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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去救一只拉布拉多


  我一惊,猛地抬眼朝那个小白点看过去。

  是一只白色的拉布拉多犬。

  说是白色,但它身上此时已经很难看出本来的毛色,脏乱得像是刚在煤堆中打过滚,身上还粘着几片枯黄的小树叶。

  它在车流中间惊慌地穿行,每一辆车从它身旁呼啸而过,都会把它吓得浑身一抖。

  往前战战兢兢地走了一段,它又停下来扭着头左右看着,看起来是想找一条逃出去的路,结果刚想往人行道的方向走,又被迎面驶来的车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接着又险险地躲过后面驶来的车。

  就这么一路踉跄地躲来躲去,不仅没有走出车流,反而被一辆辆车逼到了马路最中间的隔离带边上。

  “停车!”

  我攥紧拳头,感觉整颗心都纠在了一起。

  “快停车!”我解开安全带,转身朝许亦楠大声说。

  “停车干什么啊?!”妈妈从后面拍了拍我胳膊,“睡懵了吧,这可是在中心大道上!”

  许亦楠的眼神也落在隔离带边上一走一抖的拉布拉多身上,他打开变道灯,把车挪到了最外层的车道上停了下来。

  我赶忙转身开车门,却被许亦楠拉了回来,他说,“坐着别动,我去。”

  许亦楠的眼神很平静,像一弯清凉的水,看着他的眼神,我满心的焦躁也神奇得平静了一些。

  他没有多说,很快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雯阿姨和妈妈在后面搞不清楚状况,“亦楠去哪里啊?天哪!这孩子怎么往马路中间走,这么多车呢!”

  雯阿姨急得拉开车门跟了下去,我赶忙下车拉住她,“雯阿姨,他去救一只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雯阿姨一时反应不过来。

  妈妈也跟了下来,“去救流浪狗吗?”

  我把雯阿姨和妈妈拉到马路边上。

  以前,我在马路上见到过几次被撞到的流浪狗,每次我都会想,如果早点遇上它们该多好,就可以把它们都救出去,有时候我也会想,我的亭半半,是不是就是这样从我的世界消失的。

  没想到这次真的被我早点遇上了,遇上了就一定要把它带出来。

  中心大道上的车川流不息,许亦楠一路走过去,引出了一串接着一串的鸣笛声,有几个司机干脆摇开车窗大骂脏话。

  对比起来,第一辆被许亦楠整停下来的司机算是最文明了,他大概有点蒙圈,也没说什么脏话,许亦楠走过去了,他也没急着开走,反而拉开车窗探出脑袋,大声说,“兄弟,想死前面有条护城河啊,跳河死的概率更大,还不会被人骂!”

  “这都什么素质啊!”妈妈听着急了,想上前去跟那些司机理论,被我和雯阿姨拉了回来。

  “让他们赶紧开走吧,这条路车最多,理论起来很快都得堵上。”雯阿姨拉着妈妈的胳膊,眼神紧紧锁在许亦楠身上。

  眼前的景象真的是一团糟,像在一条平缓的小河中央丢进去一块大石头,唯一不糟的就只有一路走过去的许亦楠。

  我一直知道他脸皮不薄,却没想到不薄到这种程度,周围那些难听到连我都想跳上去吵一架的咒骂声,看起来对他没有丝毫干扰,他一派淡定地向着自己的目标走去,就好像是周身罩着一个透明的空间隔膜,把他和周围的纷乱隔离开了。

  现在正临近傍晚,阳光微微透着点金黄色,中心大道的隔离带上粉红色的杜鹃花开得正热闹,他就拖着长长的影子,一路从容地走向那片粉红色。

  这么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周围好像就慢慢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也听不到花样繁出的叫骂声。

  走到最里层的车流后,就看不到许亦楠的影子了,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点起了脚尖。

  马路上的车又流动了起来,一辆接着一辆,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我们的视线。

  雯阿姨抓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

  “耽搁了这么久,能追上那只流浪狗吗?”妈妈喃喃地说。

  过了一会儿,最里层车道驶过来的车慢慢停了下来,接着,第二条车道的车也慢慢停了下来,我们沿着人行道往车停的方向走了走,终于看到许亦楠穿过车流走了过来,身旁跟着那只拉布拉多。

  那只拉布拉多紧紧地跟在许亦楠身后,近得就快踩上许亦楠的鞋子。

  “这只流浪狗很机灵啊,都不用牵着,乖乖跟着亦楠走,看来自己也明白是去救它的。”妈妈说。

  许亦楠带着拉布拉多回来的路上,很奇怪的是,停下来的车没有再鸣喇叭,这些辆车默默地停下来,看着一人一狗从面前走过,再慢慢开出去。

  在最中间那条车道上,有个司机摇开了车窗,皱着眉头探出头来,看着好像已经张开了嘴,在看清许亦楠旁边跟着的拉布拉多后,又合上了嘴,转头摇上了车窗。

  “这安静的,怎么有点煽情的感觉。”妈妈转头看了看我和雯阿姨,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眼睛已经微微湿了,那只拉布拉多远远走过来的样子,有点像亭半半。

  许亦楠穿着一件黑色T恤,和白色的拉布拉多走在一起,出奇得和谐。我能看清他低头看身旁的拉布拉多时,脸上淡淡的笑容。

  以前听人说过,如果一直认真地盯着某一点看,会看出些异象,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之后,我随手拿了个苹果试过,结果半点异象也没看出来,就把苹果看进了肚子里。

  今天我终于看出了些异象,一直盯着许亦楠的身影,他的周身就好像渐渐发出些浅浅的光,脸上昂扬的风采让我有些恍惚,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这么笃定地相信,亭半半的失踪,不会是出自许亦楠的故意。

  雯阿姨松了口气,松开我的胳膊,迎着许亦楠走上前。

  她看着许亦楠,看起来想说什么,最后没有开口,转而低下头去看那只拉布拉多。

  “这只狗看起来很机灵,毛虽然弄得很邋遢,但能看得出以前仔细打理过,估计是和主人走散了。”雯阿姨说。

  “你不是还一直想着……”妈妈顿了顿,“要不我们把这只狗带回家养着?”

  “不。”我摇了摇头,“送它去收容所吧,它的主人会去收容所找它。”

  就像我曾经跑遍每家收容所去找亭半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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