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奇门变
寒士轩说书先生孙行，是位与孙神通年龄相仿的老者。清欢自报家门寻来后，对方先是吃惊，随后手脚迅速地关上房门，称病避客。
清欢不死心，继续敲门。
“仇姑娘，孙先生晚些时候还有两场呢，您让他歇会儿吧！”
上茶水的伙计从走廊走过，劝着清欢道。仇清欢想，来得正好，于是装作很惊讶的模样对小二道：“你知道屋里的人是谁么？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孙先生？”
“是啊，蜀地奇门......哎！”屋门被打开，房间里那人将清欢抓了进去。
“你这女娃娃，怎的坏人好事？”孙行气呼呼地吹着胡子，不满地看着嘚瑟的仇清欢。
清欢给他赔礼道歉，随后直起身来，道：“在下仇清欢，见过孙掌门。”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你是师弟那个的爱徒。”
我啥时候变成孙老头的爱徒了，给过我几本书和几瓶药就算师父了？这买卖还挺划算。
孙行坐在桌边，继续说：“你来找我有何要事啊？”
仇清欢笑嘻嘻地跟着坐下：“嘿嘿，也没什么，就想向您打听打听蜀地那边儿出什么事了？”
孙行叹口气，道，说来话长。然后将战况悉数告诉清欢，还劝她听听就算了，可别想着到那边去逞能。
“我门下弟子行侠仗义，替老百姓赶走不少扰乱安宁之徒，后来查了查发现是人家高昌王派来的密探！”
清欢坐近了细看，发现此人与孙老头倒有几分神似，不由得开始猜测两人是否是孪生兄弟。
清欢问道：“孙掌门，您老人家就放任不管了？”孙行不好意思地回道，老朽没本事，一个人站不住脚，前来请孙神通跟他一起回去：“长老的位置一直给他留着的，要说不负责，他也是其中之一！当初要不是他离家出走，怎么轮的上老朽来坐掌门这个位置？”
“唉，您老人家是掌门人，没您坐镇，人心肯定都涣散了......我不知道孙老头跟不跟你回去，但小女愿意一试。”
孙行狐疑地看她一眼，道：“女娃娃架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您怎么不信我呢？这样吧，我替您和孙老头回去看一眼，问问贵派弟子的意思，您也别想着就待在青城了，还是得回去。”
孙行摇摇头，说，你要去我不拦着，反正我不回去。静慧师太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他现在是过街老鼠，可不愿意回去受辱，宁愿待在青城说说书，喝喝茶。
清欢无奈，只得拜别孙行，一路回到青城寨。孙神通也是肯定不会愿意回去的，此种推卸责任的做法，放到谁身上都不会欣然接受，况且自打清欢记事起，孙神通就是青城寨长老了，从没有过离开的想法。
这两师兄弟倒是有趣，一个比一个爱逃避。
可能人有了软肋，就更倾向于规避风险，但是像清欢这么“志向远大”的少女是不懂其中缘由的，一心想着打抱不平，哪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孙老头，你的软肋是什么？”
“......烧坏脑袋了？”
伸手探清欢的额头，被她往后躲掉了。于是，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对方，差点没把孙神通惊得坐在地上。
“真是烧坏了......你去西边作甚？危险万分不说，你身为外派弟子，奇门是不会听你的。”
仇清欢不以为意，从怀里拿出孙掌门亲自交给她的掌门人令牌，在孙神通眼前晃了晃，道：“你去不去？”
“他竟然......唉，老夫离开奇门时，自己都还是弟子，现在回去也没威望，人家不会听我的话的。”
对于往事，清欢也不便多追问。孙神通当年是为情所困，才选择游历四方，而他的师兄孙行，性格胆怯懦弱，被迫坐上最高的位置，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师弟能回来接手，谁能想到当年心气甚高的孙淼竟愿意在小小的青城寨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呢？
“行吧，那您这儿还有多的防身暗器什么的吗？给我带点呗？”
“唉，你真是铁了心了......”孙神通翻箱倒柜地搜着，“我这儿还有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止血药，纱布......哦，解毒丸，解酒药......”
“行了行了，我是去行医还是去行义啊？你就给我捎点儿武器就行。怎么，看不起我啊？小气......”
孙神通打开最底下的木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排装好的银针，针的大小整齐划一，装在几层厚棉布缝制而成的围裙上，再剪开几十个小口，把银针一根一根插进细孔里，拿给她看道：“老夫手工做的，装备在宽袍内，追击和逃跑时，你能用得上，”说话时满脸自豪，“老夫还给它起了个美名，你猜猜？”
“不会叫万箭齐发吧......？”
“诶，聪明！”还真猜对了......清欢想，孙老头接着说道：“不过这棉布还能放十几把匕首，只是携带不太方便，女娃娃穿起来也太过负累。你又不擅长使用暗器，银针就挺好的。”
“嗯，是挺不错。”
“还有这个，你带上。”
孙神通又翻出一个长绳模样的东西，绳索一头绑着铜钩，仔细看，并非普通麻绳编制而成，而是由细细绵绵的线状东西编成的，清欢不解地望向他。
“这个呀，叫索魂钩。是老夫收集的蛛丝与燕窝编成的绳索，细密而紧实，可比一般绳子强到不知哪里去了。老夫想，这一路山路崎岖，万一失足掉下悬崖，你就抽出索魂钩，还能靠这个救命。”
那我真是，借您吉言了，“行，你那些地雷也给我几个呗。还有止血药确实得拿上一些。”说完就过去跟他一起翻柜子。
“《南浦星术》？原来阿满说的，你在忙着写东西，就是这个啊？”
“哎哟，可别给我弄乱了！这可是老夫的心血！”
“瞧你小气的。行，我拿了这些就走了。此去一行，山高水远，后会有期！”仇清欢想象着话本里那些大侠告别友人的场景，有模有样地学着。
“得了，看两眼就回来，别贪玩。老夫要怎么跟寨主和将军说......”
“您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孙神通摇摇头，论鬼点子，恐怕整个青城都无人能敌仇清欢。不过，实在是太过危险，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于是转身回到屋中，提笔写信，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送到那人手上。
“阿娘，仔细想来，欢儿还没亲自登门向林庄主道谢过，您看......”
仇秀月放下茶杯，埋头清点新招的弟子人数，挥手让她下去：“嗯，去吧。跟你阿爹说一声。”
“嗯......欢儿明白。欢儿告退。”
憋死我了，憋死我了，跟大当家说话必须得提着一口气，才能显得不那么心虚。敬事堂重新翻修了一遍，工程快到一半多了，西南方的南浦书院大门比以往宽了不少，因为以后将会接纳更多的年幼弟子进学。青城寨新招了不少弟子，最小的不过六七岁，最大的也比清欢小些，正是读书识字，习武健身的好时机。
除了有些吵闹，没什么太让清欢心烦的缺点。
“十二师姐好！”
“十二师姐上哪儿去啊？”
“师姐，听说您会轻功，是能飞的那种吗？”
“师姐来了！咱们比比谁厉害！”
仇清欢的视线可没在他们身上，她身上装着从孙老头那儿拿来的东西，浑身沉沉的，想要快些回去收拾行囊。
“清欢！你不留下来看看么？”惊蛰像个小大人一样给新来的弟子们说着规矩，看见清欢的身影，便跑过来。
“我就不看了，只会添乱。”
“怎么会，师弟师妹们可崇拜你了呢！”
拉拉扯扯间，晏宁走上前来，差点忘了，她负责这次搬运木材的工作，早就看清欢不惯，一直找不到机会与她当面对质，今天终于让她逮到了：“仇清欢，目无法纪，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五师姐，我实在是胸口疼得厉害，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少跟我扯，刚才还见你从敬事堂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那真是辛苦你了，一直注视我：“哎哟，哎哟，疼......五师姐......”
清欢一副可怜模样，抓着晏宁的衣袖不松手，晏宁咽了咽口水，心里也怵得慌，生怕真把对方吓出毛病了，忙摆着手：“好了好了，十四师妹，你送她回去好好歇着。”
惊蛰当然能一眼看穿清欢的小把戏，搀扶着她向晏宁道谢。
两人走在半路上，清欢将自己的计划都告诉了惊蛰，对方一脸吃惊，之后说也想跟着一块儿去，想了想，去了也只能给清欢拖后腿，有些失落。
“你别难过，我就是出去走走，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这些日子你替我好好守住青城寨，等我回来就带你去游江，可好？”
“那你可得记住你说过的话，回来的时候别缺胳膊少腿的......”
清欢搂着惊蛰的肩膀，与她挨在一起走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哪次答应带你出去没实现过？好了，别一副要哭的模样。对了，看见我爹了吗？”
魏铎今日难得没在敬事堂帮着文竹夫子整理藏书，在院内拿着锤子对秋千敲敲打打。
“欢儿回来了？饿了没有？”
“晌午刚吃过了，不饿。阿爹，有件事儿想跟您说说。”
“我都知道了。来，坐。乌斯和高昌频频交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会说，是为土地、为钱财、为其他种种。但你有没有想过，齐国在这中间，担了个什么角色？”
“阿爹的意思是......是齐王从中挑唆？”
魏铎微笑不语，话锋一转：“为侠客，自然要行侠仗义，但也要懂得明哲保身。天下兴亡，百姓苦难，是天灾也是人祸。欢儿，阿爹想要告诉你的是，你要接受自己的平凡和渺小，要懂得取舍，懂得权衡利弊，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阿爹都站在你这边。”
出了城门，与周琛一行人告别，调转去南阳的马头，向西行去。
陕地与蜀地交界处，有一城，名叫达州。
达州也在华山脚下，常年有江湖名士造访，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头门庭若市。
既然是有目的的出行，也不便带太多杂物。仇清欢着一件干净的素衣，青灰色交领长衫，隐隐能看见线条分明的锁骨，外罩一件墨青色外袍，发丝一半挽于头顶，一般披散在笔挺耸立的肩后，身后负长剑，还背着灰布包裹。清欢已经尽量将自己打扮得朴素简约了，一路走来还是有不少人回头好奇张望。
眉里藏了三分锐气，眼里藏了七分纯良。
“店家，从这儿到峨眉需要多久？”
“姑娘去峨眉作甚？听说那边现在乱的很，您就别去啦！在小店住上几日，感受一下风土人......哎，姑娘！”
身上盘缠不够，省着点用，找个差点的客栈凑合就得了，我可住不起你这街市最繁华的客栈。
随便在街边找人问路，原来从达州到峨眉，中间还得经过绵州。而绵州现在到处都是流民，混乱不堪。
“老身奉劝姑娘还是别去，等风头过了，再去也不迟。”
“婆婆，来不及了，我定是要去的。敢问今日出发，何时能到达绵州？”
“走路的话，左不过两三日的时间罢。姑娘生得这么好看，一个人在外恐怕不安全，买个斗笠再走吧，只要两个铜板，能遮风挡雨，还能避嫌。”
“行，我要了，谢谢您。”
说起来，达州本民风淳朴，不拒来客，近日受到周边影响，城门守卫竟查得严了些。仇清欢正一筹莫展时，灵机一动，掏出孙掌门给他的腰牌。
“奇门？”守卫只认得奇门腰牌，却不认得掌门人三字，“快走快走，真不知道那破地方还有什么好回去的！”一边说，一边将清欢“赶”出了城门。
清欢抱拳行礼，快步出城。
看来奇门弟子人心涣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如若现在直奔奇门的话，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拿着掌门人腰牌现身还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再说了，奇门弟子跑的跑，散的散，剩下的人能干什么呢......
得想想办法......去哪里能求助呢？
对了，静慧师太！
去峨眉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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