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发钱
议会大厅内的气氛异常沉闷，凯尔一进入便看到一双双发红的眼睛看了过来，让他以为自己误闯了兽人窝。
“元帅请简单说一下现状吧。”
一个雄厚苍老的声音传来，凯尔这才发现主持会议的是帝国皇帝查士丁尼一世。
这位老皇帝已经当政了四十年，原本被各路新崛起阶层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君权在他的各项改革后重新稳固，帝国在他掌舵期间彻底奠定了现在的霸主位置。
“是，陛下。”
凯尔上台缓缓说出了统帅部将军们的结论，台下的议员一片哗然。
“怎么会没有办法？我们的帝国连一头野龙、一个小政权都收拾不下来吗！”
凯尔看过去，是代表大粮食商、大外贸商的议员们在发牢骚，莫雷平原是他们重要的财路，七成的农作物都经由他们的手高价转卖给本国或外国。
“诸位先生，不是大小问题，恶龙的爪牙将欧康堡塑造成了每走一步都是炮塔堡垒的要塞，每一寸土地下都有诡雷，常规推进难以凑效。”
“扩大战局不好吗？元帅阁下。”
这次凯尔不看都知道一定是军工生产商的议员代表，和自己还是变相的同盟。
“不可以，这不是赚......不是堆兵堆武器就能赢的，恶龙表现出的力量足以把我们拉入深渊泥潭。”
接下来有说暗杀屠龙的、有要求杀光帝国境内一切巨龙泄愤的、有抱怨当初该提前出兵的，复杂的众生相呈现在凯尔面前。
“下去吧。”皇帝说话了，凯尔缓缓退下，议会内部也停止了讨论。
“我们需要理性地对待这次危机。”皇帝缓缓说道，“首先我们要稳定，帝国的体量很大，无论是龙还是周边诸国都不可能借此机会撼动我们的根基，所以损失最多是餐盘里少一块山羊奶酪而已。”
“但也要重点对待，因为这可能是更大危机的前兆。”
皇帝的话如定海神针一般稳住了众人惶恐的内心。
“不如就谈判吧？这是恶龙主动要求的。”一些人发了言。
“没错，正好看看这个新崛起的势力究竟是什么样。如果能沟通也许帝国的利益不会流失太多。”
阿尔维斯的布局起了作用，拉斐尔留下的“缺口”让人类迫不及待想钻出去。
如果他没有和人类通讯而是飞到帝国境内不由分说到处破坏，那恐惧的帝国高层只会以最快速度加倍反击，仇恨的加深让双方会陷入不死不休的状况。
最后拉斐尔必然耗不过人类，失败只是被延长了时间而已。
而不是想现在“温和”思考着妥协，还试图深入了解他的内心。
......
埃尔市区内，所有民众都在畏惧地讨论着昨天的战争。
他们都以为这场战斗将旷日持久，恶龙会一点点被压榨掉战争潜力节节败退，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唯一值得担忧的是自己会不会被送上前线当炮灰。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一切，黑压压一片一片战俘被押送进城内后许多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芭芭拉已经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工人，能灵敏地在高脚架上穿梭，将一块块砖墙砌上。
她知道自己的生活轨迹可能再也不会改变了，就这样被恶龙的阴影笼罩着直到生命结束。
但还有一丝希望尚存，那就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今天是他们从封闭学校里回来的日子，尽管第二天就要回去。
她正待在自己的三层床铺上缝着衣服，思考着用什么东西庆祝小朋友们第一次上学，隔壁的老鲁道夫就开口了：
“喂，芭芭拉小姐，前几天我是不是又发疯了？”
芭芭拉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想起前天这个老家伙又陷入了某种狂热，差点被巡察的纠察队员直接击毙。
“算是吧......”她见怪不怪回答。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还好......”
“但这不能怪我，现在我有些印象了。”
“什么印象？”
“发狂时我的状况。”
芭芭拉不由停下了针线活，好奇抬起了头。
老鲁道夫斜着一只眼睛回忆了起来：“那时我似乎被某个‘东西’接管了身体，那是个没有理性、只有狂乱的外来者，好像我的某个部位被下了锚，祂总能找上我，然后接管身体开始发泄。”
芭芭拉眼睛也不眨地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这番话是这个老头臆想出来的还是现编的，不过忽如其来的稚嫩呼喊声拉回了她的神经。
“姐姐！姐姐！”
两个儿童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芭芭拉听到声音后赶忙下了床，抱起两个小家伙亲昵地碰了碰鼻子。
“怎么样？那个学校还好吗？”
“好！好多朋友陪我我玩呢！”
“玩什么呢？”
“我做赤龙的战士，他们做可恶的人类抵抗军，最后我们用出色的战斗将他们都杀光了！可好玩了！”
芭芭拉和老鲁道夫的脸色骤然一沉。
但窗外时不时有带着袖标的纠察队经过，芭芭拉不敢直截了当说出其中包藏祸心的价值观引导，只好转移话题问起别的：
“那学的是什么？”
“这个......你自己看吧。”
两个小家伙从缝制的布包里取出了几册线状书，芭芭拉念读道：
“《工程炼金基础》、《弩炮的构成》、《龙语初级》”
她看完后稍微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学校还是比较靠谱，没有把小孩子当战场炮灰训练，而是在教真东西。
“你们尽可能......少做游戏，多看书学习。”
芭芭拉只能委婉地对弟弟妹妹提出要求，希望他们不要被错误的思想占据大脑。
可这没有用，大环境即将构成，届时就连她自己都得时刻礼拜赤龙，腹诽都只能在深夜的床上进行，白天可能被一些擅长读心的家伙看出端倪。
“真不知是福是祸。”老鲁道夫摇头叹气，没有一味否定小孩子被潜移默化的洗脑的现象。
忽然一个穿着体面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扛着大袋子的壮汉。
芭芭拉赶紧站直身体将弟弟妹妹藏到身后，鲁道夫也摘下了老花镜下了床。
“您好。”
芭芭拉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观察着这个明显是贵族势力的人，后者的胳膊上没有袖标不是纠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我有工假可以休息，今天轮到我了，还有这位鲁道夫先生也是如此。”
她小心翼翼说道，表明自己没有怠工。
“我不是来管这些的。”
年轻人摆了摆手，拿出了一本册子念到：“芭芭拉·布尔热瓦，工作时间累计1774小时，按每小时工资50雷多铁币，所以应付你88700雷多铁币。”
说完，在芭芭拉震惊的眼神中，壮汉从袋子里数了十四枚莫雷金币、十五枚莫雷银币、两枚浮岛大铜币递在了她手上。
“数一数够不够。”年轻人关心地提了一句，紧接着将鲁道夫的钱也给了他。
“还有问题吗？小姐？”看着芭芭拉盯着手中的钱半天没话说，他不由问道。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不知道拿这些钱该干嘛。”芭芭拉支支吾吾说道。
年轻人耸了耸肩：“总之藏好别扔了，因为现在的状况即将结束了，你们将必须主动去挣食物和住房————当然不必担心失业。但现在军营化的分配补给即将终结，去市场买食物原料回住处自己烹饪将成为常态。”
说完他就离开了，去给下一个休假的家伙补发工钱。
芭芭拉只是个来自乡下的姑娘，所以她只能疑惑地看向老鲁道夫希望得到一点经验启示。
“放开了.......”鲁道夫脸色很难看，“恶龙不在乎我们流动了，看样子真得当一辈子魔龙臣子。”
这样的发钱场景到处都在进行着，而始作俑者正是负责经济的莫兰男爵。
他此刻正待在自家的庄园和一大帮财务人员计算着。
“阁下，钱已经基本发出去了。”返回的办事人员报告道。
“很好，这样一来民间就有一笔启动资金，以此作为市场的撬杆。”莫兰满意说道。
这些钱多数是十二家贵族自己的，以缴税为由上交给了埃尔执政机构，再以工资为名发放给了民众。
莫兰男爵希望从这里开启自由贸易，以炼金产业和建筑为基础，逐步展开粮食、房屋产业，未来再拓展到服务、文化这些领域，让埃尔的经济潜力一步步激发。
“男爵阁下，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手下忽然报告，“经过计算，未来国内的产品、食物和工资的产出会不断增高，现今流动和储备的钱币承受不了这么高的压力。”
“你的意思是还要铸币？”
“没错。”
莫兰一下陷入了沉默。
现在他用的莫雷货币，等价体系也是老一套，因为铸币涉及炼金，而现在没时间更替，所以打算未来再更换钱币名称外形。
可本质上还是同一批金属材料，如果现在不够，将来新币也一定不够。
“得找铁、铜、银、金这些原材料才行。”莫兰第一反应是开矿。
然而埃尔的矿产均被赤龙掌握着。铁、铜、银可能它会稍有放松，但金子是绝不会撒手的。
“不行，我要去找多尼尔。”
他当即让管家备车前往瓦缇庄园。
“多尼尔，你有办法劝劝赤龙吗？”
莫兰男爵一进屋子就直奔书房，但舍纳正对着好几本古书烦恼着，丝毫没有听见有人来了。
“你在干嘛？”
莫兰走到他身边忽然出声，吓得舍纳差点摔倒。
“是你啊，图里奥。有什么事吗？”舍纳一边不露痕迹地闭合了所有书本一边问道。
“你有心事。”莫兰耐人寻味说着，“今天上午你一个字都没说，这可不寻常，我们是共同的盟友，利益密切联系，但你竟然开始不在乎自己的钱了。”
“是吗？可能最近压力大吧，睡眠不佳，而且嘉丽那个姑娘又整天和赤龙待在一起，其他贵族一直在嘲笑我呢。”
莫兰男爵瞥了一眼那几本书，都是古代那种用亚麻纸装潢的厚本，收藏价值不菲，但应该没有人会将其当作主力工具书看得冥思苦想。
“好吧，但现在我遇到了一个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舍纳揉了揉鼻梁：“说吧，我力所能及。”
“铸币太少，我需要原材料从擎山开采出来，但他占据了那里。”
“哦，这个问题啊，你有别的解决思路吗。”舍纳一听完就否决了，他深知从拉斐尔爪里取钱有多难。
“老兄！请你重视！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讨论问题！”莫兰有些愠怒说道。
但舍纳始终遮遮掩掩，表现出和一贯作风不符的非敏感性，同时夹杂着少许不耐烦，让莫兰大为光火。
“多尼尔！是你鼓动我们在关键时刻叛倒向赤龙一方，现在已经证明你眼光的时刻！怎么变得这么不上心了？”
莫兰男爵带着奇怪的眼光看着舍纳，这个老友从一开始的激进主动到中途掌控大局再到现在的不问世事转变实在太快，期间也没有什么事件导致他改变性情。
“抱歉，我现在状态实在不好，世俗的事就交给你打理了。管家，送男爵阁下出去。”
舍纳依旧没有改变，下了逐客令。
“我亲自去找赤龙！”莫兰不甘的叫声传来。
“唉。”舍纳叹了一口气看向桌上的书本，这些都是古代的隐秘书籍，讲述的是生命血脉的禁忌知识。
赤鼠龙和血龙从书房的柜子里以及窗外重新爬了进来，舍纳一直是在被监视的状态，直到他完成拉斐尔交给自己的任务为止。
“从根本改变龙血裔的外貌，可以控制、与生俱来的变化，这倒和掌握自然之力的伦琴纳德森林变形术有类似。”他重新翻起书本，腹部隐隐作痛。
实际上早在数年前，这具“多尼尔”的身体就出现了各种不良反应，包括胃液加速腐蚀外壁，食物消化愈发不良，皮肤表皮出现淡紫色的痕迹。
他清楚这是肉体尸化得征兆，这具夺来的身体正在逐渐死去。
用生命炼金术可以延缓这个过程，但迟早会有终结的一天。
所以他才想方设法要创造实验条件，将永生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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