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两坛醋缸
樱山公园是市里最近才开发出的景点，地处偏远的市郊，一半的山头栽满了樱树，在这个季节里热热闹闹地开了半山，远远望去像是一整片连绵不绝的粉色霞烟，而另一半仍是荒的。
难得出来放风的高中生们大多没来过这里，此时倒也觉得新鲜。再说风景这般宜人，游客却不多，像是被行知包场了一般，如此就更加难得了。
这山不算高，阶梯也平缓，即便是体力略差的一些女生也颇为轻松地就登了顶。
山顶蓄了汪清泉，泉水碧绿，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此处地势开阔又平坦，水泥浇筑的灰白烤架一个个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
每个班分了五六个炉子，自行组了队便开始热热闹闹地忙活起来。
闻清一面将炭倒进烤架中间，一面朝程言陆冕那组看，疑惑地道，“这李芊芊今天怎么回事啊？不就湿了只鞋吗？一去就不回头了。”
坐得端庄的姚若霏也往那瞄了一眼，轻飘飘的，歪一歪嘴角透着丝了然。
如今这些半大的少年大多都是被家里惯坏了的，生个火就成了生计问题上最大的拦路虎，浓烟滚得像是发生了森林火灾，火星倒是没见半点。
而就在大家还在和拦路虎斗智斗勇，怨声载道此起彼伏时，陆冕的叫好声却已经响了起来，“哇哦，有火了有火了，真看不出来，李芊芊，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李芊芊一面观察着炉火一面卖力地扇着风，被夸得愈发羞涩，“这很简单，没什么的。唔……可以把架子拿上来了……”
程言抬起才洗干净的烤架，提醒凑在火炉边的李芊芊，李芊芊“哦”了声，听话地撤开。
程言转头去放烤架，却没注意李芊芊的手里扇子在撤离时刮在了火炉的边缘，她撤离的动也就那么一阻滞，手被落下的烤架重重地砸了下。
“啊……”李芊芊痛呼了声。
“啧，程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陆冕逮着机会埋汰他。
程言没理他，拧紧了眉询问李芊芊，“砸到手了？”
李芊芊捂着手没说话，只是抬眸望他，泪盈盈的颇有些梨花带雨的意思。
“瞧瞧，”陆冕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腕在程言跟前晃了晃，“都青了，你得负责。”
程言白了他一眼，围在一块的几个男孩都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李芊芊的容颜比炭火还要娇艳，引得人人侧目。
闻清自然也是闻声侧了目了，然而她这一侧目可就不得了了，正好瞧见程言凑过去查看李芊芊的伤势，且从她们这个角度，那两人的距离近到暧昧。
“哎，”她不由得捅了捅丁禾，“你家程言，该管管了。”
丁禾抱着一把钢叉转身往泉边走，“关我屁事。”
这个季节的山泉仍略有些刺骨的冰凉，丁禾蹲在水边，手被冻得红红的，却浑然也不在意。
“丁禾丁禾，我来帮你洗。”
这阴魂不散的还能有谁？丁禾于是头也没回，“你别老在我们班这晃悠行不行？”
赵泽为了丁禾，那张脸皮早已不晓得被丢到哪里去了，此时自然不会因她不算太好的语气就退缩，“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丁禾没说话，只是奋力地洗着钢叉，她哪里有心情不好了？明明心情好得很呢。
“喂喂，”赵泽一把将她拖起来拉到一边，“你这么洗就不怕把自己的手戳个窟窿？”
“不要你管。”今天的丁禾特别容易不耐烦，似乎一个不当心就快要到极限了。
赵泽不管不顾地拽着她就走，“我跟你说，樱山公园啊，后山才有意思，我带你去好不好？”
“不好，喂，你放开我啊。”
“后山有野猴子……真的我不骗你……”
那厢在烤架边等待投喂的陆冕不小心就瞄到了泉边的动静，只是隔着一排大树瞧不大真切，于是凑过去同程言说道，“那好像是你家丁禾和隔壁赵泽啊。”
他凭着一双50钛合金狗眼又确认了下，“唉？他们拉拉扯扯的干嘛？”
程言半点反应也无，手上十分淡定地在给鸡翅刷油，心里头却是万马奔腾的，嗯，草泥马。怎么可能没看见呢？从丁禾去水边洗叉子起就瞧得真真切切的！
“喂，人不见了，他们要去哪啊？”陆冕当了把太监，急得绕着皇帝团团转，“你就任凭赵泽把丁禾带走啊，这荒山野岭的，赵泽那种坏小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呢……”
程言闻言动作重重地一顿，油便滴了下来，滴在炭火上嗞啦一声，火苗一下蹿地老高。在场的其他人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却将油刷一扔，站起来匆匆跑开了。
“啧，就说，还是在乎的嘛……”陆冕望着他的远去的背影露出姨夫般的微笑，而李芊芊却垂着眸，默默地拿过程言扔下的油刷继续给鸡翅刷着油……
“哎，你不是说有野猴子吗？”丁禾好不容易挣脱赵泽，站在原地不愿再向前走。
赵泽说，“真有，我上回看到好几只呢，一个个机灵地跟成精了似的，不过还要再走一段路。”
丁禾瞧了瞧前方的林子深处，太过原生态了，交错的枝桠像魔鬼的触手张牙舞爪，黑漆漆的瞧不见出处，心里头很有些不太踏实，“别往里头走了，”她说，“没有开发的地方容易出事。”
赵泽大咧咧，“能有什么事？我啊，从小就在山上跑，放心，我罩着你！”他拍了拍胸脯，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丁禾很无奈地跟在他身后，“我们再往前走一点点，如果没瞧见猴子就算了。”
“好好好，”赵泽回头朝她憨笑，“都听你的。”
两人很快走到林子边缘，丁禾果真拒绝再往前多走上一步，赵泽很有些遗憾地往四周环顾了又环顾，挠了挠脑袋喃喃自语，“那些猴子去哪了？是不是都上花果山去了？”
丁禾被逗乐，憋着笑道，“死心了吗？可以回去了吧？”
转身的一刹那，忽然有条黑影从头上的树枝上掠过，赵泽哪里会错过，“猴子猴子！”
丁禾闻声抬头望去，果然见一只黄毛猴子蹲在树枝上，一双眼珠子很亮，圆溜溜的，正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真有猴子啊。”
“我就说吧……”赵泽终于满意了，也得意了，觉着备有面儿了，于是也不晓得从哪里变出根香蕉来，朝那猴子招招手，“猴哥，下来耍。”
那猴子迅雷不及掩耳地跳了下来，一把从赵泽手里抢走了香蕉，重新蹲到树枝上剥开皮吃了起来。
赵泽一脸懵逼地看着它砸吧砸吧嚼得津津有味，手上仍旧保持着拿香蕉的动作。
丁禾终是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是它耍你呢。”
赵泽很是不服气，又把手伸进怀里，丁禾诧异，“你还有？”
他提防那猴精，压低声儿，“逗逗它。”
“还是别了吧，”丁禾提醒他，“野猴子性情摸不准。”
说话间那猴子又蹦了下来，虎视眈眈地打算等下一根香蕉一出现就上前掠夺，赵泽坏笑着慢悠悠地将手从外套里头拿出来，那猴子正要上前，猛地却见那掌心空空如也，顿时大怒，龇着牙舞着爪子就朝赵泽扑了过去。
“嘿哟，还真的挺野。”赵泽块头虽大，身手却很灵活，往旁边大步一跳，轻轻松松地便躲过了。
那猴子一击不中愈发地恼怒，双腿一蹬扭头转向丁禾，丁禾还来不及惊呼，眼前顿时一黑，赵泽回身一个飞扑挡在她面前。
赵泽身子重，冲力也大，她自然是承受不住的，脚下一滑，两个人便双双倒地。
赵泽生怕她又被那野猴子袭击，将她护在身下随手从地上操了根树枝朝那猴子掷了过去，那猴子蹦到树上，朝他们露出个凶狠的神情，这才甩着尾巴扬长而去。
丁禾惊魂甫定，才发觉这会儿被赵泽压着，姿势着实很是有些尴尬，还没来得及推开，远远地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焦急却又隐忍，“你们在干什么？”
丁禾又怎会听不出那是程言在说话，然而脑子里头不知怎么地就浮现起刚才他和李芊芊把头凑在一起的情景，一颗心莫名地酸溜溜很不是个滋味，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待程言走到了跟前才轻描淡写地说，“有野猴子袭击我。”
程言往四周瞧了一圈，却哪里还有猴子的影子。而且被猴子袭击这种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事，说实在的他不晓得该不该信。
可丁禾却是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态度，仿佛连刚才那句不算解释的解释也是多余。
呵，自己怕她被欺负巴巴地赶过来没落好不说，还看见了那样的一幕，那一刻他是什么感觉？好像心脏被什么重重的砸了一下，沉得他透不过气快要窒息，整个人也快要炸了，可换来的呢？竟是她的不屑！程言啊程言，你也真是够了。
他负气地甩了甩手打算，谁知丁禾比他更快一步地转身，还不忘招呼那个该死的赵泽，“猴子也看了，该走了。”
赵泽先是一怔，而后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屁颠屁颠地跟上，“好嘞。”
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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