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待
凌乱又有些闷热的市场里，陆修远等在原地却迟迟不见关小羽出现。理智告诉他，她不会回来了，应该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像一个傻子一样伫立在这里。可心里又总是有个声音在重播，“你在这里别乱跑，等下我回来接你”。脑中满是关小羽离开时诡诈又灿烂的笑脸。
如若她回来了，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应该会很失望吧。怎么能忍心看她失望呢？那就再多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终于，在稍显漫长的等待后李悟结束了拍摄。关小羽将那份牛皮纸的文件袋拿给她。
“阿羽，谢谢你。本来想拍摄结束后和你一起吃个饭的，但是我刚才接到通知临时还有一个工作要出去完成，真不好意思。”李悟抱歉地说。
“没关系啦，跟我还用得着客气嘛。”关小羽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李悟：“给你带了香菇包。如果等下来不及吃饭的话可以先垫一下肚子。那，我就先走咯。”
李悟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关小羽没有回头，只向着空中挥挥手。她知道李悟现在正看着她的背影。
现在关小羽只想尽快赶回去，她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去，或者说她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小电车行驶在半途中的时候响起了电量不足的警报，关小羽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不停歇的往回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有一些路痴的潜在特质，只走过一遍的路还是不熟悉，于是不得不走走停停找寻方向。费了一番周折后，小电车终于还是罢工了。她在想，这大概就是天意。
其实哪里是什么狗屁的天意。不过是走远路忘了给电池充电而已。
关小羽推着车走在下班高峰的人潮中，被无数人擦肩，越过，抛于身后。天色渐晚，心中仅有的那一丝小期望也几乎被消磨殆尽。
日落西山，余晖将尽，市场里一些商户陆续开始打烊。那天的晚霞很美，却没有人用心观赏。陆修远顶着路人异样的眼光，或站或蹲，或倚墙而立，或不安踱步，始终不可肯离去。从骄阳到余晖再到霓虹，不同的光线投射在他身上雕刻出不同的剪影。这焦灼的等待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一片暗淡中，关小羽推车走回了茶店，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阿羽，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那个朋友呢？”在门口整理着桌椅用具准备打烊的萍姐，一眼就看到了无精打采的关小羽。关小羽抬头，见那辆黑色的汽车孤零零的停在路边，未挪动丝毫。
“萍姐，我的车没电了，你帮我放进店里充电。”关小羽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萍姐忍不住担心：“你这丫头，天都要黑了还去哪里，要注意安全哪。”
陆修远不时点亮手机的屏幕，看着时间流逝，终于耗尽了所有电量。他把手机装进口袋，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突然，路的尽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此刻她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他还是一眼就能将她认出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只一句话，就让所有的黯然都烟消云散。
原本陆修远在心里准备了一大段抱怨的话，如果关小羽出现的话他要质问她为什么丢下自己一声不响就跑掉了。为什么自己特意接近她却像对待傻瓜一样耍了自己。为什么对别人都开朗热情，偏偏对自己拒之千里。
但就在她出现的一瞬间，突然一切就都不重要了。他甚至有些心疼她跑得如此狼狈。
两个人并肩走在灯光幽暗的巷弄里，月光拉长了身影。
关小羽开口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我有事情耽误了时间。况且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一直等在这里，我以为——。”
“我上一次这样等一个人是等我妈，”陆修远打断她，接着说，“那时候我才读小学。”
“噢。”关小羽不知如何回应。
“噢，就完了？关小羽我等了你快七个小时。”陆修远突然提高声调，“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着急。”本来想说得是“担心你”，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弯。
关小羽自知理亏，却不甘示弱：“谁知道你真的这么傻。好啦好啦，我请你吃东西，算是赔礼道歉。”好在她除了嘴硬，还懂得想办法去弥补。
陆修远只好不再计较。其实只是想听她多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哄哄自己，可对方偏偏是个神经大条，脑子不懂转弯的人。
“小姑娘，你好久都没过来了。还以为你也搬走了。”小吃摊的老板娘亲切地打招呼。
关小羽笑着回应：“最近工作比较忙，所以才没有经常碰面。不过我可是馋了好久这些炸串还有汤面。”
“年轻人忙着工作，忙着谈恋爱，爱情事业两不误，真好。”没等关小羽反应过来。老板娘又接着问，“小伙子，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陆修远答：“不用麻烦，一样口味的就好。”
“嗯，口味一致，这样相处起来也更舒服。不然每天因为吃什么都闹个不停，住在一起就太累了。”看来中年大婶不光对八卦的嗅觉灵敏，连想象力也十分丰富。
“不是啊，大姐你可能误会了。”关小羽无力地辩解。
“不说了，不说了，年轻人脸皮薄嘛，我懂得。”老板娘笑得越发大声。
关小羽感觉自己的脸上莫名多了几条黑线，只好转移话题：“老板，我要加一碗伊面汤。”
“我也要，一样的。”陆修远忍着笑意，心潮起伏，无视关小羽在对面狠狠瞪他一眼。
看着关小羽吃得狼吞虎咽，陆修远感到真切的平静和幸福。这样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你吃不惯的话不用勉强，都留给我就好了。”关小羽吃着自己碗里的还惦记着别人碗里的。原本是她看陆修远对面前的食物好像没有多大的兴趣，以为像他这样有钱人家的少爷应该对饮食上多有挑剔。像这种路边流动小摊、大排档，可能是委屈他了，便主动提出来想要替他分忧。
眼看关小羽碗里的食物被扫荡一空，不等她将魔爪伸过来，陆修远忙护住面前的碗：“关小羽你不要太过分哦!”
吃完东西，陆修远执意要送关小羽回住处，自然也是为了争取多一点的独处机会。
“好了，就是这里。欢迎来到井下社区，传说中的城市贫民窟。”不知不自觉，两人来到了出租屋的楼下。
“嗯，确实又破又旧。”陆修远说：“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既然租房子，干嘛不租个好一点的。”
真是“何不食肉糜？”
“多谢陆老板关心。这里治安很好，邻居们都很好相处，大家团结友爱，互相帮助。我觉得住在这里挺好的。”关小羽转身，对着落后了自己两步的陆修远说，“环境简陋，而且是跟别人合租的，我就不邀请你上去了。”
陆修远微笑表示理解。
“那我走咯。”关小羽告别。
“等一下，”陆修远叫住她，“那个，下午想打电话给你，才发现我还没有你的号码。”
“把手伸出来”。关小羽要求。
虽然不明白她准备干什么，陆修远还是乖乖把手伸了出来。关小羽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支笔，在陆修远的手腕上留下一串数字。
“这支笔好像有些眼熟。”陆修远说。
“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这是陆爷爷的，上次我请他喝粥，没想到他留下一支笔给我。看样子应该是很好的钢笔，给我用真是可惜了。我一直带在身上，希望有机会可以还回去。现在好了，可以物归原主了。”关小羽将手中的笔递过去。
“既然是老爷子送你的，我可没有这个权力把它收回。等哪天你自己去问他要不要还。不过把这么喜欢的东西送给你，看来老爷子对你很满意。”陆修远笑着说。
“满意什么？什么满意？”关小羽追问。
“没什么。”陆修远并不多作说明。
“不说算了。好啦，我上去啦。”关小羽再次告别。
“等一下。”话一出口，陆修远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想多待片刻，留恋着不愿离去。
“又怎么了？”关小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空气中似乎有些暧昧的气息，某种神秘的物质在彼此心里慢慢发酵。
就在此时一声声金属、玻璃坠地的响声从楼梯旁边的那个房间传出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祥和。接着是一个男人粗暴的呵斥和小女孩恐惧的哭喊。
关小羽来不及多想便朝着发出响声的房间冲了过去，陆修远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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