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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转忧为喜:“瞧我这脑袋,我倒忘了阿远刚从宫里回来,他小人儿家几时见过那种仗势,这会子定是乏了。”

  正说着,丫鬟来报,说侯爷和二少爷已经进了二门。

  老夫人惦念儿子多时,当下起身,被丫鬟婆子拥簇着往前边去了。

  她看到儿子的时候,儿子正撩了衣摆跨火盆,一旁朱氏正拉着林玉枫的手问寒问暖,根本没发现自己这个婆婆。

  “琰儿。”老夫人颤巍巍地唤了一声儿子,眼睛黏在儿子脸上,将他仔仔细细瞧了个够。

  “我的儿瘦了,也黑了。”

  一句话,说得周围丫鬟婆子抹起眼泪来,就连战场上杀敌不眨眼的林琰,此刻也红了眼眶。

  “儿子不孝,母亲在家受苦了。”

  林琰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老夫人赶紧扶起他:“这里起风了,咱们娘俩进去说话。”

  林琰扶着老夫人往正堂去了,陈夫人和林沁宛、林玉槿等人紧随其后。

  朱氏和林沁月正要跟去,林玉枫却停下。

  “枫儿快点啊,没看见陈姨娘和那两个小贱种都去了。咱们要是晚了,风头就得被他们抢光了。”朱氏回头,心急催促。

  林沁月也道:“是啊二哥,咱们还是快点去吧。”

  林玉枫道:“先别慌,我这里有件有趣的事要告诉你们。”

  朱氏和林沁宛道:“什么事难道不能晚些说。”

  “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林玉枫神秘一笑,将母亲妹妹拉到一旁的凉亭里,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她们。

  二人听罢,震惊地久久不能回神。

  “枫儿,你是说林致远……他不是侯爷的骨肉,是长公主当年和辽国人偷情生下的野种?”

  朱氏瞪着眼,摇着女儿的胳膊:“天哪月儿,这可真是……可真是老天有眼,林致远居然不是侯爷的儿子是野种,这下子我看那老东西还怎么能把侯府交给他。”

  林沁月比朱氏心机更深沉些,她盯着林玉枫的眼睛,低声问:“二哥说的可是真的,父亲这次回来真是为了查清这件事?”

  林玉枫嗤笑:“这还有假,我亲耳听到父亲和他的暗卫说的,他已经派人去辽国调查此事,那奸夫此时也被他压了回来,只等水落石出,就要将林致远赶出家门。”

  朱氏喜不自胜:“林致远不光会被赶出侯府,而且还会声名扫地。谁会和一个偷人生下的野种交好。林致远的好运总算是到头了。”

  这些天,一想到林致远的风光,朱氏就像吃了黄连,嘴里苦心里苦,连骨头缝里都是苦的。这才可好了。

  林沁月也一扫往日阴霾:“侯府还是哥哥的,母亲总算能放心了。”

  “侯府本来就是我的,是母亲没用,才让那贱种钻了空子。还有陈姨娘,一个丫鬟出身的妾,居然让她成了平妻,我都替她害臊。”

  一番话说得陈姨娘脸上火辣辣的,想反驳,又找不出话来。

  林沁月怕得罪了未来的威远侯,也不敢作声。

  林玉枫又刺了她们母女几句,气终于顺了些,三人往前厅去。

  推开门,威远侯正坐在椅子上问林玉槿功课,林玉槿对答如流,威远侯甚是满意。

  “不错,继续努力,要知道学无止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骄傲自满。”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林玉槿规规矩矩地应了,退到一旁,陈夫人和林沁宛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老夫人有心替林致远说几句好话,便道:“说起来此事还是阿远的功劳。为了替枫儿寻得名师,他可是煞费苦心。好在枫儿争气,和他哥哥一样是读书的料子,这才有了今日的出息。”威远侯脸瞬间变了,冷笑起来:“那孽子呢,其他人都在,怎么唯独缺了他?我看他根本就没把我当过他老子。,指不定心里怎么咒我呢。”

  老夫人不依了,立刻为最心爱的大孙子开脱。

  “你好歹是他父亲,怎么这样说话。阿远刚从宫里回来,这会子正在换衣裳呢。你看你满头满脸都是汗,还不赶紧收拾一下。芳华,这里就交给你了,待会和侯爷一起来荣禧堂用晚膳。”

  老夫人起身,警告地看了一眼儿子。如果他敢在家宴上发落林致远,她一定饶不了他。

  朱氏母心有不甘,这时候,陪在侯爷身边的应该是自己这个侯夫人。陈芳华算个什么东西。

  可老夫人开了口,她做儿媳妇的也没办法。

  她气哼哼地咬牙,带林沁月和林玉枫一起出去了。

  林沁月早习惯了,没觉得如何。倒是林玉枫见母亲在侯府如此没脸,当下心里有气,一路都没给朱氏好脸色瞧。

  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朱氏的错。身为母亲不能保护儿子,让金尊玉贵的他去军营和那群糙汉子一块儿受罪,这本来就是过错。更何况战场上有几次他险些没命,他心里就更恨威远侯和朱氏了,只差没把他们咒死。

  这些事儿朱氏当然不知晓,她见林玉枫没想以前那样性子跳脱,还以为他在军营里历练了一番,变得出息了,心中隐隐窃喜。

  只有林沁月瞧得分明,哥哥恐怕是恨上母亲和自己了。就算他将来继承了侯府,恐怕也不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她还是靠自己来得更实际一些。

  想到这里,林沁月借口自己不舒服需要卧床休息,晚饭没吃就悄悄去了七皇子别苑。

  她将林致远母亲的那件丑闻告诉了七皇子,七皇子果然很感兴趣。

  “表妹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吗?”七皇子问。

  “自然是真的。”

  林沁月重重点头:“这件事是我哥哥亲耳听到父亲和他的暗卫说的,现在那个辽国奸细已经被父亲带回来了,只是不知安置在何处。”

  七皇子正愁抓不到林致远的把柄,当下满意极了:“表妹做的很好。回去后你继续盯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来告诉我。我会将那个辽国人找出来。林致远这次要完了。”

  林沁月看到七皇子志在必得的模样,忍不住问出心底那个疑问:“表哥为何这样讨厌林致远?”

  七皇子和林致远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他又不像自己,有致林致远于死地的理由,为何一直对林致远抱有敌意。

  七皇子淡淡道:“讨厌么?谈不上吧。只是单纯不想见他好过罢了。对于不想看到的人,我最喜欢的是让他永远消失。”

  他表情阴冷,林沁月打了个寒颤,低头不语。

  七皇子笑了笑:“别紧张,你是我的亲表妹,我不会这样待你的。对了,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沁月闻言抬头:“我考虑好了,表哥,我愿意进宫。”

  “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家里靠不住,便只能靠自己。”

  林沁月为难道:“只是有一点,姨母那边若是知道我有这等心思,只怕……只怕会容不下我……”

  朱贵妃霸占皇上是出了名的,若是知道自己的外甥女一早存了和自己争宠的心,怕是不待自己入皇上的眼,就会先收拾掉自己。

  七皇子道:“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妥当。你等着进宫便是。”

  这件事情得以解决,林沁月心里终于踏实了。现下时候还早,她还赶得上晚上的家宴。

  她起身告辞,七皇子也没留她。

  林沁月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待会父亲会如何向林致远那贱种发难,兴奋地脸都红了。

  她没想到的是在这最后的关头,威远侯却因为陈夫人的一番话退缩了。

  威远侯对陈夫人向来不曾设防,便把林致远母亲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陈夫人。

  事情果然和陈夫人打探到的消息一样,而且更加详尽,人证物证俱全。

  陈夫人愣了半晌,后来告诉威远侯“老夫人”三个字。

  威远侯立刻懂了。

  老夫人年岁大了,身体远不如从前,现在是因为林致远时常承欢膝下,才勉强有了精神。如今林致远考上状元,前程似锦,又即将娶妻,如果让老夫人得知此事,恐怕会大受打击,甚至会一病不起也说不定。

  威远侯薄情,却是个孝子。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万一老夫人接受不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是野种,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芳华,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们侯府啊。”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要交给一个野种,威远侯的心疼得几乎滴血。

  陈夫人思忖片刻,道:“大少爷如今圣眷正浓,而且极得安大人的看重,将来侯府的门庭还得靠他撑起来。侯爷知道二少爷的性子,侯府若是交到他手上,只怕没有几年就会败光。我的阿槿偏生又是庶子,而且身子弱了些,也难当大任。为了侯府的长远计较,侯爷此时不能意气用事……”

  见威远侯似乎听进去了,陈夫人又道:“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情太蹊跷了些,那辽国奸细简直像是故意自投罗网,明知道侯爷有可能恼羞成怒杀了他,却说自己一定要找回儿子,这不是自相矛盾?如果他死了,大少爷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是他的父亲,这样的蠢事,那人又怎么会干?”

  威远侯皱起眉头:“你说的话我曾经也想过。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全,那个奸细我多年前见过,他确实和公主相识,你说这样的事如何能抵赖。

  况且林致远一直都和我不亲近。就算我曾经对不起他,让他流落在外,但父子血脉的天性总该有吧。在他身上,我感受不到一点父子天性,总觉得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冷冷地瞧着我,瞧着整个候府,时刻等着我们出乱子呢。”

  陈夫人道:“我倒觉得大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在的时候,他很孝顺老夫人,若是没有大少爷,老夫人的身子肯定没有这么好。还有宛儿和枫儿,他都是真心实意待他们,就连我这个做娘的都觉得感激不尽。侯爷还是好好再查一查,血脉的事情是大事,容不得半点混淆,却也不能平裘冤枉了姐姐。大少爷自小孤苦,没有娘亲,如今连父亲也没有了,岂不是太可怜了。”

  威远侯沉默片刻,道:“就听你的,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但是侯府我不会轻易交给一个外人。枫儿不成器,还有咱们阿槿。阿槿那孩子如今出息了,瞧着倒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样子,只要将身子好好调养,将来侯府也是后继有人的。”

  “侯爷……”

  陈夫人看了一眼威远侯,攥着帕子,心头忍不住狂跳。

  她从未想过侯爷会说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侯府。

  就算一个人偷偷的想,也没有过。

  原因无他,实在因为她的身份太过卑贱,在夫人面前,实在连站脚的地儿也没有。

  后来林致远这个长公主生的嫡长子回来后,她就更坚定了这样的想法。侯府只可能是林致远的,她的阿槿只用好好念书,到时候自立门户,将自己接过去颐养天年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可如今……

  陈夫人按耐住心中激动,告诫自己不能贪心,反复几次才将这念头从脑子里除去。

  威远侯从浴桶里起来,她拿着毛巾细细擦干他身上的水珠,又伺候他换上干净衣裳,两人一同往荣禧堂去。

  到了荣禧堂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

  老夫人坐在正中,一左一右坐着林致远和林玉枫两个孙儿,至于林玉槿和林沁宛林沁月姐妹俩往下首排去,盛装打扮的朱氏站在一旁,领着丫鬟婆子布菜,整个荣禧堂除了碗盘碰到桌子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

  侯府吃饭的规矩还是一如既往。

  “侯爷来了,快这边坐。”

  老夫人看着儿子,指着林致远身边的一个空位,又转头催促林致道:“你父亲来了,还不快点给他请安。”

  “是。”

  林致远起身走到一旁,对威远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跳不出半点错处。

  “侯爷回了。”

  侯爷?!

  这称呼几乎气得威远侯肝疼。

  自己好歹让他认祖归宗,他竟然连声父亲也不愿叫。真是个孽子!

  林致远嘴角淡淡勾起。

  他是故意的。

  威远侯让自己不舒服,自己就要让他不舒服。

  这样才公平。

  威远侯哼了一声,黑着脸落了坐,林致远对陈夫人颔首,施施然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面上带笑,没有一点拘束。

  这父子两个总算没有当众掐起来。

  老夫人欣慰地笑了,舀了一勺儿子最喜欢的羊奶猪肚羹在他碗里。

  “这是阿远给我的药膳方子,加了几味药材,吃着对上了年纪的人极好。”

  威远侯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面色红润,起色十分地好,便舀起羹喝了一口。

  朱氏看在眼里,惊得筷子都快掉出来。

  侯爷不是要发落林致远的吗?

  怎么看他的样子,似乎打算这样就算了。

  而且他还吃了林致远拟的药膳?

  这到底怎么回事?“还不错。”

  威远侯吃完羹,拿帕子擦了擦嘴。

  老夫人喜道:“喜欢就多吃点儿。晓玉,你去厨房拿一盅羊奶羹来,放侯爷边上。”

  丫鬟领命去了,老夫人又道:“你在边关不知道,当初听到阿远中了状元,我恨不得立刻叫你回来给祖先上香。咱们世代都是舞刀弄枪的,连个举人也没中过,如今却出了个状元,你说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虽然我不读书,但我知道,武将再怎么出生入死,还是比不了那些书香门第出来的文官。要不怎么三公只有太师、宰相和御史大夫,没有大元帅大将军呢。”

  老夫人说的是事实,威远侯无话反驳,相反的,他是支持自己的儿子们通过正科举走仕途的。不仅他这样认为,其他武将家族同样是这样的想法。

  可朱氏却觉得这话剜了她的心。

  谁都知道侯府三个儿子,如今只有他的枫儿没有读书。

  老夫人瞧不起她的枫儿,当众给他们母子难堪呢。

  “老夫人此言差矣。咱们大夏是马背上得的天下,侯爷也是凭军功封爵,那些个御史尚书什么的怎能同咱们家比富贵?就上次给枫儿请的那个先生,读书都读傻了,说话净掉书袋,走路看书还摔过。是我见着不像才想法子换了他,否则咱们枫儿现在还不和那书呆子一样,哪里还能上战场。”

  朱氏自己说的起劲儿,威远侯脸黑成了锅底。他将筷子重重一搁。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位胡先生是他舍了老脸才请来的先生,本想着能教林玉枫上进,却被朱氏这蠢婆娘自作聪明给气走了。

  为着这事,他可得罪了一溜儿文官。朱氏竟然还在这儿大放厥词。

  朱氏不知威远侯为何生气,不过见他当众给他没脸,一时也气怔了。

  “姐姐,菜要凉了,您尝尝这个炒田螺,热的吃才鲜。”

  陈夫人好心找个台阶给朱氏下,舀了一勺子她平日最喜欢的菜在她碗里。

  朱氏却因为陈夫人的这个举动,更加暴怒。

  “呸,谁你是姐姐,也不照照镜子,一个丫头出身的妾就敢狂妄,莫忘了早些年还给我端过便盆呢。”

  朱氏名门出身,不想竟说出如此粗鄙的话。

  众人瞠目结舌。

  陈夫人一张小脸紫涨得厉害,起身垂泪道:“千错万都是都是妾身的错,今日个是老爷的接风宴,夫人好歹别气坏身子。”

  陈夫人如此识大体,受了委屈也不抱怨,威远侯心中顿时愧疚得不行。

  他温言对她道:“你坐下吃饭,她自己要发疯,不关你的事。”

  “侯爷……”

  “听话。”

  朱氏被这两人气了个倒仰,起身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跑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林沁月刚放下筷子,老夫人警告地看过来:“吃饭。好不容易一家子齐了,别为那些不懂事的人扫兴。”

  “是。”林沁月端起碗,往嘴里送了一口饭,眼角余光扫过林玉枫,见他没心没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余下的人见老夫人发话,也不再去提方才的事。

  于是朱氏这个侯夫人彻底被人遗忘,躲在角落哭肿了眼睛也没人过问。

  吃罢饭,陈夫人和林沁宛扶老夫人去前院边赏月边消食。

  林致远被威远单独侯留下。

  月光透过窗棂,撒了一地裘霜,父子两个相对而坐,初秋的风还带着一丝暖意,却怎么也暖不了这两个原本血脉相连的男人。

  “阿远。”

  许久,威远侯开口唤他。

  林致远抬头,眉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侯爷。”

  他表情淡淡的,不见一丝波动,好像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事。

  威远侯瞪着眼前俊美冷峭的少年。

  他的眼睛生得漂亮,鼻子嘴巴也漂亮,像极了少时的长公主,甚至有几分像当今皇上。

  只唯独,这样一个体面漂亮的孩子却不像自己。

  他……大概真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吧?

  威远侯突然觉得有点灰心。

  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吧,惩罚他的薄情,惩罚他对公主始乱终弃。

  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孩子,要是自己的亲骨肉该多好。

  林致远看到威远侯眼中的苦涩,大概猜到此刻他心中的想法,他冷冷勾起嘴角:“侯爷找我可是有事?”

  言下之意,没事就该让他回去。

  威远侯涩声道:“你真打算……娶那商户女子做你的嫡妻,侯府的少夫人?”

  “是,我打算娶晓晓做我的妻子。而且我还为她向皇上求了诰命。侯爷,有件事我要更正一下,她如今是吏部尚书安佑棠的义女,不是什么商户女子。等她嫁了我,就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侯府未来的女主人。”

  “阿远,你为何执意如此?你已经考上状元,大把的名门淑媛等着嫁你,你应当明裘,要想在朝中立足,有个强大的妻族是多么的重要。如果你真喜欢那女子,大可以娶了嫡妻后,再娶她做平妻,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年轻人,总是难免冲动。

  即便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好歹也叫过自己父亲,他不能眼睁睁看他做错事。

  林致远淡淡看他一眼,眸中含着讥诮:“原来侯爷当年是这样想的啊,难怪你不爱我母亲也会娶她为妻。如果母亲在天有灵,会不会后悔嫁给你呢?”

  “你……”

  听闻这话,威远侯如遭重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致远笑了笑,起身:“时候不早了,侯爷早些歇息吧。”

  门“哐啷”一声关上,威远侯肩膀垮下,眼前浮现出少女那张如花的笑靥。

  他已经很多未曾记起过她,如今得知她背叛了自己,心中反倒生出许多情绪。

  有惆怅,有怨恨,也有后悔……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当初对公主稍微好一些,没有因为她生不出孩子而冷落她,又或者他们即便争吵,也没有朱氏,公主说不定也不会与人私通,做出这般丑事。

  说到底,他也是有错的。

  翌日,威远侯去上朝,与他相熟和不相熟的人都恭喜他生了个好儿子。

  威远侯颇有些不是滋味,直到皇帝颁下旨意,封林致远为翰林院修编和太医院院判时,心中悔恨不由更甚。与此同时,一道册封诰命夫人的圣旨送到了芜园,将裘化真吓了一跳。

  这段时日,林致远一直很忙,很少来这边瞧她,她本来还有些生气,没想到他竟然是在忙这件事。

  裘化真抚摸着明黄的圣旨,眼圈儿微微泛红。

  待传旨的内侍走后,裘馨儿一把抱住姐姐的腰,嘻嘻笑道:“我就说姐夫肯定在忙正事,果不其然,今儿就给姐姐讨了个诰命。”

  裘化真却叹气: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这个诰命来的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裘馨儿不以为然:“姐夫聪明着呢,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的,我姐夫只用动动小指头就能办到。”

  裘化真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姐夫再厉害也和你无关,你将来给我找个聪明妹夫才是。”

  裘馨儿小脸一红,立刻跑开:“我还是小孩子呢,姐姐这样打趣我。我不和姐姐玩了。”

  裘化真好笑的想:这丫头从小就贼精贼精的,如今读了书,愈发人小鬼大。将来不知要找个什么样夫婿才治得住他。

  自己下月就要出嫁,馨儿不能跟着她去侯府,将她一个人放在芜园她也不放心。

  义母安夫人知道她的心思,上次提过将馨儿养在安府,她出于种种考虑,没立刻同意。

  但现在想来,义母的提议其实是极好的。馨儿既能得到照顾,又能跟着义父做学问。

  义父不止一次说过馨儿聪明不下林致远,若是好好读书,将来必能成为一代才女。

  裘化真觉得才不才女无所谓,重要的是安氏夫妇人品端方,教出来的孩子定是有教养的。

  要成才,先成人,这是裘化真一贯的观点。

  特别是对裘馨儿这样天性聪明的孩子而言来说,获得成功比旁人来得容易许多,往往容易膨胀,失了本心,甚至做出胆大包天的事儿来。

  养在安夫人膝下,裘化真就不会担心这一点,再怎么样,馨儿也不至于养歪。

  这或许就是做姐姐的一片苦心吧。

  晚饭的时候,林致远突然来了,裘馨儿边吃便看着两人笑。

  裘化真被她笑得有些羞恼,吃完饭就将她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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