的超位力量。”
拉斐尔冷笑：“魔岛大法师？果然蛇鼠一窝！还好我已经将这个胆敢反抗我的势力彻底剿灭！”
随后他用发寒的语气问道：“兽人神庙有什么东西？值得那条小虫子着了魔要去？”
“回忆中没有，只知道那个叫阿库尼尔亚斯的人类是前几年去的，至今没有回音。莫雷老人还去米特尔旅行想打听他的消息，但一无所获。”
“又不知道？”拉斐尔深深吸了一口气。
亨利连忙保证：“但我知道那个罪孽之徒是依靠德卢卡的能量离境的！德卢卡家族一定知道些什么，一个月————不！半个月一定有结果！正好之前盗尸的实验室法师也是德卢卡的人，我一起全部调查清楚。”
“记住你的军令状。”拉斐尔不客气说道，一头窜下消失在天空。
亨利双爪抱头用翅膀护住自己抵挡暴风，随后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拉斐尔重新回到帝国官方给他准备的居住地—————郊区的一片宜人草场。
“呜————”他像狮子一样伸了个懒腰，打算忘掉这几天以来的种种不顺。
“被窃听、盟约被坑、情报一抹黑......”拉斐尔趴了下来睡眼朦胧地想着事情。
“也就纷乱之地的境况最好，不过亨利说那个莱顿公使整天上蹿下跳，要是帝国默许莱顿出兵纷乱之地怎么办？”
一大堆事让他心烦意乱，拉斐尔的最大愿望就是窝在黄金堆里永远永远，这对外部安全环境的要求非常高。
因为龙的寿命太久了，这个时代他松懈不在乎那些小虫子，那过几百年说不定就会出现革命性力量把他拉下顶级战力神坛，攻击他的理由也很简单————超出想象的的黄金。
拉斐尔安慰自己：“好吧，我要是不想两千多岁还被人拖出来打死、或者失去本该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宝贝们，那就得累上一阵子。”
草场的外面走来了一名身穿洁白礼服的漂亮年轻人。
他靠近后微笑提醒：“尊敬的赤龙冕下，发言会已经准备好了，纳特记者们已经对您的雄姿翘首以盼。”
拉斐尔睁开昏昏欲睡的金瞳对身边的人类喷了一鼻粗气，然后又迷迷糊糊闭上。
这是帝国官方给他配置的联络官，还负责告知他每天的安排和日程，拉斐尔想要什么也可以对他说。
“赤龙冕下？”联络官汗颜，脸上的微笑也变得有些尴尬。
眼前的红色巨龙将头偏到一边，身躯开始缓缓起伏。
没办法，拉斐尔就是这样的龙，从来没人敢管他，就连幼年时期的父母都对其无可奈何。
要让赤龙遵照作息表，那还不如去屠龙，成功率相比更高一点。
呼噜噜......
拉斐尔进入了梦乡，打雷都叫不醒的那种。
“唉————”联络官摇头叹了口气，“只有延迟发言会了，果然在龙眼里睡眠是第一位吗？”
————
皇宫区内，埃维莉娜戴着眼镜，身前的桌面堆着大厚本的繁冗律法书，认真劲头有当年在龙学院读书时的样子。
另一旁的嘉丽也不断翻阅着书页，但不时用隐忧的神情看向全神贯注的埃维莉娜。
“殿下。”屋内的第三人克里斯开口，“这里，帝国历23年，皇帝以纳特国王的名义在帝都范围内实施了一个法案，要求在谷物价格不高于某个点时，严禁任何从外国输入粮食的贸易或行为。”
埃维莉娜连忙看了过来，嘉丽则兴趣平平。
克里斯兴奋说道：“这个法案是对农民、佃农的保护，谷物法对有力保护了当时帝都区域的农人利益。”
埃维莉娜连忙仔细阅读：“......皇帝认为旧纳特王国的土地贵族是自己权力的基本盘，因此决定先在自己的大本营试行这一法案，最后推举到帝国全境......”
她连忙问：“后来呢？成功了吗？”
嘉丽在一旁摇头：“不，失败了。因为早在纳特历981年，也就是帝国历出现前的六十二年，第一台以铀金为能源的动力炉诞生，宣告炼金工业的到来。”
“由于当时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按照传统，这归属发明者自己所有，后来被一个叫亚当的商人收购。”
“亚当依靠借贷量产了这机器，随后进军最容易被取代的人工————纺织。机器是不懂休息和累的，凡人无论怎样也无法和铀金动能抗衡，亚当因此垄断了纳特纺织业，击垮了那些小作坊和广大更生者。”
“接着那动力如魔鬼一般。几十年内便轻易侵蚀掉一切，一座座炼金厂诞生，不属于王室的资本如野草一般疯长。随后他们便抱团合并，掌握了社会命脉后开始向国王谋求权力。”
埃维莉娜听的愣神：“这......这不是叛乱吗？”
克里斯立刻干咳一声：“殿下，帝国属于加洛林皇族统治是毋庸置疑的，那是一种......客气的商量而已。”
嘉丽翻了个白眼，克里斯就是当年要求权力那群人的后代。
她接着说：“随后在米特尔战役中，人类联军用批量制造的弩炮、魔晶管枪、野战炮将兽人彻底赶到文明绝缘地带，奠定了接下来帝国两百年的繁荣。”
“但炼金工业主们誓不愿意妥协，为了加强作为皇权根基土地贵族的力量，皇帝才颁布了这个谷物法，毕竟农人也算土地贵族力量的一部分。”
“可惜纳特早已面目全非，社会上工人数量暴涨超过农人，谷物法高昂的粮价让工人们苦不堪言。最后炼金工业主们鼓动工人冲击皇宫禁苑，皇帝不得不下令谷物法的推行无限延迟————直到今天。”
埃维莉娜听得着迷，这些事都被很好地藏在缝隙中，只存在于图书馆落满灰尘的历史记录中。
她好奇问道：“那么工人因此改善了生活吗？”
嘉丽冷笑摇头：“怎么可能？土地贵族们因为‘高人一等’的思想享用着奢靡的生活模式，谷物法一废除他们立刻面临破产————外国、尤其是莫雷王国廉价的粮食冲击了市场，他们很快入不敷出。”
“所以债台高筑的旧世界统治者们不得不出售、出租世袭的土地，让给工业新贵族们建立炼金厂，数量众多的炼金厂之间很快展开残酷的竞争，降低薪酬便是重要的手段之一。”
“粮价虽然暴跌，但工人们的薪水也一起暴跌，可除了食物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用钱，他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凄惨。”
克里斯赶忙插嘴：“好了子爵小姐，历史课到此为止吧。殿下，总之这个法案现在还没废除，在大帝都区域依然有效，也就是说可以以此为凭借建立福利制度。”
他解释：“首先在帝国议会上重提旧事，要求严格执行谷物法————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当初那位陛下的改良令已经让谷物法名存实亡————然而纸面上它依然存在，是神圣的帝国法律。”
埃维莉娜一点就通：“哦~然后以此为根据和那些代表大工业主的议员达成妥协！”
“没错！”克里斯一拍桌子，“国库里面是没钱的，陛下那里也很拮据。想要福利制度推行就必须要人出钱，帝都境内有不少土地的地契仍在旧主手里，可以以收回土地关闭炼金厂为威胁逼他们出钱。”
“嗯，这个办法最好。”她仔细斟酌后抬头对克里斯坚定说道。
埃维莉娜不是理想主义的小孩子，世界上当然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
嘉丽在一旁想说什么，然而终究没说出去，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
“算了，埃维莉娜她劲头那么足，我怎么能打断？”她内心叹气，“反正有赤龙兜底，怎么也不能没出路，就顺着来吧。”
埃维莉娜继续和克里斯热火朝天的讨论。
克里斯虽然是欧赛罗特核心圈子的人，但他也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作为贵族连婚都没订，更像一个跟着大哥混出名堂的毛头小子。
“先找到那些土地拥有者，贵族院有名单，然后调查收集农人后代悲惨生活的材料，人道主义是教会覆灭后的产物，用这个当旗帜最好不过.......”
他们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又一行建议、参考、步骤，直到黄昏到来，街上的广播喇叭忽然传来声响。
嘉丽站起身来将通往庭院的黄色琉璃门打开，让声音可以清晰传入。
“亲爱的纳特的民众们......”
开场白让克里斯不禁停下讨论屏息静听，这似乎并不是单独在帝都一座城市的讲话，而是面向全国。
上次这样的讲话还是十几年前对恶龙宣战和新皇登基，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此，来自埃尔王国的摄政者拉斐尔冕下，与光荣的吾皇达成一致协议，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这是一项拥有无比意义的盟约......”
播音男音用尽一切修辞美饰，但埃维莉娜不禁嘀咕：“拉斐尔会乖乖听话吗？”
于此同时，帝都、乃至纳特全境的人都在静足聆听，琢磨这将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何种影响。
忽然播音员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么现在请拉斐尔冕下向我国民众发言致辞，我想这也是第一位在这么多人类面前正式讲话的龙吧？也只有我们伟大的祖国能做到如此超前时代。”
埃维莉娜听到这儿忍不住脱口而出：“让拉斐尔讲话？”
克里斯倒不吃惊，他早知道内幕安排，只是吐槽：“我好奇人们听不懂龙语怎么办。”
外面的街上也传来了嘈杂声，在闲人勿近的皇宫区很不寻常，显然是巡逻的禁卫士兵们因震惊发出的声音。
喇叭一阵沉默，随后一声响亮的嗓音伴随蹩脚到极致的人类语传来：
“人类们，我知道你们此时都在争论和辩驳，但我————一条龙就在这里说着话，你们无从躲避，所以还是认真听完比较好，免得浪费宝贵的人生时间。”
这开场白让埃维莉娜差点笑出声，赤龙略带幽默的话迅速抹平了种族差异，让人们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好吧，那我开始了。”
“首先我要说明一条十足的恶龙是不可能将埃尔建设成如今繁华的城市，你们可以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数据————埃尔上一季度的幸福满意度、家庭平均财富全部位居大陆榜首，擎山下的民众都能和自己的家庭生活在独立的房子里，平均面积六十一方，包括最低级的矿工。”
“我知道你们立马会否认这说法，因为经验告诉你们矿工只配生活在充满恶臭的潮湿地下室，和十几个人或家庭挤在同一间屋子。可惜我所说的都是事实，同样的劳动收获的报酬在埃尔就是比其他国度高。”
“那么一条本该残酷压迫、榨干一切的恶龙怎会给它的‘奴隶’带来如此回报？呵呵，这正如我当年所说：大陆上的国家界限是最无耻的矛盾宣泄口！世界上只有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分！打破这些骗局就是我要做的！”
“有人把这称为赤龙教义，把埃尔的管理层叫做赤神教，我无所谓称呼，只在乎行动。”
“所以我帮助矮人收复了他们的故土，让境内十几种不同的智慧生命共存下去！”
“我不是国王，也不是皇帝，而是战士！是朝一切高压发起挑战的斗士！事实证明，没了加洛林王室和一干权贵的欧康堡，人们再也没有苛捐杂税、帮派恶霸、出卖身体、还有成瘾性魔药的困扰！事实胜于雄辩！”
“因此我来到这个穆大陆最繁荣的国度，与你们的皇帝达成互不侵犯约定。我不了解情况，但以帝国的体量，你们大概生活得和埃尔人一样好，无需救赎。”
“可有些地方仍是黑暗滋生之所，那里人的凄惨程度，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信仰是无国界的，赤龙思想传入了那里，被一无所有者当成至宝尊为《教典》，他们组建了赤神分教展开行动。”
“那里就是纷乱之地，亚人类已经成立了独立武装，要建立属于他们的政权，扫除一切压榨获得自由！”
“我就此宣布：埃尔政权将不遗余力地帮助纷乱之地亚人类取得独立！直到彻底胜利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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