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黄昏散，一幕如画入心间

　　到达驿站，常宁翻身下马，鬼使神差的他居然对着还坐在马背上的辰夙伸出了手。

　　辰夙见此失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稍。

　　“将军，你这是何故？”

　　随后辰夙身子前倾，手肘撑在马颈处，折扇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笑容不减的看着常宁。

　　“我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还需要人搀扶。”

　　常宁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的脸庞微红。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辰夙或许应该是个女子才对。

　　看着常宁微红的脸，辰夙顿时觉得心中莫名欢喜，不觉笑道：“难得有如此这般风华正茂、英俊潇洒的将军伸手搀扶，何乐而不为？”

　　在常宁没来得及缩手之际，辰夙白皙修长的手指便搭上了常宁宽阔厚重的手掌。常宁握着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下了马，辰夙环顾四周，葱郁的山林，悦耳的鸟鸣，阵阵清新之气沁人心脾。不禁心道：难怪自己莫名心情大好。如此清秀之地，怎能不令人愉悦。

　　常宁站在树荫下，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身经百战，固若磐石的他，刚刚……似乎有些紧张了，心跳的有些快。

　　交错的树枝在暮光的照射下，投下斑驳的阴影，落在常宁微伸的手掌之上。常宁不知不觉的勾起了嘴角，结实的手指微弯曲。

　　辰夙回头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

　　常宁站在灰暗的树影下，抬起的手掌，手指微微弯曲，嘴角勾起。暮光透过树枝交错的缝隙，照在他俊朗的脸上，丰满高挺的鼻梁，在暮光的照射下温润如玉。修长的身躯，结实的臂膀，勾勒出了一副温暖美妙的画面，入了他的眼，跌进了最柔软的心底深处。

　　两人愣神之际，南煜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辰夙收回了目光，常宁也回过了神。不禁有些吃惊南煜的速度，却仍是很客气的说道：“南煜兄弟，辛苦了！”

　　辰夙举起他的扇子挡了挡阳光，看着南煜微热的脸上细细的汗珠，调侃道：“真不错，有进步，比我预期的早了。哈哈……”

　　南煜以一种甚是古怪的眼神紧紧盯着辰夙，觉得他今日的心情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辰夙避开他的目光，迈步往驿站走去。常宁招来了守卫的将士，耳语吩咐了一番，便让人引着辰夙去了驿馆的后堂。

　　整个驿站建在半山之处，四周皆是翠绿的树木、竹林。侧耳细听，似乎还能听到山间潺潺的流水声。辰夙不禁觉得，比起东辰那一望无际的平原，生活在这种翠林山涧，才是他更向往的。

　　辰夙摇着他那把镶着金边的折扇，站在后堂的走廊沿边，欣赏着四下优美的风景，悠然自得的道：“南玄真是块风水宝地，山好、水好。”辰夙顿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轻声道：“人，也好！”

　　南煜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一脸痴笑。走到跟前，把剑鞘底端稍稍用力抵在了廊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辰夙抬起握着扇子的手，准备敲上去，却不知何故收了手。始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南煜则是满脸的震惊，匪夷所思的看着他，道：“公子，你今日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居然没敲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辰夙有些微囧，道：“呵呵……有么？那大概是因为南玄景色太美，本公子心情甚佳，所以才放过你一马，你就那么喜欢被敲么？”

　　南煜看着他极其虚伪的表情，忍不住腹诽：才怪，您哪次不是高兴了敲，不高兴了也敲。如此拙劣的理由，鬼才信！

　　南煜看着辰夙笑意不减的脸，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辰夙盯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笑道：“有话便说，如此为难自己作甚？”

　　南煜把脸转向一边，冷声道：“南煜粗人一个，怕言语不当，冒犯了公子！”

　　辰夙看着他傲娇的样子，哭笑不得，道:“言语不当？冒犯？嗯……从小到大，你做过的还真不少呢！说吧，不然你能憋得自己三天睡不着觉。”

　　南煜是从五岁起便跟着辰夙一起长大，小些时候少年顽皮，没少带着辰夙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扯侍卫的辫子，拽宫女的发带，抓蟑螂老鼠吓人，那都是家常便饭。

　　南煜提起剑，双臂抱肘，意味深长的看了辰夙一眼。

　　“刚刚在那树荫下，我可是都看见了。你看那常将军的眼神，就像狼看到了猎物似的，就差扑上去了！”

　　辰夙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道：“有那么夸张么？你懂什么！我那叫欣赏，欣赏，懂不懂？人看到美好的事物总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而且……我向来对好看的事物都毫无抵抗力。”

　　南煜嗤之以鼻，看了看四周，凑近辰夙耳边低声道：“公子，你都已经二十岁了，还不愿成亲。别人家十六七岁便已娶妻生子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子。”

　　辰夙双目微睁，疑惑道：“没娶妻就说明不喜欢女子？南煜你只比我小一岁吧，不如……改日回家后给你张罗一门亲事？”

　　辰夙收了扇子，眼睛看着远处的山林，紧接着道：“其实，我不是不喜欢啊，只是还没遇到那个知我懂我，能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的人而已!近几年，父亲没少为我张罗成婚之事。那些世家小姐，王公贵女，不是温婉如水，就是娴静动人，虽看着美，却索然无味的紧，皆不是我心中所愿之人！”

　　南煜对此不置可否。

　　暮色西沉，黄昏渐渐，山间的夜晚不免有些微凉。

　　常宁命人准备了晚饭，饭桌上，南煜黑着脸，常宁抿着唇。只有辰夙一人面对饭菜毫不手软，手到之处，风卷残云。

　　常宁不禁失笑，道：“辰公子，想来你也是生在富贵人家，莫不是不给吃食？”

　　南煜无奈的摇头，真是的，丢脸都丢到南玄来了。

　　辰夙不以为然，道：“那倒不是，人多吃饭香呀！”

　　南煜握着筷子的手抽了一下，心道：也是，毕竟身为皇子，很多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用膳，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皇家。

　　常宁夹了一棵青菜放到碗里，看着辰夙吃的如此欢快，不免有些疑惑，道：“公子家中无人？”

　　辰夙嚼菜的嘴顿了顿，继而咽下，道：“也不是，只是常将军你该知道，大户人家嘛，规矩繁多。什么，笑不露齿，筷不过三，食不言，寝不语的，着实让人不痛快。我还是喜欢江湖中人的不拘一格，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样才爽快！”

　　常宁大笑：“看辰公子文质彬彬，却不想竟是如此豪迈之人。人生本该潇洒恣意，为何要因为一些繁文缛节束缚了自己。甚好，甚好，哈哈……公子稍等！”随即常宁静转身出了房门。

　　看着快要把碗底扒穿的南煜，辰夙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你如此这般是为何？像是受了气的小娘子。哦？莫不是觉得我与常将军相谈甚欢，冷落了你？”

　　南煜端着碗的手抖了抖，无声的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看着南煜如此模样，辰夙的戏谑之心更胜。拿起扇子轻轻挑起南煜的下巴，笑道：“来，让本公子瞧瞧！哎呀，莫要委屈了，本公子最爱的肯定是你啊，咱们可是青梅竹马呦！”

　　说罢，还顺便给了南煜一个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容。

　　南煜看着这笑，不禁浑身发冷，感觉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口中的饭菜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全喷在了辰夙身上。

　　“咳……咳……咳咳，公子，对……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忍住！”南煜憋的满脸通红。

　　辰夙抬手打了打脸上和身上的饭渣，狠狠瞅了南煜一眼。

　　常宁进来之时，刚好听到辰夙那一句‘本公子最爱的肯定是你啊，咱们可是青梅竹马。’突然间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眼前二人。尴尬的语无伦次：“那个……我……我不歧视，可以接受。二位……不必在意！”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辰夙觉得心情更好的，笑道：“常将军误会了，我只是在逗逗我们家南煜而已！”

　　常宁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坛子，解开封绳，拔下坛口的木塞。一阵酒香四溢，闻的辰夙似乎有些微醉。

　　常宁倒了三碗，递给辰夙和南煜，道：“这是我自己得空酿的。每年，我都会到各个地方驿站巡视，顺便给驿站的兄弟们酿几坛酒。他们领的俸禄不多，家里皆有妻儿父母要养。平日都舍不得出去喝酒，我也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辰夙凑近闻了闻，端起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身心轻松，有种飘然于仙境的感觉，欣喜道：“常将军真是巧的很，酒很好。若是将军早生几世，只怕世人知常宁，无人识杜康了！”

　　见他说的如此之妙，南煜端起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漠然道：“没什么特别啊，都是一个味道!”

　　辰夙忍不住又要抬手敲他，无奈道：“你喝什么都一个味，当初你可是也说我父……父亲的绝品佳酿和街边酒肆里的一个味道呢。”

　　南煜放下手中的碗，颇为懊恼，道：“好吧，酒对我而言，确实都是一种味道。我吃饱了，就不打扰你们把酒言欢了。”

　　南煜拿起他的金剑出了门，留下了一室的醇香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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