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狐狸的伪装
影满脸笑容地盯着身旁的天懿。
天懿双手捂着脸在影的身旁默不作声地走着。
她的脑袋上斜戴着一个狐狸的面具。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红耳朵从她亚麻色的头发中胡乱地竖了起来，一根柔软蓬松的尾巴无力地挂在她的腰后。
“少年~哇哈哈哈哈~”玖伊在影的脑海里笑得直打滚。
“哈哈哈~”影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
“不要笑啦~”天懿的脸捂得更紧了。
“对~哈哈哈~对不起~”影强忍住笑声，擦去了眼角憋出的眼泪，“不过，拜托静夜姐施展的障眼法居然生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常世之人使用呢。可是这个耳朵和尾巴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我也没办法，控制不了嘛~”天懿放下了双手，低着头，嘟囔着。
“别灰心，天懿的话，很快就能适应了~”
影带着天懿走进狭长的鸟居甬道，指着甬道的尽头：“集市就在另一边哦。”
这甬道里是如此宁静。天懿仰起头来望着参差不齐构成甬道的鸟居。昏黄的灯笼沿着甬道四处胡乱地挂着。风铃随着清风摇曳演奏着。
天懿随影沿着甬道向前走着。阑珊的月光与灯光交错着投影在两人身上，两人的人影与倒影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天懿，抓紧我的手哦~如果走丢了，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影突然握住了天懿的手。
天懿脸上泛着红晕，顺从地握紧了手。她这才发现，甬道的地面并不是平坦的。她越过影的肩膀，偷偷向后望去。刚刚走过的甬道螺旋着，扭曲着，起伏着。入口早已不见。本来应该是一条通路的甬道仿佛打开了通往无数世界的门一般出现了众多的岔路。
在她俩身后，各种各样稀稀疏疏的黑影跟了上来。
天懿吓得不敢再看，闭上了眼，另一只手搂住了影的整只手臂。她的耳中只能听到自己与影的心跳，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向前走。
“到集市咯~天懿。”
天懿缓缓睁开了双眼。明亮的光照得她一度晕眩。
是集市！与方圣皇城街道一般富丽堂皇的集市。
形态各异的鬼怪们在集市的街道上行走着。
“天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你头上的面具哦！那是静夜姐让你变成狐妖的伪装哦。”影悄悄地在天懿的耳边提醒道，“无人认领的常世之人如果出现在集市上可是很危险的。会被人贩子抓去当做食物或者奴隶卖掉哦！”
“影，鬼界的鬼族也自称为人吗？”
“是啊~我也是出去这两个月才知道的。鬼界和常世人界的语言文字竟然是一样的。”
“可是，那些是什么？”天懿胆战心惊地指向他们身旁的一个商铺。商铺里摆放的是奇形怪状的触须、肉团、粘液。
“啊……那个是食物素材啦……”影抓了抓脑袋。
“影，你不会是带我来吃这些东西的吧？”天懿惊恐地问道。
“当然不是啦~”影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家挂着「常世」门牌的小店，“这里也有常世之人开的店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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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白月光沿着半掩的门投入道场，斜将铺着木地板的道场地面分为明暗两侧。
外道薰坐在暗的那侧，手持白布擦拭着一把羽纹长刀。阴暗中只有她的红眼和白发隐隐闪着光。
而在月光照亮的那侧，定也撑着一把野太刀闭目养神地坐着。
“定也~你准备好了吗？”薰放下了白布。
定也睁开了眼睛：“薰。你真的要跟我打吗？”
“就当是「战仪」前的热身好了。正好看看我的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了。”薰架起了长刀，站起了身。可是她的身体过于瘦小，即便站着也只不过勉强比坐着的定也高了半个头。
“唉~我还真是娶了个麻烦的夫人啊~”定也叹了口气。
薰快步朝定也冲来，突刺出了手中的长刀。定也放下了野太刀，一拳握住了长刀，将其拧为了碎片。
薰面露愠色，抬腿扫向定也的脸。
啪的一声，她的小腿正中了定也的面门，停在他的额头上。
“呵~”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定也纹丝未动，原本僵硬的表情突然露出了充满杀意的笑容，双眼闪过一道红光。
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抓着小腿倒吊着拎了起来。
“认输了吗，薰？”定也就这么拎小鸡般抓着薰，站立在月光之中。
“哼！如果我身体能恢复的话！”
“你身体健全的时候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定也眼中闪过一丝冷酷，“这笔账，我一定会找外道殇讨回来的。”
“定也~我认输了啦~快放我下来！”薰撒起娇来，“我果然还是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参加「战仪」。”
“何止是「战仪」。”定也无奈地说道，“你还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找我打架了。我下手很没有轻重的。”
“不嘛~”薰笑着说道，“给定也惹麻烦也是我的一大乐趣嘛！”
“这是怎么回事？”伴着凶恶的吼叫，一道红光从道场的门口闪了进来，凛冽的刀气朝着定也的喉咙扫去。
定也张开了自己的嘴，一口咬住了挥向自己的刀刃，将其咬得粉碎。
“住手！莹！”薰大声喊道。
“可是！薰大人！”定也面前站着目露凶光的莹，手里举着半截被咬碎的刀，“可是！定也大人正在伤害薰大人！”
“我们这是在玩呢~莹你真是的。”薰一脸失望，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你要是没什么可干的事情，就去把影哥哥请过来吧！”
“外道影大人吗？”莹一脸鄙夷。
“是啊~他的时间可不多了。要照顾天懿小姐，他恐怕是不能亲自前往「荒神之地」的吧。也该来找我帮忙了。”薰一脸恳求的神色。
“好的，薰大人。我这就去把影大人抓过来。”莹收起短刀，恶狠狠地瞪了定也一眼，朝道场外走去。
“你的这个莹小姐，脑子可能不是很好使。”定也温柔地放下薰。
“可不准说莹的坏话哦。不然我可是会生你的气的。”
“好~”定也一把搂住薰，“不过，你这会儿把影找来，不是想让我……”
“是啊，定也~”薰乐呵呵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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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随着影和天懿走进挂着「常世」门牌的小店，一位店长样子的大叔热情地朝他们打着招呼。
“影！他是常世之人？”天懿诧异地问道。
“狐狸小姐是这位鬼先生的伴侣吗？关系还真是好呢！”大叔满脸堆笑。
天懿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影的一只手臂，赶忙松开了手，忸怩地退开了。
“大叔，今天有什么推荐的菜吗？要常世风味的。”
“啊，让我想想。今天有烤魅魇肉排，忘川小煮和蒜炒紫苏。”
“那就这些了，大叔，拜托您了！”影甩下一堆黑色的石子。大叔高兴地接过，便往后厨去了。
店里空间很小。除了影和天懿，暂时也没有别的客人。两人就着柜台坐下了。
“大叔是常世之人哦！”影凑到天懿耳边轻声说道。
“欸？那……大叔……怎么会在鬼界？”
“经常会有常世之人不小心闯过御神木进入鬼界哦~而且，有的时候会有自称「黑市」的常世之人专门送人进来与鬼族交易。”
“怎么会这样！”
“大叔其实是个奴隶哦。”影笑了笑。
“影！这样好残忍！”
“是吗？”
“人，包括鬼，都是不应该奴役他人的！”
“可是是常世之人把他卖过来的。而且，鬼也是会互相奴役的哦。”影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影……”天懿的心情也消沉下去。她本以为那样善良温柔的影，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可是她似乎是错了。鬼就是鬼。人就是人。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心意相通。
“你们要的饭菜好了哦！”大叔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和筷勺过来了。天懿留意了一番，果然大叔的手腕上拴着金属的圆环，仿佛镣铐一般。她一阵心寒。然而未知美食的香味不断飘入自己的鼻孔，她空荡荡的肚子正猛烈地朝自己抗议着。
“天懿，你不吃吗？”影已经在往嘴里塞着饭菜，“不是什么可疑的食物哦！和常世那边的食物没什么区别哦！”
天懿再也抑制不住，盛起一碗忘川小煮，用汤匙舀起一勺炖得烂烂的食材，送入口中。这食材入口即化，咸淡适中，浓郁的鲜香刺激着味蕾。随着一口咽下，食物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天懿的身体整个暖了起来。她又急不可耐地舀起另一勺，里面似乎漂着某种蔬菜的菜根。将这菜根连着奶油般的汤水送入口中，天懿的牙齿不听使唤地咀嚼起来。脆爽的菜根散发着淀粉的芳香，祛除了她脑里的疲劳。这汤让天懿把方圣别城的一切烦恼全都抛在了脑后。她沉醉在美食中，一口接着一口欢快地吃着，幸福无比。
影完全愣住了，一直盯着天懿看。“啊……耳朵在动了……”
天懿完全没有注意到影一直在观察她的狐狸耳朵。
“少年~天懿自己的耳朵加上那两只狐狸耳朵，不是有四个耳朵了吗？她的听力变好了吗？四个耳朵听声音是什么体验？”玖伊好奇地问道。
“我也想知道啊！”影也觉得十分新鲜。
“店家，把你店里最好的东西拿上来！”一帮厉鬼推搡着挤进了店铺，拽着锁着好几个瘦弱小妖的铁链。
天懿沉浸在饮食中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坏了，停下了手中的汤匙。影也似乎察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
“走吧！”影丢下筷子，一把拉着天懿的手朝店铺外走去。
他们与厉鬼们打了个照面。为首的那个厉鬼戴着黑色的头巾，长着黑色的刺头，两颗尖牙露在上嘴唇外，全身是青色的皮肤。他狠狠瞪了影一眼。然而影护着天懿，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用赤红的双瞳瞟了他一眼。厉鬼好像被影怔住了，乖乖让开了路。
经过被拴着的小妖怪的时候，天懿的脚步停住了。她望向影，欲言又止。其中一个身穿破烂白色衣服，如常世之人长相的女孩更是抬起了伤痕累累的小手，期待地望着天懿和影。
“走吧！”影推了她一下，硬生生把她挤出了店铺。
回去的路上，天懿仍然握着影的手，可是身体却离得远远的。她的狐狸耳朵耷拉着，尾巴还是无力的垂着。
“天懿……”影看了看天懿失落的表情。
“影……我不想说话。”
“那几个小妖怪都是那些厉鬼的奴隶。天懿的心情我能理解。”
“可是……可是……”
“天懿，你改变不了这一切哦。”
“影，你作为外道家的子嗣，难道不能在这鬼界……”
“我没有天懿这样的能力哦。”影打断了天懿，“我本来以为天懿会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和这鬼界诸国的公主们一样。可是，你的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特质。”
“……”
“回去吧！”影摸了摸天懿的脑袋。
“太狡猾了！少年~”玖伊抱怨道，“我也想摸摸看那个狐狸耳朵！”
天懿的尾巴摇了两下，又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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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继续望着水池发呆。
天懿已经睡下了。
今天的大叔总觉得有点蹊跷。
那个奴隶少女的表情，让他想起了之前被雪用匕首刺中时，看到她传递的回忆中幼年时无助的雪。
漆黑的水池中没有一丝动静。锦鲤们也已经入睡了。
解救奴隶，成为「特异点」，颠覆「终端的王」，解放整个「世界」？
影长长叹了口气。
狂风从空中卷下，打断了他的思索。
一条白龙盘旋着落在池水上。龙头上站着莹。
“外道影大人。”莹冷冰冰地用看蛆虫般的眼神看着影，朝他说道。
“莹小姐。大晚上的，你到我这院里来做什么？是薰让你来的？”影已经习惯了被这般对待，冷静地朝莹说道。他深知莹看人只看实力，思维简单，便也不放在心上。如果要带死士去「战仪」的话，莹这样的随从是再好不过了。
莹的表情一转，眼中满是倾慕与热情：“薰大人！啊！是啊！薰大人让我来~”
接着她恢复了先前冷淡轻视的表情：“来叫影大人前去。”
“好~”影麻利地跃到龙背之上，稳稳站着。
“影大人？”莹的眼睛睁大了，声音温和下来。
“怎么了，莹小姐？”影扛着极刃，一脸无赖地笑道，“已经很晚了，我们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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