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行天地之礼，结一世山盟
骤雨初歇，灰云蔽月。
这场不合时宜的雷电风雨中藏匿了诸多的生死别离。
卫铭抱着南煜回到了夙明宫，将他安置在他房间的床榻之上，抬手整理好他被雨水打乱的发丝。
“你看你，浑身脏兮兮的，给你洗洗，再换身干净衣裳可好？
问你作甚？你也不会回答，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怪我！”
尽管知道他已经没了知觉，但卫铭还是怕他会冷，故而烧了些热水，倒进了浴桶里。
将南煜放置在浴桶里，卫铭细细的清理着他的身体，看着当胸那个伤口，泪流不止。
“你说你，不是一直都很厉害么？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是东辰排得上名的高手么？怎得……成了这个样子？
你把金剑丢给我，把公子丢给我，一个人逍遥自在的走了。这些都没什么！可是，你却连痛苦都一并留给了我。
若没有你的嘱托我还可以随着你一起去，如今你让我好好照顾公子，是想让我一生都活在没有你的痛苦之中么？你可知这样对我有多残忍！”
卫铭现在才懂了，为何当初章正赫叮嘱他切勿远走。若是当时他没有回南玄搬救兵，也许南煜就不会死了。
握着南煜的手，卫铭伏在桶沿痛哭不止，他从来不知道这人间有那么一种痛，会让人如此生不如死。
将他清理干净，卫铭找出了他最爱的黑衣，一点一点的给他穿戴整齐，将他额间的红绳摘下，系在了自己额头上。
“既然你叫了我夫君，我们总该行天地之礼，如今你不便起身，那就由我独自完成罢了。”
卫铭撩起衣物的下摆，面对殿门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我卫铭在此愿与南煜结为伴侣，天地为鉴，三拜为证，从此互不相离。”
坚挺的身躯在深夜对着星河天地，郑重的三拜，拜尽了似海深情。
收了眼泪，卫铭起身坐在床榻边，倾身而下，双唇相覆，缱绻旖旎。
晟和宫在熊熊烈火中，燃烧殆尽，只余些许焦黑的残垣断壁冒着浓浓黑烟。
辰夙跪坐在满是泥水血污的地面上，双目无神。
梁兴挽着他的手臂，神色凝重。
“夙皇子，节哀顺变！朝堂还需要你，东辰百姓还需要你，我们先走吧！”
辰夙无声的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大局为先。再难过，他也要好好的管理这江山。
只是……他望着一旁痛哭流涕的林音，始终不解。
“阿音，如今……南煜不在了，我答应了他放你一条生路，就不会食言。
只是，我能否告诉我，为何会如此怨恨我，甚至在夙明宫藏满了火药。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我不爱你，又何须如此？”
林音没想到事到如今，他仍旧不知，还是说自己所知有误？
“云峰寨自你离开后三个月，被一队禁卫屠了寨子，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是狐狸和齐毅救了我。
可是，照如今看来，是我被蒙蔽了双眼，害死了哥哥。他只不过是利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这层身份，而达成他的目的。
对不起辰夙，是我的无知害了这所有的人！”
辰夙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再多的对不起如今都已经毫无意义，人生早已被上天安排好了。
“我们走吧，梁兴，以后你接替齐毅的位置，明日安排人将这晟和宫所有的灰烬，尽数收揽葬入皇陵。”
满院的将士正欲离去，宫墙上趴满了弓箭手，宫门外一队队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阴冷得意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想走，没那么容易！”
辰儒踏着矫健的步子迈进了晟和宫的大门。
“五弟，啊，不，应该叫四弟才对，呵呵……
四弟啊，二哥也不想的。可是没办法啊，谁叫父皇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你。
如今南煜，父皇都死了，哈哈……我的心里真的是无法言语的顺畅。
念在你我兄弟一场，将诏书交出来，我留你一条命！”
梁兴抽出佩剑指向辰儒，嗤之以鼻。
“就你？也配和夙皇子相提并论？在我这里别说与夙皇子比了，你就是跟南煜比，连他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辰儒怒气横生。
“弓箭手准备！我数三声，诏书不交，别怪我手下无情！”
“禁卫准备，保护夙皇子！”
梁兴一声令下，众禁卫瞬间排成肉盾将辰夙挡在身后，视死如归。
辰儒唇间一声轻蔑之笑，冷冷哼出声。
“那就看看是你们的身躯结实，还是我的弓箭锐利。放箭！”
箭雨随着辰儒的命令，应声而降。剪与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禁卫一个个倒下，梁兴左臂中了一箭，辰夙将林音护在身后，剪头被箭射中，院中只余他们三人。
宫门外的弓箭手齐齐将箭对准他们，所有箭矢破空而来。
梁兴扬着手中长剑，挽着剑花挡着迎面而来的箭。
“他娘的，辰儒这厮尽然来黄雀在后这一套。卫铭那个混蛋，究竟跑哪儿去了，再不来，恐怕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正当他抱怨之际，趴在宫墙上的弓箭手随着几声惨叫掉落墙头。
“哈哈……老子的嘴何时这么灵光了，若能全身而退，定谢佛祖保佑！”
而一旁的林音早已站在了辰夙面前，挡住了所有迎面而来的箭矢，整个身躯上布满了箭。
辰夙被重重的推倒在地，林音口中鲜血顺着嘴角流在他的衣服上，无力的低声轻语。
“夙……哥哥，是我错了，你好好……保重，我……哥哥，阿爹，阿……娘！”
宫外交战声四起，然而辰夙却早已无暇顾及。
这一夜，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爱人，失去了青梅竹马的南煜，就连……南煜唯一的愿望，他都没有替他完成。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若是注定如此，他已无力与之抗争，那么就让命运决定他的生死吧，他是真的累了。
常宁看着院中躺在地上的辰夙，双眼如血般鲜红，眸中恨意十足。
原本他出了皇宫回到营司已打算离去，忽而想起当初截杀他们的黑衣人提到的‘二’字，便拿着辰夙那把金边折扇调遣了营司卫队前来皇宫。
一番奋战过后，辰儒败北。
常宁丢下手中的剑，飞奔向地上的那个人影，走近后看到中箭之人并非是他，轻轻送了口气。
他将林音从他身上移开，看着双目如同死灰一般的辰夙，心痛不已。
将他提起，拥在怀中，只字未言，所有的话语都融进了这一个拥抱之中。
良久，常宁将他松开，缓缓起身离去。经过梁兴身边，将那把金边折扇交到他的手中。
“此物……物归原主！保重！”
这话他不知该对谁说，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满足辰夙所有的要求。
若他的离去可以让他少痛苦一些，那么，他可以选择永远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深夜的风吹的有些凉，常宁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夜空，而后消失在了那个冰凉的夜色中，从此再不期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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