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灭魂诀（上）

　　进阶比试上败北本就是楚天心的一块心病，她不是心胸宽广之人，碧城还有意将她深以为傲的脸孔划伤，更是令她记恨。虽说后来楚朝如寻到玉骨生肌霜，并没有留下疤痕，但心里的疤痕却永久地留下了。此刻碧城旧事重提，激起了她心中的愤懑，手中鸾铃紧摇，处处攻击碧城要害。

　　自从修炼魔族功法，碧城修为每日都有精进，已快入辟谷之境。此次跟洛卿尘下山，怕他发现端倪，方才暂时中断了修行。但对付一个楚天心，还是绰绰有余。

　　右手凝结出玄冰纹，蓝色结界如同冰雪般覆盖整个天地，巨大的咒术将怒火冲天的鸾凤瞬间冰封。碧城踩着云朵朝楚天心走去，周身腾起一股浓重煞气。

　　“果真是魔灵气。”楚天心喃喃，她弯起唇角，眼中闪过狠毒之色，“碧城，你的死期到了。”

　　在魔灵气显现的刹那，虚空突然风云大变。两人所在的云层被冲散得支离破碎。碧城衣袂猎猎作响，发上钗环被吸入黑色漩涡，长发飘飞，如同魔神。

　　楚天心静静看着她，得意地笑出声来。

　　黑色漩涡如同巨人之眼，碧城凝眸望去，里面是无际的黑，隐隐有邪恶的力量涌动。

　　身上的皮肤像是要爆裂开，碧城嘴唇沁出血丝，身形踉跄，朝漩涡飞去。原来楚天心是有备而来，刚刚那番作态不过是引诱自己使出冥魔气，十方界也是遮掩，最后这一步，才是杀招！

　　碧城心有不甘，朝黑色漩涡中挥出一掌，掌风如泥牛入海，身体仍旧不受控制地被撕扯进去。

　　“没有用的。”楚天心笑道，“你再出手反而会激怒它。”

　　她话音刚落，黑色漩涡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恶魔之眼内的暗流似乎躁动起来。碧城只觉浑身经脉中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似乎要冲破血管，朝那片黑暗飞去。

　　不，不是她的血液，而是血液中汇聚的冥魔气！那些黑暗渴望她体内的冥魔气，想要将她撕碎，榨干！

　　碧城眼眸沁出鲜血，感觉头也像是要裂开，她咬了咬唇，心中万般不舍，终于无奈合眸。

　　“碧城！”

　　有人唤她的名字，碧城睁开眼睛，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挣扎转身，浓稠得如同有实质的黑暗里，有一抹绿影朝自己飞来。碧城弯了弯唇，眼角的血泪顺着脸颊流下。

　　那人握住她已经被黑暗吞噬的右手，生生把她扯了回来。

　　“高唐师兄。”碧城百感交集，声音有一丝哽咽，“你……怎么进来的？”

　　那漩涡深处的力量仍旧在涌动，碧城衣袂猎猎作响，几乎又要被吸入其中。高唐揽住她的腰，发现楚天心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周身云淡风轻，并没有受到鬼眼的波及。

　　所有的云层都被吸入漩涡，鬼眼内暗潮汹涌。黑暗仿佛有实质般叫嚣着，碧城身体一滑，从高唐怀里飞出，朝漩涡而去。高唐努力抓紧她的手臂，额头沁出一层细汗：“碧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鬼眼……为什么只吸你进去？”

　　碧城摇头，她也看出来了，高唐与楚天心均处在风暴之中，衣角却都未曾动一下。这邪恶的黑色力量，只是想把她吞噬殆尽。

　　碧城已经有一半身体进了漩涡，她浑身脱力，伸手去扯高唐的手：“高唐师兄，放手吧。再这样下去，你也要跟我一起被吞噬了。”

　　“楚师妹！”高唐朝不远处的楚天心叫了一声。

　　楚天心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冷眼旁观，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高唐一咬牙，望向碧城，道：“我曾幻想过无数次跟你在一起的样子，睡梦里都会笑出声来。虽然不知道你的心是否也同我一样，但……”

　　他笑了笑，褐色的瞳孔中浮着一抹怅然：“碧城，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嫌弃自己，没有足够的天赋和本领去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碧城怔怔望着他，他却对她微微一笑，眸中是她所熟悉的暖意。碧城忽然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她紧紧抓住高唐的手，哭泣起来。

　　黑色漩涡已经吞没了空中那两人的身体。一道银光闪过，如同黑夜中的惊雷，劈开茫茫宇宙。楚天心讶然看到碧城以极快的速度从漩涡里飞了出来，似乎是被某种力量推出，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那漩涡平息了怒火，缓缓闭合。

　　“不要！”碧城满脸是泪，飞速朝鬼眼掠去，然而那道消失的银光在眼中划出一道夺目的弧线，痛得她闭上双眼。

　　碧城呆站在虚空中，翻飞的衣袂缓缓飘落，她双手握紧，两行血泪凝在脸颊，朝着天地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灭魂诀！”楚天心也望着那银光消失的地方，美目中满是不甘，“他竟然愿意为你使出灭魂诀。”

　　飞花流弟子升入绿衣品阶便会与师尊进行一场彻夜长谈，飞花流称之为“会心”。会心那晚，该弟子会选择自己今后将要走的道路，师尊也会通过灵台，窥探弟子品性和资质，然后将灭魂诀传授给他。

　　灭魂损行，万劫不复。轮回永诀，道义长存。

　　意思便是，灭魂诀是两败俱伤的强大法术，在对抗外敌，修为不够，但又需要维护正义的时候，可以选择让自己形魂俱灭，与敌人同死。

　　这是舍生忘我的大道，以一己之躯，拼却百世轮回，守护天道伦常。飞花流的弟子有选择是否修行此术的权利，但几乎无一例外，所有的绿衣弟子都会学习灭魂诀。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会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吧，不管是道义、家园、梦想，或者其他。

　　而高唐，却选择了守护她。

　　碧城缓缓睁开眼眸，望向面前的红衣女子。

　　楚天心惊呼，不自觉地后退。碧城朝她走去，妖异的红瞳坠下一串串泪珠。

　　玉靥皱起细长的眉。有黑雾从离魂镜中弥漫出来，腾起在琼花岛上空。

　　镜面曲扭模糊成混沌的影像。苍白的手伸入镜中，不多时，扯出一物。

　　那物体仿佛一方浓缩的宇宙，在他掌心暗暗流转，邪恶又神秘。

　　玉靥弯了弯唇角：“不过一个修仙者，就吃饱了么？”

　　他厌恶地挥手，将那物扔到一朵琼花花蕊中，取了一片花瓣，擦了擦手。

　　“好在她没事，不然，不只是洛卿尘，整个妖族都为她陪葬吧！”冷冷的声音带着种睥睨四方的威压。

　　黑色的袍子一闪，隐没在平滑光洁的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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