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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招供


林氏那边悲伤需要照顾,凌挽馥这边对小产事情的调查也是不可耽搁。凌挽馥一边安排人继续盯着翠汀苑的同时,让人回凤宜阁传话,吩咐罗伍派人在外间打听。

        “张大夫那边得看紧,包括他日常的接触的人都得仔细记好,我总觉得这位大夫怪怪的。另外,春莺那边如今是怎么样?”

        “说起来也是奇怪,从昨日到现在,春莺几乎都不在二夫人身边,几乎都是小丫鬟在照顾着,偶尔见到她,也是躲躲闪闪的,没什么精神,不像是劳累,感觉像是丢了魂一样。”

        春莺是林氏的贴身大丫鬟,自打凌挽馥嫁进来闫府,几乎没看见过林氏跟前见不到春莺的时候。此时主母小产,经历生死,春莺这个大丫鬟反而不在身旁,是怎么也说不过去。一个是被林家推荐过来的大夫,一个院内的大丫鬟。昨夜林氏小产时,一个表面慌张,实则在冷静密谋,不全力救治,反而更像算计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另外一个则是从小跟林氏面前的人,明着说没事,实则惊慌不已,以至于到床前照顾都不敢。同样的事情,两人出现了前后面相反的表现,某些潜在的联系似乎总是在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缠绕成致命的绳索,勒人夺命。凌挽馥掌管中馈,在闫府后宅出现此等事情,她倒要看看,这血淋的背后,到底意图何在。

        在张大夫和春莺之间,凌挽馥把重点放在了张大夫。医者,能救人脱离病痛,也能杀人于无影。仔细回想,张大夫是林氏怀孕时林家从民间寻来的,据闻此人专长便是帮孕妇调养身子,助产子。这刚好迎合了迫切希望诞下男丁的林氏的需求,林家打听到此人,便不惜花重金请来。张大夫到来后,林氏的呕吐等反应逐渐停了,胎像也稳了。林氏对张大夫便越发倚重,连一日三餐都是经过张大夫调配。然根据凤宜阁调查回来的信息,此人懂得医术,却不能成为大夫。平日除了那些少有的几个号称是过来寻他问诊的病患,这个张大夫不和其他人有往来接触。那天夜里张大夫回来后,便没有再出门。罗伍觉得情况诡异,带着人硬闯进去后,发现人已经从房里暗门逃走。除了那个有密道的房间,屋内其他地方均是灰尘,完全没有人在此居住的痕迹。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在一夜间随风消失。至于那些关于他医术的传闻,凌挽馥也派人去调查了,一传一,十传百的手段,真假难辨。自林氏怀孕以来,张大夫给开出的药方凌挽馥都寻来,寻了相熟的大夫过来一一查看,即便药方配伍奇怪,但不会致命,都是调养妇人身子,保胎之用。既然药没有问题,人却连夜逃走,要说没问题,鬼都不相信。

        张大夫这边的线索看来是无法推进了,倒是派去翠汀苑那边的人给押了两个人回来。一个是春莺,另外一个倒是让凌挽馥想不到的,红柳。

        “这是?”

        “少夫人交代过,近日严防,非必要不得随意外出。今夜临睡前,婢子突然听到守院门的小厮回话,有异样,便带着人过去,见到红柳鬼鬼祟祟地想爬门,欲出逃。”

        “这大半夜的,红柳你不在休息,去爬什么墙角?”

        “婢子夜里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散心。”

        “散步?”凌挽馥挑挑眉,挑开阿兰呈上来的布包,笑道:“红柳姑娘可是好兴致,喜欢夜里带着银两,衣服夜色里漫步,怎么样,院里的月色可是美?只是不知红柳姑娘这般心急,还能否有兴致瞧见。”

        红柳跪在地上,被凌挽馥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今夜出逃不成功,被凌挽馥的人抓住。红柳心中很是惶恐,不知凌挽馥对事情具体知道多少。

        “至于春莺呢?”凌挽馥转向另外一边看着春莺,手中的扇柄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木案几,若有所思地说道:“关于婶娘的事情,我倒是有几句需要请教春莺姑娘你,只是白日里看到春莺姑娘照顾婶娘也是辛苦,着实难以抽空,只能此时麻烦姑娘你夜里跑一趟。”

        夜里被突然传唤到宿石居,春莺心中是有恼怒的。无奈凌挽馥是少夫人,她在翠汀苑即便再嚣张,在凌挽馥面前也是个婢女,只能压住心中的怒火。“少夫人言重了。”

        “那日婶娘突然小产,能否劳烦姑娘再仔细想一想,和我再说一次婶娘的在府上的情况。”

        听闻凌挽馥要再次探问林氏的吃食,春莺心中一愣,还是犹犹豫豫地将当日的情况一一道来。那日的早饭是林氏陪着一双儿女一起吃的,饭后林氏喝了一小碗的桂圆红枣茶。送闫靓霓出门后,便出现了后面的身体不适等一连串的事情。

        “桂圆红枣茶,说来也是巧。我这边今日也煮了,两位姑娘来了这么久,想必也口干。阿兰,你赶紧去小厨房把红枣茶端来,让两位也一起喝上一口。你们可得好好品尝,这茶里的桂圆可是宿石居新采办的,品相可好。”

        凌挽馥观察着春莺,当她谈到宿石居的桂圆时,春莺的脸不自然地看向了另外一侧,再看看一旁的红柳,脸色已经是煞白。当阿兰端着茶靠近时,红柳连连摆手,吓得不断后退,口中还在一个劲地叫着不喝,不喝,不能喝。

        “不能喝?”阿兰装作不解,再次向前:“这茶很不错,难不成红柳你怕少夫人在里面下药?”

        红柳听闻下药二字,深怕阿兰要端着茶逼迫她喝下,跳了起来,一把撞开阿兰的手,把她手上的茶直接翻倒在地上,叫道:“毒,茶有毒,不能喝。”

        “少夫人,你这是何意?”红柳的怪异让春莺真心不解,忙后退了两步,免得红柳抓疯伤到自己。

        此时已经有小丫鬟进来把地上的茶盏收拾干净,红枣茶也撤了下去。换上了来的是一块脏兮兮的绢布,这是罗伍从张大夫的家里搜素出来的,凌挽馥找人查过,这个绢布手帕,是红柳的。凌挽馥一个示意,四月便将绢布送至了红柳面前,在罗布旁边,还有一小把粉末。

        “你把药都倒了,可惜时间太匆忙,并没有深埋。我让阿兰刨了些土找个大夫稍微折腾几下,多少还是能把药分离了出来。”红柳不经人事,听闻府上林氏出了事,便慌慌张张地要去处理药粉。正是因为她这样的脑袋,才没有留意自己已经被人发现跟踪。不过也幸好她这样的脑袋,不然凌挽馥也不会如此迅速找到药粉。“说吧,这是为我准备的吧?”红柳是林氏一手扶持的,是红柳在府上最大的靠山。要是说这包药粉能让人有个三长两短,那么药粉绝对不会用来对付林氏。想想这府上,能让红柳姑娘这么努力的,就只有她凌挽馥了。

        “少夫人,婢子错了。请相信婢子,那药不会致命的。给天大的胆子婢子,也绝不敢去毒害少夫人你生命。”张大夫来后,红柳偶然和张大夫有了接触。闲聊之下,难免对自己的处境,以及凌挽馥这个当家主母有了些许哀叹与抱怨。张大夫给了她这包药粉,说女子服用后,可以扰乱女子葵水,让小日子变长。红柳觉得要是凌挽馥不方便的日子多了,那么她在大少爷那,或许就有机会了。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本来渗药桂圆,没有用在凌挽馥的吃食上,反而从宿石居跑到了翠汀苑二夫人那。

        事已至此,春莺不会不明白为何凌挽馥会在此夜让她过来。林氏的桂圆红枣茶是她一手准备的,在准备时,发现翠汀苑小厨房的桂圆没了。即便林氏曾交代过,日常吃食只能从翠汀苑的小厨房出。无奈林氏那边催得紧,春莺想着不过就是桂圆而已,出不了多大问题,顺手便去大厨房拿了桌面的桂圆回来,稍作检查就扔进去锅里煮茶了。让春莺没想到的是,这桂圆实则来自宿石居,是小丫鬟为凌挽馥准备汤羹备用的。更加出乎她意外的是,这桂圆被红柳下了药。红柳把药招惹进来,而春莺则把药送到了林氏的面前,这和下药亲手导致林氏小产又有何区别。二夫人对这胎儿有多重视,春莺哪是不知。要是此时让她知道,导致她小产的是自己。跟随着林氏身边多年,深知着林氏性格的春莺,想到那些可怕的报复,早已让她害怕得无法站立。

        “春莺姐姐,今日劳烦你过来这一趟。辛苦了,已经夜深,春莺姐姐就回去歇息吧。”阿兰在春莺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实则在无人觉察之处用手稳住春莺。

        昨日春莺跟着林氏到南松院,亲眼看到林氏如何一口咬定她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咬牙切齿地哭喊着非得要揪出凶手,为她失去的孩子垫棺材。如今真相可是出来了,但是春莺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去翠汀苑回复。春莺对凌挽馥有着天然的厌恶感,可能是觉得凌挽馥和那堕入风尘的女子无异,这样一个身份的人突然爬到了自己头上,春莺潜意识咽不下这口气,嫉妒转为厌恶,平日里没少给凌挽馥下绊子。念想此,春莺更是觉得绝望。哪怕她能回去侥幸掩盖过,恐怕少夫人是不会放过她。

        领命请人回去的阿兰看着春莺对着凌挽馥望了又望,心中一叹,知道春莺是害怕凌挽馥抓着她的失误到林氏那边告状。心中一叹,那些小事,少夫人才懒得理。少夫人想抓的是那躲在张大夫背后的人,才不会局限在这一时的得逞。家里的变故让她饱受了丧失双亲,流离失所的苦,可正式因为这个劫难,让她远离家乡,得以认识到凌挽馥和凤宜阁,她看到了以往在闺阁中永远看不到的景色。倘若没有遇见少夫人,她或许也会长成春莺这般,潜意识里把那些虚伪的名声凌驾在轻视他人的架子上高高地端着,她的眼界也只能停留在前厅后院的那几寸地方,不知世间还有很多人在苦难中潇洒地活着,坚强地谋取着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春莺姐姐大可放心,少夫人是个大度的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值得少夫人去理会。遇事时候什么才是主,才是少夫人想要知道的。只是有些话,阿兰不得不多嘴一句。主子不管是出生如何,都是主子。我们是做婢子的,能做的便是做好本职工作。其他不要擅自自作聪明。否则日后有什么事,还幻想着别人给你退一步海阔天空,那便是幻想。”前面的话是凌挽馥让阿兰告诉春莺的,后面的,则是她自己的肺腑之言。少夫人是有容人之量,并不代表毫无脾气。

        警告了春莺一番的阿兰心情愉悦,连疲惫都少了不少,就连回去的路途都觉得短了不少。刚进院门,就看到哭哭啼啼的陈嫂冲了进来,想来是给红柳求情。陈嫂人还没到,哭喊腔就冲了出来,“少夫人请饶命,红柳这孩子不懂事,受到外头人蛊惑才做了错事。请少夫人看在这些年老奴对大少爷尽心尽力的份子上,饶了红柳。”那日林氏小产,抵不住心中恐惧的红柳回头便找了陈嫂说了事情来由。陈嫂无儿无女,向来把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侄女视为己出。陈嫂担心事情败露,才凑出银两给了红柳,让她先回去乡下躲躲。陈嫂不敢躺下,听闻红柳出逃失败被抓,知道此时凶多吉少,便跑来了。

        陈嫂不提多年情谊还好,一提起这个,凌挽馥就觉得恶心。陈嫂是大夫人的陪嫁,大夫人走后,陈嫂明着留在闫府照顾闫楚禛,实则早已是林氏的人,暗地里对幼年时代的闫楚禛诸多虐待。要不是后面有闫阁老夫妻多加照顾,凌挽馥都不知闫楚禛还能否有机会长大。这些年,每月缺少的用度,还有大夫人放在库房里的体己,大老爷收藏的珍贵字画,各种理由消失,转手就到了陈嫂的手里化作了银子。面对着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都能下此狠手,现在居然还有脸面来打着人情牌求饶。她也不想想,她侄女下的药哪里是扰乱葵水那么简单。药下在吃食,日积月累地,耗损体质,能让女子终生不孕,哪怕是有幸怀上,也会胎死腹中,或者生产时大出血而死,一尸两命。

        “我们都知道这些年陈嫂受苦了,我也和夫君商量过,陈嫂年事已高,是颐养天年了。想着陈嫂你离家已经多年,定是想念家人。我这就让人准备准备,派辆马车护送陈嫂你衣锦还乡,送与家人共聚天伦。”

        陈嫂一听,傻了眼。凌挽馥不仅不给她面子放过红柳,反而直接就让人送走她。她们这种大宅门的老仆人,终生的荣华富贵都在府上。离开了闫府,她便是一无所有。陈嫂一眨眼,怒从心中来,开口斥责道:“少夫人要放老奴归家,老奴没有怨言。只是老奴好歹都是照顾了大夫人,大少爷的老人,是大夫人的陪嫁。少夫人让老奴回去,让那些黑心的听到了,嘴碎说错了话,恐有损了大少爷的威望,少夫人的美名。”

        “原来陈嫂还记得你是府上的老人,那么不需要我多提醒,即便是陪嫁,行为有缺,主人家都可以赶出府门。红柳姑娘既然为陈嫂你的侄女,她的所作所为,陈嫂你这个府里的老人不会不知道。你以为她此等作为,我今日饶了她,那是不是在说,只要是个有手有脚的,都可以在闫府上肆意妄为,今日偷偷贩卖库房物品,明日给后宅夫人下个药?”

        红柳身为宿石居的婢女,串通外人,下毒谋害主母,还连累二夫人小产,闫府失去了一位少爷,每一条都可以让主人家将其赶出家门,更不用说接下来的牢狱审讯。陈嫂知道,红柳此次是在劫难逃。她此时真后悔,第一次看到红柳和那个张大夫凑在一起,哪怕把红柳打晕,也要把她带走,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凌挽馥只负责抓住红柳,她不会动用私行。她会被送到京兆尹那,接受官府的审讯。碍于这姑侄两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凌挽馥忍不住要送给她们一个小礼物。“不管今日之事,最后审讯结果如何。你们都不会有机会再踏入闫府一步,不仅如此,今日之后,全京城都知道你们是我凌挽馥不要的人。我敢保证,你和你的家人,在京中都不会再有东家愿意聘用。”

        陈嫂和红柳跌在地上,惶恐地望着凌挽馥,少夫人这是要断了她们家的去路,没有东家愿意聘请,那么便只有搬离这京城。他们一家已经在此多年,突然要离开,谈何容易。少夫人这招,意图显而易见,是让她们直接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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