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与君相决绝

　　一间屋子三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情。

　　辰夙的笑声充斥着常宁的内心，让铮铮铁骨的他如临深渊。

　　笑着笑着，辰夙的目光越来越阴暗，直至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只余一滩死水。轻启双唇，淡淡的道了声：“滚！”

　　常宁没有言语，抬脚向他走去。

　　辰夙盯着他，皱着眉头，目光尽是愤恨。

　　“我说让你滚，滚！”

　　常宁置若罔闻，继续朝他走去。

　　辰夙抽出桌边卫铭的佩剑，直指他的胸膛。

　　“站住！”

　　常宁依旧没有停留，锋利的剑尖没入了他的心口。

　　辰夙握着剑的手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中听不出是究竟是责怪还是心痛。

　　“我让你站住！”

　　常宁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渗出鲜血的心口，又抬头看了一眼辰夙，对着他露出一如当初的笑容。

　　“我承认，第一次与你相遇是场阴谋，可是……在你应了我的江湖之约以后，我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说过，我的心和这只子蛊都只为你而动，我说过，这天下，我只任你一人宰割！我也说过，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自心底最深之处而来，不染一丝尘埃。”

　　听着他提起过往，辰夙心中压抑不住的怒火。将剑从他心口抽出，狠狠劈在一旁的椅子上，椅子应声而裂成两半。

　　“你闭嘴！你休想再用这些花言巧语来骗我，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若你再敢说一句荒谬之言，我便不惜一切代价踏平南玄国。

　　滚，都给我滚。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就如此椅，此生山水不相逢，再见亦是灭国仇！”

　　此生山水不相逢！常宁的脚颤抖着停在那里，没有再踏前一步。望着辰夙的眼神里，道不尽的悲痛。

　　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辰夙一生最厌恶的就是欺骗。而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都没有勇气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本以为就可以这么相安无事走下去，没想到转瞬之间，便是诀别。

　　见他如此怒火攻心，隐忍着情绪，常宁有些担忧，便不再激他。

　　“好……我滚，但是你听我说，齐毅这个人可能有问题，你一定要留心！”

　　“哈哈……将军这是良心不安了么？说到底东辰如何，我如何，都轮不到你来操心，滚……”

　　辰夙胸中有口闷气，郁郁难平，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直冲头顶而去，让他的意识渐渐的越来越不清楚。最终支撑不住，口中一股腥甜，倒了下去，闭上眼睛之前，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紧张他的将军。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梦，那该多好！

　　自此之后，常宁率南玄的大军撤出了东辰疆土。

　　勤政殿内，玄瑾夜看着双膝跪地的常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突然间，他有些后悔自己仓促的决定。他从始至终都知晓，常宁毕生之梦便是游历红尘，恣意一生，只是被这身职责束缚有自由。原本以为辰夙已死，统一疆土之后，常宁便可以真正做一回自己，如今却事与愿违。

　　良久，玄瑾夜看着那龙座，无奈的叹息，这九五至尊的位置，真的是沉重的让人身心俱疲。

　　“常宁，你起来吧，这件事，是朕思虑不周。若是，朕没有做这个决定，你与辰夙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起辰夙那晚决绝的话语，常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噬咬了一番，格外的疼。

　　“此事并非陛下之错，是常宁自己之过。若是当年私自违了先皇之命后，就将真相告知辰夙，也许，也许他还会选择原谅。

　　是我一手将辰夙多年的信任摧毁！只是此番私自撤出东辰，有负陛下重托，臣罪该万死！”

　　见他久久没有起身，玄瑾夜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无奈叹息着。

　　“你别怪朕，朕本就不想侵略东辰，做此决定也是担心东辰落入无道之人手中，南玄会因此受到波及。

　　此次辰夙既已归来，这件事情就此作罢。只是苦了你，不如朕亲自前去东辰，将所有事情向辰夙全盘托出。”

　　常宁似乎没想到他会有如此打算，却也不赞同。

　　“陛下不必了，辰夙是东辰的皇子，将来定是要继承皇位，有他自己的人生。臣与他本就不是同路人，亦没法相守一生。如此……也好，从今往后，他安好，我便足矣！”

　　玄瑾夜对此感到无比痛心，想起当年为了寻找常宁，辰夙那疯魔的样子，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个男子会对常宁如此决绝。

　　或许，爱之深，则恨之切吧。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希望有朝一日，两人不必再这般两两相望，不得相守。

　　常宁看着玄瑾夜晚沉默了良久，有些犹豫的不知如何张口。

　　玄瑾夜失笑道：“怎么？向来雷厉风行的常将军，居然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么？”

　　常宁的眼中充满了请求。

　　“陛下，虽然此事作罢，可是臣想去为辰夙做一件事情。臣总觉得东辰国有只手在背后操纵着一些事情，臣不放心！”

　　玄瑾夜嘴角浮上一丝不明的笑意，走到殿门口，望着这南玄皇宫的一方天地，忽然很羡慕辰夙曾经的义无反顾。

　　若是有一人是他所愿追寻，他想，他一定没有辰夙这般的勇气。

　　“常宁如此费心，为何不直接去问问辰阳郡主？也许，她知道很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

　　常宁有些吃惊，手掌不自觉的轻轻微握，言语间有些自责。

　　“陛下恕罪，臣并非有意要欺瞒陛下，只是……”

　　想起成婚那晚，那个女子的乞求，常宁的眸子染上一丝怜悯。

　　常宁自知自己非那种优柔寡断之人，在他的心里，除了职责与辰夙，再未把任何时东西看得如此之重。却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博施济众。

　　虽说救回了辰阳的性命，可是从此以后，她只能以一个死人的身份活着，有家不能回，亲人不能认，又是何种的悲哀。

　　玄瑾夜转身摇头，道：“你不必如此，若是朕想追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朕知你这么做，有你自己的想法。只是常宁你是否后悔？若是当初，没有对外宣称辰阳郡主殁了，也就不会有那次之战。辰夙也就不会坠涯，你们也许现在依然能以至交好友的身份站在一起。”

　　常宁欲要张开的口，却突然间闭合。

　　后悔么？他自己也不清楚，若是当初自己没那么做，或许现在，他正平平淡淡的与一个不爱的女子，生活在同一座宅院里。

　　可是，他不后悔，比起那样与一个不爱之人共渡一生，他更愿意轰轰烈烈的追寻一个所爱之人。哪怕前途渺茫，永无相守之期，他也愿意在这场熊熊燃烧的爱火之中，负重前行，直至这场烈火将他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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