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加油吧，酒吧女郎

　　第一次踏入酒吧内场的关小羽还是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吊顶、墙壁、桌椅都采用了大量漆成咖啡色的木料，目之所及，浑然一体。五彩琉璃碎片拼接的吊灯，充满着神秘的异域风情。白色的窗帘如纱如雾，随风浮动。墙上的装饰画每一区都迥然不同，各成一派。从细小的摆件到整体的布局都让人感受到设计者的巧思，到处散发着古典与异域风情结合的美。这哪里是酒吧，倒像是个艺术馆。

　　关小羽对于这样的工作环境甚为满意，想到此前自己对于酒吧以偏概全的种种误解，不由感慨，偏见真的害死人。

　　当然啦，之所以有这么高的评价完全有可能是因为她见识浅薄。

　　“关小羽是吧？”微胖的店长阿生开了口：“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们这里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如果吃不了这个苦就尽早打道回府，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能吃苦，你看我瘦是瘦，有肌肉的。”关小羽撸起袖子。

　　“好啦。好啦。”正经不过一分钟，店长又恢复了先前的嬉皮笑脸：“上班时间晚上七点到十二点。如果有特殊情况，下班时间无限延长，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工作期间不许偷懒、不许犯困，不许开小差。懂了吗？”

　　关小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啊，懂。”

　　“好了，明天七点，准时上班。”阿生一挥手，表示完成了这简单的面试。

　　“嗯，那个，我还有个问题。”关小羽可不会忘了最要紧的事，“工资怎么算？”

　　“底薪2500，酒水提成百分之五，多劳多得。”店长笑眯眯的眼睛里有着奸商的光芒。

　　茶店里，关小羽在水池边洗碗，忽然被一双手蒙住了眼睛。她把手中的碗放下，正要伸手去摸，那手的主人开口了：“闭上眼睛，不能偷看。”

　　“吴姐，你这是干什么？”关小羽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吴姐神神秘秘地将关小羽带到了室外。

　　“噔噔噔噔——”吴姐将手拿开。

　　关小羽睁开眼睛，见众人将她围着，面前是一台粉嫩嫩的少女电动车。

　　除了感动关小羽想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总之是受宠若惊，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了女主角的光环。

　　吴姐：“看看，喜欢不？”

　　“这个太贵了，我不能收。”关小羽推辞道。

　　萍姐说：“傻姑娘，有什么不能收的。你在我这里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也从来没跟我多要一分钱哪。新工作离得远，下班又晚，没个代步的工具怎么能行。”

　　李叔说：“放心吧，这点小钱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是拿得出的。万事开头难，到了新地方要是被人欺负了，回来跟李叔说，我给你撑腰。”

　　关小羽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头暖暖的，眼前有股雾气弥漫上来。这世上有一些人，明明没有半点血缘，确是如同亲人般的存在。她可不想在大家面前掉眼泪，回头又该被吴姐拿来取笑。便只说：“花生和鱼干没有了，我去市场买些来。”

　　终于，她也拥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辆车。之前也想要存钱去买，可一直没能舍得。现在由茶店的长辈们送给自己，更加显得贵重和意义非凡。

　　车子驶出去的那一刻，关小羽的内心是雀跃的，她知道此刻身后正有三双眼睛注视着她。那目光让她充满力量，充满希望。

　　卖杂货的市场上，一个干果摊位前，衣着前卫的少女和系着围裙的妇人正在上演着一场对峙。

　　“这周五开家长会。”少女语气冰冷，面无表情。好像只是来尽到通知的义务，又像是催缴铺租的市场管理员。

　　小店内，妇人正蜷身坐在小板凳上，弯腰将一筐红枣中破损、变质的那些捡出来。只头也不抬的回答：“我要看店，爸爸要去进货，都抽不开身呐。家长会你自己开一下，回来把内容传达一下，也是一样的。你跟老师解释一下，她会体谅我们的。”

　　那铺面小的可怜，被各类干果挤得满满当当。摆满了货品后剩下的空间也只容得下一人转身。少女站在路上，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

　　“那我呢？谁来体谅我？有哪个家长会是要孩子自己去开的吗？”少女的气势咄咄逼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生意总要有人顾的。爸爸妈妈每天起早贪黑来赚钱，还不是为了你好。不然我们全家去喝西北风吗？”妇人苦口婆心地劝慰。

　　“那好吧，给钱！不是为了我才赚钱的吗？拿钱来。”少女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伸出来。显然，这样的说辞少女并不陌生，所以对她来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是前两天刚给过你生活费吗？”妇人依旧低头忙碌。

　　“花光了。”少女不耐烦地晃动伸出的手掌，越发像个来讨债的。

　　“陈菲，你已经年纪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懂事一点。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们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妇人加重了语气。

　　“哦？包括每天丢我一个人在家，不去家长会和害我被同学嘲笑吗？这都是为了我好？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少女不为所动，发泄着自己的怨气。

　　妇人暂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望向少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无奈。

　　关小羽的到来似乎打断了这场谈话，她察觉到气氛有一些微妙。

　　“陈妈，拿五斤花生。”关小羽笑着说。

　　妇人一见来了客人立刻用笑容驱散了脸上的愁云：“阿羽啊，今天茶店生意好吧？”

　　“老样子，只有早上人多一些。”

　　“哎呀，花生还在前面等着卸货那里，你稍等一下，我去拿哈。”说完陈妈匆匆赶去，只留了两个女孩儿待在原地。

　　“又和你妈吵架了？”关小羽问。

　　“跟你没关系。”陈菲还沉浸在刚刚的争执中，没好气地回答她。

　　“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关小羽顿了一下，“这些都是骗骗小孩子的鬼话。”

　　陈菲没料到关小羽会跟她这样说，有点吃惊，但又不想表露出来。看了她一眼后，又装作漫不经心地把头低下。用脚拨弄母亲刚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一颗坏掉的红枣。

　　知道她留心在听，关小羽便接着说下去：“有些人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他们的父母。而有些人的父母根本连他们自己都不爱，他们只爱这世上许多的诱惑，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有这样的人做父母，比没有父母还惨。所以能被一双父母爱着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尽管有时候他们表达爱的方式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完美，而让你产生了被忽视的错觉。不如，试着去体谅一下她们。其实有时候吵架也是一种乐趣。”

　　关小羽看着陈妈回来的方向，一脸羡慕地说:“如果有这样一个妈妈，我想大概自己做梦都会笑醒的。”

　　说话间陈妈扛着满满一袋的花生走来，那重量几乎压弯了她的腰。关小羽帮了把手，将那袋花生安全放在地上。陈妈立刻拿出购物袋子装了一袋花生，放在秤盘里。电子秤的数字跳动几下定格在五斤后，她又抓起一把塞了进去。

　　“陈妈，你太客气了。”关小羽递过钱去。

　　“都是街坊，应该的。”陈妈接过钱，熟练地打开抽屉放进去，然后找回零钱。

　　“那我先走咯。”

　　“好，有什么需要下次再来。”

　　关小羽骑上车子，靠近女孩，压低声音说：“想要引起对方注意的方法，不止是让自己变坏，还可以试着变得足够好。一起加油吧！”说完骑车歪歪扭扭地穿行在狭小的市场里。

　　陈菲看了看关小羽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抬头朝着陈妈轻轻说了句：“我去学校了。”

　　“啊？”陈妈手中拿着刚从抽屉里取出的一百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钱还没拿呢！”

　　陈菲朝着关小羽离开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用啦。”

　　陈妈的脸上先是疑惑，继而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与面对顾客时的客套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开怀。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不甘于被忽视，于是常常会有些奇怪的举动。我不确定一个人变坏，是不是因为缺少爱；但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想要变得更好，一定是因为心中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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