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里坞乐队
影片结束后他俩在影厅出口等付成业他们，可等到人潮散尽，却迟迟没见着他们的人影。
丁禾给他们打电话，电话那端却传来一片嘈杂，隐约还有台球撞击的声音，她不由皱皱眉，“老付，你们在哪呢？”
付成业握着球杆趴在台球桌上笑得贼兮兮，“老大啊，我们早就出来了啊，谁知道里头都是一对一对的，看我们仨那眼神，简直跟看恐龙似的，受不了受不了……”
“付成业你那张嘴看来是不想要了！”
“喂……老大……你说什么？听不清啊，大省城怎么也有信号这么差的地方啊……”
通话中断，丁禾拿着手机，无奈对程言说，“他们走了。”
程言早就料到了，“住哪？我送你回去。”
省城的夜很闪亮，流光溢彩的满街霓虹将天上的星光也映得黯淡。
程言委屈了自己的大长腿，刻意放缓了步伐好让丁禾能跟上他。
想来也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年的他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迁就那个努力想甩掉的小尾巴，好让他的小尾巴能走到他的身边？
“丁禾。”习习的秋日晚风中他叫她的名字。
他们的身高差好像比当年还要多得多了，丁禾仰头看他，满街的霓虹落在了琥珀色的瞳仁里，好像幻彩迷光，诱使他去探究里头的秘密，“付成业他们，为什么叫你老大？”
丁禾笑了起来，“因为他有求于我啊。”
初中的付成业曾是里坞中学出了名的混混少年。
仗着人高马大和家里有几个臭钱，不好好学习整天却学着古惑仔打架生事，欺负弱小。
而他欺负弱小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在人家耳边扯着嗓子引亢高歌，却不准人家捂耳朵，完了还要硬逼着人家说他唱得好听。
嗯，付成业是个爱唱歌的古惑仔，里坞人民都知道。
付成业在家里攒了很多很多的磁带和唱片，其中他最爱的是beyond，房间里常常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他标准港普的鬼哭狼嚎，即便是闭紧了窗户，路过他家楼下的里坞人民也要塞紧着耳朵，边摇头边叹气边走，付家的这小子啊，脑子都是被这些音乐给震坏的。
后来有一天，他那个在城里的很洋气的姐姐回来了，一脚踹开他的房门朝他嚷嚷，“都什么年代了，还老听beyond，西城男孩听过没？五月天知道不？”
付成业在《海阔天空》中茫然地摇头，一骨碌地滚到电脑边百度搜索。
beyond到底太久远，西城男孩唱的是他一听头就大的洋文，唯有这个近两年开始大火的台湾乐队五月天……他听了他们几首歌，顿时满眼都是星，亮晶晶。
忧国忧民的付成业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香港有beyond，台湾有五月天，港台都可以有属于他们的经典，大陆为什么不可以？
付成业是个冲动的行动派，跟无条件拥护他的大庆小毛那么一说，又偷偷卖掉了许多名牌鞋和一台当时还蛮稀罕的笔记本电脑，买齐了架子鼓、键盘、贝斯和电吉他，里坞乐队就轰轰烈烈地成立了。
为了庆祝乐队成立，付成业还从家里偷了瓶香槟出来，大庆小心翼翼地喝着香槟，终于说了点实话，“老付，别说我打击你啊，我们仨其实对乐理都一窍不通，况且人家一个乐队少则四五个人，咱也不够啊……”
付成业一琢磨，觉着这倒也是个问题，这时小毛发话了，“我们班丁禾，不是听说会弹钢琴么？她肯定比我们懂。”
大庆说，“可人家是好学生，老师都指望着她考行知呢，跟我们从来八杆子也打不着，能一块儿玩吗？”
付成业可没那么多顾虑，立马去找了丁禾，邀请她担任里坞乐队的键盘手。
一个连五线谱都不认识的混混说要组乐队可笑吗？大概是可笑的。那时候谁又没有在暗地里笑过他们了？
可丁禾却没有笑，她懂那种自己所坚信的被人全盘否定被人耻笑的滋味，于是她拒绝了，拒绝地十分温柔。
付成业瞧她的态度觉得有戏啊，开始了日日不辍地穷追猛打，可丁禾那时已决心要考行知，又哪里会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任由付成业成日在她耳旁逼逼叨叨都岿然不动。
丁禾是老师的心肝宝贝，如今付成业又对她有着大大的指望，自然是不敢得罪她的，可她的同桌他是敢得罪的。
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在他耳边吼一身他就快吓尿了，更别提付成业一下课就到他的耳边放声高歌了。
丁禾实在看不过去同桌哆哆嗦嗦日渐憔悴的样子，自己也的确被付成业吵得不得安生，于是说，“要我加入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不准影响我正常的学习时间”
付成业忙不迭地点头。
“第二，你要认我当老大，从此听我的话。”整天在教室里无所顾忌地咋咋呼呼真的烦透了好吗？
付成业愣了愣，认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当老大，说出去他付成业还要不要面子啦？然而他想了想内地摇滚乐的未来，咬了咬牙，答应了。
自此里坞乐队正式集齐，丁禾是keyboard，大庆是鼓手，小毛是贝斯手，而付成业，是吉他手兼主唱。
除了丁禾外，其他三人都是半点基础也没有，从零开始磕磕绊绊地摸索。
其实丁禾也不太容易，电子琴和钢琴到底有差别，指法和手感有差别，还有钢琴没有的一些节奏键、和旋，都需要重新学习适应。
“所以，你们的乐队还在？”程言听着这段不晓得算不算黑的历史，不是不觉得荒唐。
“在呢，”丁禾说，“现在他们上了道，练得还挺勤快，我当时也没想到他们能坚持下来，看来付成业真是铁了心的。”
呵，何止是铁了心，还天天嚷嚷着要做五月天那样的经典呢，她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程言问她，“那你呢？真要跟他们一起搞乐队？”
提到这个丁禾就有点头疼，叹出一口气，“我自然是不可能走这条路的，等他们找到合适的keyboard手吧。”
“可是，”程言认真地看着她，“你不是喜欢弹琴吗？”
“嗯，喜欢啊。”
电子屏上时不时闪过五月天的海报，暗色系，却一点儿也没有传统摇滚乐队的颓唐，反倒有青春的忧郁彷徨，也有励人向上的朝气。这是唯一的他们，谁都无法复制的他们。
丁禾抬头望着，出神了好一会儿，“爱好是爱好，梦想是梦想。程言，我分得很清楚，我没有要把爱好上升到梦想的打算，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程言闻言，也盯着那块屏幕，若有所思。
丁禾已经跟徐婷打过招呼了，她家离举办签售的那个商场并不太远，两个人一路慢慢地晃悠过去，也很快就到了。
程言扫了眼四周，笑了，“真巧，我小叔也住在这附近。”
“那就好。”丁禾说，她刚还在想他回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哦，对了，”程言卸下书包，拉开拉链拿出一叠夹着卷子的作业本塞到她手里，“作业，我给你带来了。”
丁禾愣了愣，她中午走得急，没来得及收拾，程言倒想着给她带来了。
“快进去吧。”程言催她。
丁禾拿着作业本跟他挥了挥手，“那，再见。”
“再见。”
程言望着她的背影走出他的视线，忽然抬头看了看宁谧的夜空，今晚月色真美。
丁禾走进小区深处，熟门熟路地找到徐婷的那幢楼，坐上电梯。
到了15楼，电梯门开了，有个戴着金丝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男人站在门口等电梯，他很有风度地伸手拦着电梯门，耐心地等丁禾出来了，他才迈步进去。
丁禾有意无意地又瞟了他一眼，似乎在哪儿见过。
可是在哪呢，她一面思索着一面掏出钥匙开门，却见徐婷倚在沙发上出神，不似往常总是风风火火的，整个人弥漫着一股丧气，连她进门都没有发觉。
“小姨。”丁禾叫了她一声她才乍然回过头，眼中竟隐约有泪光。
“丁禾，你回来了。”徐婷低眸整理了下情绪，再抬头已经再看不出什么，快得丁禾都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一场错觉。
“哎呀小丫头片子长大了，都敢一个人跑省城了？”
“我跟同学一块儿来看五月天。”
徐婷向来十分地善于抓重点，“同学？什么同学？男同学？”
丁禾：“……”
“还真是男同学啊？”徐婷悄咪咪地凑近她，“帅不帅？身高多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丁禾：“……小姨你为老不尊！”
徐婷炸毛，“老丁！你说谁老呢？！”
还有两个月满十六的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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