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有时候你无法分清自己是迂回的暂时妥协，还是偏执的想要达到目的；就好像你有时无法分清自己在感情里是不甘心，还是非她不可。余晟也无法说清一年以后自己就真的愿意放手吗？他心里明白到时候大抵还是要不甘心的，和现在一样的不甘心，或许还会更多。这道理，不仅余晟明白，阮斐比余晟还明白。

　　阮斐的眼泪像山间的小溪静静地源源不断的流淌，眼泪似乎也熟悉了在阮斐脸上行走的路径了，来来往往的泪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证明她是真的伤心着。

　　阮斐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情绪也逐渐稳定，虽然眼泪还在流淌，但是她的心中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提了一口气，颓废的腰板一点点高了起来。阮斐抬起手将耳边有些凌乱的头发理到耳后。又低下头认真的注视着苦苦哀求他的余晟。

　　“不可以，余晟。我们不能在一起，一年也不行。”

　　“为什么？”虽然从阮斐的动作中预感到了阮斐的答案，但余晟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语气里充满了控诉和委屈。“一年的时间你都不愿意给我吗？一辈子那么长，我只要你的一年你都不愿意给我吗？我就这么不值得吗？”

　　余晟还在试图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阮斐，阮斐却毫不留情的直接戳穿了余晟：

　　“不会的，余晟，到时候只会更难分开。那时候你还是放不下的。”

　　“那我们就不分开不好吗？一直不分手不行吗？”余晟还是轻易的透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不想分开，他想和阮斐长长久久的谈下去。如果阮斐不愿意，那就先一年两年的谈，想不了太远，眼前就是觉得只要能在一起怎么都好他什么都可以答应。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或者割地赔款他都愿意。

　　不管能不能做到，他都愿意答应。

　　“但是余晟，我们只是一年两年不会分开。而时间长了，我们终究还是要分开。现在是你受不了分开，到了那时，受不了的人会是我。是我自私吧，我选择让你暂时受不了，也不愿意那时让自己受不了。”

　　阮斐的话让余晟无力。他静静地看着阮斐，眼神逐渐变得不再偏激和委屈，而是被疲惫和迷茫替代。

　　“阮斐，我们是不是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可以是任何人，但是不是我，对吗？”余晟顿顿的开口。

　　“余晟。”阮斐叹气般叫了一声余晟的名字。然后眼眶里的泪水又毫无征兆的一颗一颗砸了下来。她凑上前，在余晟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在余晟还没来得及感受的情况下又抽身而去。她站起身，把余晟也拽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去火车站了。我帮你穿衣服好吗？”说着他去拿起余晟的外套帮余晟穿上。

　　余晟似乎整个人的魂都被抽走了。似乎身体被掏空，什么力气都没有了。没有谁的信心是永远打不倒的。虽然余晟一直很坚定也很执着。但人心都是会冷会累的。余晟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放下了所有的自尊，说了所有能说的话。诱惑也好，真心也好，他都给了。可以努力的办法他都试过了，余晟也想在这段感情里体面一点，绅士一点，有风度一点。但是一路走到今天，他早已失去了尊严和风度。看看如今死缠烂打的自己，余晟也觉得数不尽的委屈和失落朝自己袭来。

　　余晟任阮斐抬起自己的胳膊给自己套上自己的外套，看着阮斐站在自己的面前，离得那么近，帮自己拉上衣服外套的拉链。如果在以往，余晟或许会有拥抱阮斐的冲动和欲望，但是此刻余晟什么欲望都没有。他有一种预感，他和阮斐越来越远了。他还不想放弃，还想再努力一下，但是心里却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和阮斐的结局。

　　余晟一直没有说话，似乎情绪不高。阮斐能够理解自己的拒绝对余晟的打击。看到余晟这样低落的样子她还是有些心疼，她试图让气氛活跃一点：

　　“看你，哭得像个孩子一样，鼻涕泡都有了。去卫生间洗个脸吧，帅一点出去好吗？不然该丢人了。”阮斐说完努力的表现出真诚的笑容。

　　“嗯，好。”余晟低声应下，然后沉默的去了卫生间洗漱。跟刚才那个偏执的质问阮斐的人判若两人。

　　两人一路无言的到了火车站，进了候车厅。阮斐陪着余晟坐在他身旁。为了缓和气氛阮斐不停地试着说些轻松的话题，余晟却一直情绪不高不想参与的样子。直到余晟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显示余晟的银行卡到账2000元。

　　紧接着又收到了余妈妈的短信：

　　“儿子，出去一趟是不是钱不够用了。妈妈又给你打了2000元，放心，你爸爸不知道的，是妈妈的私房钱。不管怎么样，要照顾好自己吃好喝好，钱不够了一定要和妈妈说，妈妈都会帮你保守秘密不让你爸爸知道的。妈妈也会理解你，你长大了，一个人在外面有自己的社交和人际都是需要钱的。你现在还没有工作所以跟我们拿钱都是正常的，不要因为你爸爸的话心里有负担。”

　　看余晟低头看着手机半天不说话，情绪似乎更加低落，眼眶好像也有点红。阮斐想探头过去看余晟的手机但是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看余晟的隐私，只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开口问余晟：

　　“怎么了？”

　　“没什么。”余晟低头回了一句阮斐，继续盯着手机没有移开目光，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阮斐终于不再顾虑是不是窥探了隐私，探过头去看余晟的手机界面。看到了余晟的手机界面是余妈妈的短信。一字不落的看完余晟的短信之后。阮斐靠回了座椅靠背。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余晟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抽出神问了阮斐一句。

　　“就觉得你真的很幸福。”阮斐有些失落的说。

　　“为什么这么说？”余晟收起了自己的手机靠回座椅靠背和阮斐并肩坐着，转头看着阮斐，不明白阮斐突然的低落从何而来。

　　“不管你出了多大的事，甚至你都不需要开口，一会会儿你妈妈就给你打了两千。你生活费也才拿没多久吧。”阮斐说着说着就冒出了一股酸气。

　　余晟也听出了阮斐言语里的酸气和一种说不清楚的嘲讽。

　　“我妈妈只是觉得我来了外地一趟，她也不知道我过来做什么，所以会担心我钱不够啊。”

　　“所以说你妈妈真的很爱你啊，随便一打就是两千。”阮斐继续酸。

　　“两千并不是多少钱啊，我妈妈也没有很惯着我啊。并不是给我很多钱去挥霍呀，我的生活费也只是比室友高了一些，但也不是很高啊，本质来说还是在一个阶层啊，只是稍微富余一点，不会那么紧张罢了。”余晟也有些不高兴了，不明白阮斐为什么话里话外都对自己有着嘲讽，似乎自己就是依赖家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你同学的生活费有3000吗？我表妹也现在上大学，一个月生活费1000，她说她们学校同学生活费都这个水平。”阮斐继续说道。

　　“大学里那么多人，一千的有，两千的有，三千的有，一万的也有。都是正常的，每个人的家庭条件不一样，但总归都还是可以吃饱穿暖的。你妹妹一千不代表所有人都一千啊，我三千也并没有就很多。”余晟说着说着语气也有了一些不高兴。

　　“所以说啊，我跟你不是一个阶层的。本来生活费就有三千了，在你父母看来你是闯了祸，这样也还是要给你打两千块钱。我父母就不会这样啊，如果今天我是我，那我父母真的会和我断绝关系，一分钱都不会给我。”阮斐呛声余晟。

　　阮斐以为余晟会继续跟自己辩论，却没想到余晟突然停了下来。听了阮斐的话余晟觉得或许阮斐说的也有道理，或许自己就是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父母从没让自己在物质上顾虑过，自己也一直觉得不是挥霍的人，从来不追求物质和虚荣。吃穿用度上余晟也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很普通的，也不觉得自己家里是什么有钱人家，就只是一个正常人家。但是或许真的是自己对现实不够了解，他去过阮斐的家，知道阮斐的家是一种什么样的经济水平。也知道阮斐的工资是一个什么水平。或许自己看来的区区三千块，在一些人的眼里确实更值钱。

　　余晟其实还是不明白阮斐对金钱对物质到底是怎么样的看法。他也不知道阮斐是怎么看这三千两千的不劳而获。或许阮斐真的没享受过这种被家人宠爱着奉献着保护着的日子。余晟也没挣过钱，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只觉得三千两千不值一提。也没怎么和身边的同学交流过金钱观。或许真的是自己不食烟火。

　　余晟不想再继续和阮斐争辩下去。不理解但是不阻碍余晟自我反省。他隐约意识到或许是两人的不同观念上出了问题，但是他愿意尊重和理解阮斐的观念，他总是这样默默地体贴着阮斐。

　　“你这个月工资发了吗？”余晟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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