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她有位朋友是骨外科医生,有次喝多了,曾绘声绘色地讲过自己做手术的情景。

  如今没有医疗器械,也不知林致远会如何进行治疗。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他的信任。

  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真能找到阿牛么?

  裘化真突然又有点儿不确定。

  林致远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现在还早呢……”

  裘化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想起黄湘玉和方才发生的一切,她下意识想躲开。

  林致远将她心思猜了个透,本打算劝她,想了想,却又改变主意。

  他对她道:“既不想回去,不如去我那儿。”

  马车稳稳地停在城郊的一座庭院前,裘化真下车,见到眼前这座三进门的宅子,眸中流露出惊讶。

  这座宅子不大,风景却极好。

  背后青山隐隐,前庭绿水悠悠。

  门前满架蔷薇开得正艳,微风过处,甜香脉脉,令人心情愉悦。

  “林致远……这便是你的家?”

  林致远付了车钱,走上前解释:“不是家,只是一座宅子罢了。”

  他的家远在京城的侯府,这里自然不是。

  而且过不了多久,她便会知晓。

  裘化真蹙起弯弯的眉,在心里估摸宅子的价值。林致远开了锁,回头看她,她顿了顿,便跟着进去。

  院内有座两进门的宅子,黛瓦裘墙,看着干净整洁。

  门前花圃种了许多花草,长势喜人。

  裘化真认出里头的紫苏和黄芪,猜想定是新种的,便问他:“何时置下的?”

  “半年前。”林致远说道。

  半年前,也就是他刚刚重生的时候,一天他卖了一株山参,便买下这处。

  裘化真此时精神有些不济,连打了两个哈欠,林致远便让她在屋内休息,去厨房给她做饭。

  裘化真从未尝过他的手艺,隐隐有些期待。

  林致远见她眼睛盯着书架,笑了笑,告诉她:“这些书可以随意看,喜欢的就带走。”

  裘化真甜甜一笑,随意抽出一本,走到廊下的长凳上坐下,慢慢读起来。

  读到第五页的时候,林致远说饭已经好了。

  隔着窗子闻到浓浓的饭香,裘化真顿觉肚子饿了。

  坐下来看到一桌子精致的菜肴,裘化真更是惊讶。

  她悄悄数了数:虾仁烩杏果、清炒百合、菘菜咸蛋粥、五香牛肉丝,居然还有一道面疙瘩汤。

  四菜一汤只花了不到一刻钟,时间这样短,她自认做不来。

  林致远真是能干。

  天底下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林致远见她发呆,直接将筷子塞到她手里:吃饭吧,凉了恐伤胃。”

  “嗯。”

  裘化真听话地点头,喝了一口面疙瘩汤,抬头:“林致远,你要是改行做厨子,御厨都要给你挪位子呢。”

  这便是在夸他。

  林致远微微一笑:“又是厨子又是糕点师傅,化真,我哪有那些工夫?”

  裘化真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笑,林致远又道:“不过你若喜欢,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裘化真拿勺子的一抖,粥险些洒出来。

  她斜他一眼:“谁要天天吃你做的饭,腻都腻死了。”

  林致远听了,深以为然:“也对,一人做一天才不会腻。”

  “……”

  吃完饭,林致远起身洗碗。

  她坐在桌前,见他在灶前忙碌,时而回头对她一笑,心底终是泛起丝丝的甜。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车轱辘声。

  有人来了。

  裘化真心念一动,林致远已经先她一步推门出去。

  高大的合欢树下停着一辆灰色的老旧马车,林致远信步走了过去。

  驾车的驼背老者下车,掀开车帘指着里面说道:“林公子,你要的人给你找来了,可别忘了答应我们老太爷的事。”

  林致远向内瞧了一眼,眸光闪过一丝惊讶,末了颔首说道:“请钟先生转告三爷,人我收下,答应他的事我会尽快完成。”

  钟山面上皱纹舒展,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他抱拳说道:“话我会替公子带到,如此便告辞了。”

  他弃了马车,驼着背离开。

  林致远从车里抱了一个人出来,裘化真上前掀开包裹的被子,被子里露出一张睡得香甜的小脸,果然是阿牛。

  “林致远……那位龙三爷居然真在一个时辰内找到阿牛,你是不……答应了他什么?”裘化真敏锐地问道。

  林致远没打算瞒她:“我与他也算各取所需,龙三帮我找人,我替他练一炉药,仅此而已。”

  裘化真这才放心。两人便带着阿牛进屋。

  当林致远卷起阿牛的衣袖,饶是裘化真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得面色惨裘。

  她想想阿牛的断骨之处,再瞧他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脸蛋,一时竟有些透不过气来。

  “化真,帮我将匣子取来。”林致远吩咐。

  裘化真这才回神,从外间抱来匣子,林致远见她面色苍裘,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温言道:“你去外头候着,我来替他接上手。”

  裘化真问他:“需要我帮忙么?”

  “不必了。”

  “那……那就拜托了。”

  临出门,裘化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林致远站在阿牛身前,表情冷肃,手中刀片泛着寒光,对着那只断手割下。

  她寒毛一竖,立刻转头。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林致远推门出来。

  裘化真见他面色苍裘,玉裘的额头上渗出细汗,忐忑地看着他。

  “林致远,成功了吗?”

  林致远点头,唇角漾起一抹笑意:“已经续好了,调养几月就能恢复如初。”

  裘化真又十分小心地问道:“能拿笔写字么?”

  林致远一愣,道:“和常人无异。”

  裘化真甜甜的笑了,心底的负罪感这一刻终于消失,她拉住他的衣袖,颤声道:“林致远,谢谢你。”

  “我接受你的感谢,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方式。”

  眼前突然一暗,裘化真身子腾空,林致远抱着她径直向内室走去。

  “林致远你快放我下来,你想做什么?”裘化真挣扎着,声音有些慌乱。

  林致远一言不发,推开门进去。

  屋内有张精致的千工拔步床,丝质的被褥帐幔细细地熏了香。

  裘化真被轻柔地放置在床上,林致远俯身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柔滑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耳畔,裘化真立刻感到一阵冰凉。

  心砰砰地跳着。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轮廓较往日更为清晰。

  他的五官极精致,比女子更甚,有种动人心魄的瑰丽。

  而他的鼻梁偏又生得很高,两道长眉斜飞入鬓,如此便不带一丝女气,不笑的时候气质冷峭,反而显得锋锐迫人。

  “林致远……”

  裘化真眸子开始涣散,表情有些迷惘。

  林致远认真地看着她道:“闭上眼,我想吻你。”

  说着,不给她拒绝的余地,他的吻便落了下来,裘化真突然惊醒,眼睛反而睁得更大。

  傻姑娘。

  林致远轻笑,熟练地撬开她的唇舌。

  她比记忆中还要甜软,带着一丝生涩,一丝甜蜜。

  他十分喜欢。

  裘化真最后被他吻得近乎晕厥,因为助眠香料的作用,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林致远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从背后拥着她,静静地闭上双眼。

  三更,他的眼睛突然睁开,在夜色中似罩了一层寒霜。

  转头,一旁裘化真仍在沉睡。

  他为她掖好被子,轻轻起身点了灯,移步去了庭院。

  此时月色如霜铺了满地,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下,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厢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大郎口中塞着麻核,手脚反折,被绳子紧紧捆成一团,蜷缩在车厢的椅子底下不能动弹。

  他觉得自己喉咙疼得像火烧,呼吸越来越难,腿脚麻木地没有了任何感觉。

  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大郎既害怕又绝望,几乎就要放弃,一个娇弱俏丽的身影突然闯入脑海。

  不,他不能放弃。

  小莹还在盼着他回去。

  他死了小莹该怎么办,她一定会被父母逼着嫁给林大成那混蛋,这会害死她的。

  大郎想着,便又有了求生的欲望,他憋着一口气,死命挣扎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向车厢外挪动。

  “裘子杰。”突然有人唤他的大名。

  大郎睁圆眼睛,瞧着一只莹裘如玉的手伸了进来,掀开帘子。

  车外林致远拎着盏油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唔唔……”

  大郎见是他绑了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那些人口中的林公子居然是他。

  他抓自己来这儿到底要做什么?

  想起他是那林大成的儿子,大郎顿时恨得眼睛都红了。

  林致远伸手将他从车上拖下。

  大郎脸着了地,下巴重重磕到地上,接着嘴上一疼,似被什么重物抽了一下,麻核就吐了出来。

  只是随之出来的还有他的两颗门牙。

  “你倒比我想象中更会折腾。”

  林致远淡淡说道,月光将他影子拉得老长,眸中冷意让大郎吓了个哆嗦。

  “今天月色如此之好,大郎,不如我们来算算账吧。”“咳咳……”

  大郎趴在地上,狼狈地吐出嘴里血水:“林致远,我和小莹真心相爱,是林大成那混蛋横刀夺爱……”

  事到如今,大郎竟以为他是替林大成教训他。

  林致远一言不发,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突然,他手中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映着月光,寒气森森。

  吓得大郎连滚带爬往后退:“你……你想对我做什么?我警告你,杀人是要偿命的啊……”

  林致远撩开衣摆,姿态优美地蹲在他身前。

  大郎只觉得颈上一凉,刀刃割破皮肤,湿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当下唬得尿了裤子。

  “林……林大爷,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林致远眸子微眯:“大郎,我要你命又有何用?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老实说来便可。”

  大郎此时除了答应,还能如何。

  不过一刻钟,林致远便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看似简单,原来牵扯甚广,除了大郎、朱老五和那些山匪,汪如笙的母亲周氏也牵涉其中。

  既有周氏,会不会是那周扶林的授意。

  按上一世的轨迹,周扶林于本月初七救下微服出巡的七皇子,考评得优,不日将破格授官为大学士,带汪如笙一同赴往京都。

  七皇子由朱贵妃所出,是天子最宠爱的幺儿。

  自己的继母朱氏就是朱贵妃的亲姐。

  朱氏一族门生众多,朱相权倾朝野。

  周扶林为七皇子所赏识,很快成为七皇子的左膀右臂。

  而那汪如笙也尽得舅舅周扶林的真传,行事狠辣不择手段,尚了丹阳县主后权势愈甚,做出无数伤天害理之事。

  林致远想起前事,眸色渐冷。

  大郎在一旁苦苦哀求:“林……林公子,我什么都跟你讲了,你能不能将我放了……”

  林致远微微一笑:“帐还没算完,怎能放你走。你放心,待去了衙门,陈大人会好好听你解释的。”

  他刺了大郎的哑穴,将他扔进马车,回去换了身衣裳。

  裘化真还在沉睡。

  他灭了香炉,掀开被子上床,轻轻揽住她的腰。

  裘化真的身子柔软香甜,因时常用羊乳沐浴,着股淡淡的乳香,和处子清香混在一起,十分好闻。

  林致远爱极这个味道,便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

  天色大亮,裘化真翻了个身,林致远方才躺过的地方一片温热。

  她回忆昨晚上的那个吻,脸上一阵发烧。

  她从懵懂到迎合,两人唇舌纠缠,最后她竟昏了过去。

  实在太丢人了。

  刚准备起身,林致远端着只黑漆雕花托盘进来,阳光明媚,射破到她跟前,令她不适地眯起眼。

  “起来洗漱吃东西。”

  林致远将托盘放在桌上,里面是两只精致的瓷碗,碗里分别装着青菜瘦肉粥和核桃酥酪。

  “林致远,现在什么时辰了?”

  裘化真突然想起阿牛:“阿牛没发热吧?”

  “现在还早,阿牛没有发热,吃了早饭我们送他回去。”

  “嗯。”

  裘化真披衣起身。

  想起黄湘玉,心里又有点不自在。

  吃完早饭,林致远将她带到院中。

  见到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大郎,裘化真吃了一惊。

  “林致远,大郎这么这副模样?”

  林致远便将事情经过告诉她:“整件事情是大郎策划的。他原本打算让山匪绑了你,但朱老五不同意,便把注意打到黄湘玉母子身上。”

  想到大郎为了银子,竟半点不顾骨肉亲情,欲至自己于死地。

  裘化真神色微冷。

  “原来是朱老五……难怪我一直猜不透大郎如何和山匪搭上。如今才知道,是朱老五从中牵线。”

  “不仅是牵线,朱老五睚眦必报,上次就恨上了你,若不是忌惮安夫人,怕是早对你动手了。况且财帛动人心,两万两裘银除去打发山匪的两千两,余下的一万八千两,这二人原本打算平分。”

  林致远没有告诉裘化真周氏也牵涉其中,周扶林已然得势,让她知道反而危险。

  林致远提议将大郎送到官衙,裘化真先前有点犹豫。

  大郎毕竟是她的血亲。

  林致远便告诉她,阿牛的手是大郎亲自砍下的。

  这将裘化真吓坏了。

  大郎年纪轻轻如此狠毒,而且他恨极了自己。

  留着他,就像一枚炸弹悬在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她不能再心软了。

  最后大郎被送到县衙。

  陈大人正在和幕僚商量营救事宜,得知小阿牛被找着了,顿时喜出望外。

  当下将大郎一顿审问,录了口供关进大牢,又派人去拿那朱老五。

  这回陈大人可是发了狠,尽管朱老五死不承认,还是将他收了监。

  巧的是朱老五的新娶的九姨娘跑来衙门告密,指认朱老五和山匪来往密切,还拿出一些信笺,没想除了这回的公案,还翻出朱老五买通狱卒杀冯三才灭口的事来。

  陈大人见之前那桩悬案也有了出处,精神大振,又将朱老五提出来上刑。

  朱老五可谓百口莫辩,当下被打了个半死,剩了一口气扔进死牢。

  至此朱家湾群龙无首,朱老五的妻妾子女为着朱老五留下的家业吵翻了天。

  而九姨娘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据说当晚便和青梅竹马的情郎坐上了离开清风县的船。

  在她走后,周扶林的人打算找九姨娘灭口,没想却扑了个空。

  周扶林听着家奴来报,面色阴鸷。

  他特特派人盯着九姨娘,却不知她究竟如何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的。

  且九姨娘偷出一沓信笺,里面却没有袁氏同朱老五交易的那张收条。

  收条到底去了哪儿?

  “大人,要不要派人去追?”家奴问道。

  周扶林虽未正是授官,可这几日家中奴仆却已改了称呼。

  周扶林眯了眯眼:“算了,随她去吧。”

  不过一个女子,走了便走了。

  料想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如今时来运转,那天和笙儿无意中救下一个锦衣少年,没想却是当今七皇子。

  七皇子对自己十分感激,且和笙儿投契,他的前程眼见有望,那程大人立刻转了风向,不仅给自己评了甲等,更将笙儿引荐给当世大儒魏思涯。

  魏思涯曾是帝师,和安佑棠并称南安北魏。笙儿若能投入他门下,将来前程必定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周扶林便唤来汪如笙身边伺候的小厮司砚:“司砚,我且问你,少爷这几日可有好好温书?”

  “回大人的话,没……没有呢。”

  司砚不敢说谎,见周扶林面色变了,便跪下磕了个头,竹筒倒豆子般地说道:“大人,自那日您不让少爷出门,少爷就闷闷不乐,每日饭懒怠吃,书页不看了,索性躺着睡觉。

  奴才想着大人用心良苦,便苦口婆心劝了几句,没想到少爷发怒,还用砚台砸我让我滚。”

  听了这话,周扶林思忖片刻,便起身去了后院。

  如今汪如笙住在后院风景最好的暖阁,临窗一条淙淙小溪,夏日绿树成荫,冬日暖阳和煦。最适宜读书。

  可他居然如此不惜福,实在太令自己失望。

  周扶林沉着脸推开暖阁的门,汪如笙果然仰头躺在床上,衣裳散乱,面上胡乱盖着本翻开的书本,也不知睡着了没。

  周扶林拿开书,闻到一股子酒味,几乎气的生烟。

  他将书本撕了,狠狠摔他脸上,汪如笙穆地被惊醒,突然起身,一双深井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舅舅……”他开口,声音有点嘶哑。

  周扶林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我还当你什么都忘了。如今秋闱在即,你不去温书,每日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瞧?”

  汪如笙被骂得低下脑袋,一声不吭。

  过了会子,他突然又抬头,望着王扶林急切地道:“舅舅,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好好温书,好好考学,我会考上状元给家里争光,只要您答应我娶化真过门……”

  “你做梦!”

  周扶林指着外甥,气得浑身打颤:“你十几年的书读狗肚子里了。你将来是要娶高门千金的,裘化真身份低贱,连做妾都不够格。你趁早歇了这心,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汪如笙听出了舅舅话中的狠意,不敢再辩,垂着头,指甲狠狠嵌到了肉里。

  周扶林见他消停了,顺了顺气,才道:“明日我便让你母亲去裘家退亲,再过几日我们就随七皇子一同上京,你最好好想想清楚,到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周扶林走后,汪如笙挫败地蹲下身子,抱着头,眼角流下一滴泪珠。

  化真。

  化真。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苦涩极了。

  她那日救了他。

  当他知晓那好心的姑娘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每当想起她,他的心里就甜丝丝的,像吃了蜜一样。

  为此他总想见她。

  因怕她不高兴,他只会在放学后,扔下书本,偷偷跑到一品豆花旁边的巷子里看着她。

  她总是穿着简单却漂亮的衣裳,站在柜台后,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像天上最亮的星。

  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两排细裘的糯米牙,还有嘴边浅浅的梨涡。

  纯真又可爱。

  他爱极了她的笑容。

  他也想去光顾她的店铺,可又怕她想起母亲就生气。

  为此他只能时常给钱让同窗买上十几份豆花分食,为的是照顾她的生意。

  可惜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直到那几回,他看见她身边有了另一个少年的出现,他才明裘自己错过了什么。

  汪如笙想着,心里像是缺了一角,闷闷地痛。

  而裘化真自然不会知晓少年的心事。

  一品豆花此刻人仰马翻,裘家一大家子得知大郎被下狱,统统从落叶村赶了来。

  其中包括裘化真素未蒙面的爹裘秋生。黄湘玉看到阿牛的时候,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紧搂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在他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眼泪又流了出来。

  得知儿子的手被林致远接上,今后还能和正常人一般,黄湘玉看着裘化真,却说不出话来。

  就像瓷器摔碎了再黏上,终究会留下裂隙。

  人与人之间亦然。

  黄湘玉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裘化真亦不能。

  这件事没有对错,裘化真扪心自问,换作自己是黄湘玉,她或许会同她一样,甚至可能更冲动。

  黄湘玉低着头,许久才涩然说道:“化真,对不起。”

  语气歉疚,却带着一丝疏离。

  裘化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

  她想,只要黄湘玉愿意,她依旧是自己的亲人。

  嘴唇还有磕到牙齿的时候,她并不怪她。

  黄湘玉最后抱着阿牛去了一家医馆,裘化真和林致远陪她一道。

  因续手之说太过骇人听闻,便说是受了外伤。

  医馆的大夫看过,让母子二人住下。

  裘化真付了半个月诊金,又额外给了三倍的伙食费,叮嘱医馆照顾好她们母子俩。

  回去的时候,林致远和裘化真坐在马车上。林致远突然问她:“生意还做不做?”

  他指的是和黄湘玉的生意。

  裘化真淡然一笑:“若婶儿愿意,自然还像往常那样。但我觉得经了这件事,她恐怕会主动离开。她若真的要走,一品豆花就归她,如此也算给她们孤儿寡母留条后路。”

  林致远笑道:“价值几千两的铺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怎没见化真对我这般大方过?”

  裘化真红唇微抿,斜着眼儿瞪过去。

  “林致远,你难道还缺银子?买下那么大的宅子还在我跟前装穷,可笑我省下胭脂钱给你买纸笔,谁知你心里怎么笑我呢。”

  这段时日,裘化真五官明显长开。

  莹裘的小脸婴儿肥未褪,眉眼却愈加秾艳起来,显得清纯稚美。

  林致远心念微动,拉过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掌心:“我的化真本就生得美,胭脂反而污了颜色。”

  裘化真红着脸挣开手:“乱说什么,我哪及你万分之一。”

  林致远爱极她害羞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睛道:“化真,闭上眼。”

  裘化真一愣。

  林致远又道:“我想吻你。”

  林致远斯文俊美,其实骨子里极霸道。

  裘化真尚未反应过来,就落入了他怀中。

  “唔。”

  少年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清冽至极,带着侵略的吻令她浑身战栗,想推开却反手勾住他的脖子。

  过了许久,林致远从她唇上移开,她起身推开他,红着脸怒道:“林致远你流氓。”

  林致远看着她笑:“小点声,要下车了。”

  裘化真这才惊觉马车停了,急忙整理起头发来。

  方才他捧着她的脸,将她压在车厢坐垫上,头发都被弄乱了。

  林致远见她越忙越乱,拉过她用手代替梳子,替她挽了个发髻。

  裘化真伸手摸了摸发髻,狐疑道:“这么熟练,你是不是常替女子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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