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空白的四年
秋高气爽的季节，整个城市迅速地凉了下来，绿叶开始泛黄，在枝头摇摇欲坠。
这周是单休，因为周六要补回十一的课。
上午最后一节是吴美丽的语文，因为课堂的前十分钟都在做思想教育的缘故，她便很不负众望地拖了堂。
终于等到真正下课时，大家反而都不着急了，一个个一面怨声载道一面慢悠悠地往外走，全没了平日里猛虎下山那般的气势。
反正去哪里吃都只剩排在最后的份。
陆冕本来就不爱吃食堂的大锅饭大锅菜，这会儿更不会去拣其他班的饿鬼剩下来的残羹了，于是便拖着程言他们去了校外。
谁知还没走出校门，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匆匆从他们身旁掠了过去，竟全然没注意到他们海拔这么显眼的一行人。
好吧，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也就算了，程言这种与她绯闻传得满天飞的人物她也能视而不见……
几人纷纷朝程言看了过去，面上皆是戏谑。
程言起先也是一怔，而后告诫自己平常心，被无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反正丁禾的眼里只有学习。
然而过了几秒，他的平常心就再也平常不起来了。
校门口站着三个染了发的少年，两个黄毛，一个红毛，都是流里流气的。尤其是那个红毛，穿着皮夹克，一只耳朵戴了好几个银色的环。
一排三人懒洋洋地倚着那块熨着“行知中学”四个金色大字的石头，各叼了支烟吞云吐雾。
行知的校规是不允许学生这样打扮的，更别说明目张胆地抽烟了。
来来往往的行知学生们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们，却只敢偷偷地打量，一面在心里头忖着这些社会不良少年到底是谁招惹来的，一面远远地避着他们走。
唯有丁禾直直朝他们走了过去，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厉风行地将他们的烟一支支全拔了下来，冲着那个红毛开火，“付成业，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学校抽烟！”
付成业忙直起身子，挺起胸膛嘿嘿地笑，“老大！”
丁禾又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走到垃圾桶边把烟捻熄了扔掉，这才回头问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三人，“你们怎么来了？”
不远处，陆冕他们惊得目瞪口呆。
“不会吧？我是不是瞎了？是丁禾吗？”
“我还以为我瞎了呢，是丁禾。”
丁禾不是学生吗？不是乖乖女吗？不是老师的好宝宝吗？她是怎么跟一群这么狂野的人勾搭到一起的？看起来关系还挺密切的样子……他们一脸懵逼，却是动作一致地缓缓地扭头看程言，“班长，你好绿……”
程言脸色不好，十分地不好，偏偏那红毛不晓得跟丁禾说了什么，丁禾整个人都雀跃起来，那高兴地蹦蹦跳跳的劲儿，程言都怕她下一秒就要蹦跶到人家身上去。
说好的眼里只有学习呢？骗子！
这能忍得下去？他迈开长腿，却见丁禾跟着付成业小跑了一段，两人同时跨上一辆摩托车，那姿势那动作不要太熟练，双双戴上头盔“哄”地一声疾驰而去，顺带着尾气喷了程言一脸。
唔……程言家的丁禾跟不良少年跑了，在程言眼皮子底下……
陆冕和杜明朗看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同情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在看一片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
程言脸色黑沉沉的，下意识地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盖子“啪”地重重往上一滑，却突然顿住了。
他拧着眉头回头问陆冕，“有没有丁禾电话？”
“你……没有丁禾电话？”
不……不会吧？陆冕不可思议，瞧着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心里头直发怵，如果他说“有”，会不会直接被大卸八块剁碎喂狗啊？可是……问题是……他还真的有啊……
骗他“没有”？可是如果爱人背叛了他的同时，朋友也欺骗他的话……一瞬间陆冕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万种程言可能报复社会的方式……
想到这里他抖了抖，掏出手机点出通讯录，找到丁禾的号码，奴颜婢膝地屈腰，双手奉上。
嗯，陆冕都有她电话而自己没有。程言鼻子里重重“哼”了声，盯着那串数字一下一下戳着键盘。
电话“嘟”了好久才被接通，听筒里首先传来呼呼的风声，丁禾“喂”了声，问，“你好，哪位？”
认识了这么多年，似乎还是第一回跟她打电话，程言清了清嗓子，“我。”
丁禾没想到是他，试探地问，“程言？”
“嗯，你去哪了？”
丁禾默了一瞬，突然哎哟了声，“班长，我肚子痛，下午请个假。”
呵，还学会撒谎了。程言冷笑一声，“丁禾，骑摩托车载你那男的，成年了没有？”
原来是被抓包了啊，丁禾有点囧，握着手机不说话了。
程言稍稍让自己冷静了些，“什么时候回来？下午还有课。”
丁禾咬了咬唇，“班长，我真的请假。”
程言气不打一处来，“请假也该有理由吧？所以……你到底要去哪？”
“我要去省城……”话筒里源源不断地有风灌了进来，越来越嘈杂，她的声音也显得不太真切。
“省城？”程言将手机贴紧了耳廓。
“嗯，五月天下午在省城有签售……程言，我想去看看，看看能创造出那样子的音乐的人，真实中究竟是怎样的……嗯……我很喜欢他们，喜欢他们的音乐，在我觉得最难过最黑暗的日子里，是他们的音乐在夜里陪着我入睡……正好有这样一个合适的机会，在合适的场合，或许我还可以跟他们说一声谢谢……”
程言顿时哑然，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现在的丁禾。
他以为的了解，不过是自己一直在努力寻找她与过去重合的那点蛛丝马迹罢了。
而过去的这四年里，她的心情，她的喜好，她所经历的一切，她为何改变，又为何成为如今的她，他一无所知。
他承认他有些后悔了，若是当时他能稍稍向她倾斜一些，不在她那么无助的时候袖手旁观，或许这四年，他们不会断裂地那么彻底。
那空白的四年啊……
所以即便是她跟着个不知名的人逃课了，他又哪有什么立场质问指责呢？于是所有的纠结都化成了无奈，最后只吩咐了句，“自己小心一点。”
丁禾和付成业他们坐上了开往省城的大巴，掏出手机想寻个什么由头跟吴美丽请个假，却发觉收件箱里存着好几条未读短信。
闻清：你怎么了？姚若霏说你肚子痛？
姚若霏：肚子痛？骗鬼呢。
丁禾给她回：？？？
姚若霏：程言让我递的医院证明，上头签的是他老妈的名字，呵，吴美丽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他老妈可是产科医生，你除非是去医院生孩子才要她老妈签字呢！
丁禾：……
她想了想，退出跟姚若霏的聊天界面，找到最近呼入的那个陌生号码，点击发送短消息，在编辑框里输入：谢谢你，程言。
丁禾自然也晓得逃课追星这种事不太应该，可是既然抵不住诱惑坐上了贼车，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贼车顺利地上了高速，然而开出没多久，路上的车流便越来越密集，车速也渐渐地降了下来，而后被包围了个严实，彻底不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高速还是没有要疏通的迹象，丁禾不断地看着时间，心里头那个急啊。
车厢里头的乘客也开始骚动起来，打开车窗打听，有人说是前方出了重大交通事故，大概短时间是走不了了。
付成业闻言对丁禾道，“老大，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丁禾：“呸呸呸！乌鸦嘴。”
然而事实证明，乌鸦嘴往往是十分灵验的。
他们匆匆赶到签售会的商场门口，却没注意两辆保姆车正好从他们身旁缓缓驶了出去。
商场里头还残留着热烈的气氛，迟迟不肯散去的粉丝正心满意足地拿着五月天亲笔签名的唱片，兴奋地讨论着偶像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个细小的举动。
四个人简直眼睛都快红透了。
程言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问她情况怎么样，丁禾抓了抓头发，“别提了，堵车，迟到了。”
程言愣了愣，听出她的失落和烦躁，温声安慰她，“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丁禾“嗯”了声，掩饰不住懊恼。
“你们接下来干什么？”程言问她。
丁禾也不晓得，直接问付成业，“老付，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付成业站在天井的底端向上望了望，“二楼的那家火锅好像挺有名的，来都来了，吃一顿再说呗。”
丁禾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饭就上了贼车，这么一路挨饿挨过来的，结果仍是没有见到偶像，更沮丧了，对着电话有气无力地道，“吃火锅！”
程言低低笑了声，“那快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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