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在光阴似箭流

　　
五百年前的苍云山热闹非凡，不似如今的萧条空旷，几乎所有妖都在这里安了家。某日，沈殊正坐在苍云山顶的石头上看风景，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扭头一看，柳眉正一脸笑容地向她跑来。
“殊儿，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柳眉眼里止不住的深情，有一颗星星正在瞳孔中跳跃。
沈殊自然也很高兴，妖性情极为寡淡，却也害怕孤寂，在这无尽的生命中能得一伴侣自是三生有幸。“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殊有些好奇，毕竟柳眉和寻常妖族不同。
柳眉的母亲爱上了凡人，于是有了柳眉。天生的半妖所受的嘲讽与冷眼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柳眉有些愤世嫉俗的观念，能被柳眉爱上的人定是不一般。
“他啊，很温柔，待我极好。他总会带好多人间的东西来给我玩，也会为我洗手作羹汤。”柳眉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就好像身上被镀了一层金光，人人可见的喜悦。
“哦？”沈殊更好奇了，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叫万英南，是个道士。那日我下山，看见他正在让一小妖发誓不再作恶。我起了玩心，便是用法术戏弄了他，他这人啊也不生气，一脸严肃的让我出来。你猜他看到我时说了什么？”柳眉一手把玩着她的耳发，止不住的笑意，继续道：“他说姑娘生的如此美心地定是不坏，便是不要再戏弄贫道罢。”
“道士？这可不算好。”沈殊皱了皱眉头，妖族中人自是反感道士的，毕竟，道士是能伤害甚至销毁妖的人。
柳眉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若是母亲知道定是要折断我的双腿不让我再去见他的。可是他真的很好呀，他没有杀那个小妖，说明他不会杀妖族之人的！”
微风起，沈殊撩了撩吹起的发丝，说道：“你开心就好了。”柳眉激动的抱着沈殊，“我就知道殊儿你会理解我的。”说罢欣喜的离开了。
沈殊想柳眉也许是去见那个万英南了，便是悄悄跟在了柳眉身后。果真，柳眉去见了一名男子。
妖的听力自是不比凡人。“英南，这次你又给我带了什么？”只见柳眉像孩童一般在男子面前摊开了手。沈殊想：原来那就是万英南，长得很普通啊。
万英南义正言辞的说：“什么都没带。”柳眉瞬时笑容敛了去，低下头，闷声道：“哦。”只见万英南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随即摸了摸柳眉的脑袋，笑着道：“骗你的。上次你说你想吃糖葫芦了，喏，拿去吃吧。”
柳眉抬头果真看见了糖葫芦，就差没激动的跳起来了，接过糖葫芦后整个人就挂到万英南身上去了。“男女授受不亲！”万英南推开柳眉，有些无奈。
“知道了。”柳眉乖巧的说道，竟是安静了下来，安安分分的吃带来的糖葫芦。
沈殊见着这幅情景也是离开了，让他俩腻歪。沈殊走在路上止不住的想：这还是柳眉吗？在万英南面前，活像个孩子。爱情的魔力果真了得。
一年的时间好似白驹过隙，沈殊依旧整日坐在那块石头上看风景，只不过今日的沈殊身旁多了一个柳眉。
“殊儿，我要下山了，可能再也不会回苍云山了。”柳眉缓缓说道。沈殊惊讶，“为何？”
柳眉的眼神看向远处的山峰，语气中带着好些期待与兴奋，“他说他要娶我！”“那你大可叫他住到苍云山来！”沈殊却并没在意柳眉言语中的期待与兴奋，有些不悦，妖族之人怎可堕入凡尘！
“英南是个道士！”不成想柳眉竟是生了气，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沈殊看着身旁空空的石头，叹了口气：为了感情，竟是不要家了么？沈殊是真的不能理解柳眉了，凡人几十年的寿命怎能与妖的永生相比，入了凡尘的妖，是再也不能回妖族了的啊！
“斐离，柳眉要随那个男人下山成亲了。”沈殊见着斐离的第一句话竟是关于柳眉的，斐离不悦。“你管她作甚？”斐离很不喜欢柳眉，一是她半妖的身份，二是她冷漠的天性。
“我...斐离，你知道的。”沈殊欲言又止。斐离牵起沈殊的手，缓缓道：“殊儿，那是她的选择，与你无关的。”
“我知道，可是...”沈殊点点头，话还未说完，斐离便打断了她：“没有可是！殊儿，你什么人都关心，怎就不来关心关心我？”
沈殊笑了，“你哪有什么需要我关心的。”斐离不语，握紧了牵着沈殊的手。
“殊儿，难道我的喜怒哀乐就不值得关心吗？你怎会不知我的心意，我可以等你上百年上千年，你从来都不愿意看见罢。我知你生性薄凉，我愿意等的，可你好歹...”斐离心中苦笑。
沈殊自是知道斐离的话中有话，只是沈殊回应不了，她好似自打成妖以来便是没有了七情六欲，整日守在山顶，看日出日落，唯独看不见感情。
北来南去几时休，人在光阴似箭流。
距柳眉下山已是三十年有余，“万英南应是寿命已尽了吧，是该去看看柳眉了。”沈殊喃喃。手取下一瓣桃花，寻来一张白纸，口念咒语，桃花的粉红汁液竟是滴到纸上绘成一条线路，线尽之处便是柳眉所在之地。
“斐离你可是要同我一路下山？”沈殊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斐离有些惊讶。斐离以为沈殊是不乐意他陪着，有些不悦道：“怎的殊儿不想我陪着？你第一次下山我自是不放心。”其实斐离是担心柳眉会要沈殊想法让万英南陪她永生。
沈殊突然笑了，春风满面：“只是你这脸生的过分好看，走入市集难免引人注目。”斐离听过，摸了摸沈殊的头：“又不是作些见不得人之事，管它作甚？”
沈殊点点头，两人便是下了山。
沈殊本以为会看见万英南残华褪尽的模样，没曾想万英南竟看起来与三十年前风华无二，倒是柳眉，身子虚弱无比，病恹坐在榻上。
“殊儿你来了。”柳眉抬眼，又是看见了沈殊身旁的斐离，“来看我的笑话么？带着斐离。”斐离冷哼，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沈殊上前握住柳眉的手，沉重道：“你怎会...”话未毕，柳眉就打断道：“英南，我想歇息了。”沈殊瞪大了眼，万英南作出送客姿态，没有言语。沈殊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斐离，在山下多呆些时日吧。我想看看，他俩是如何生活的。”被撵出门的沈殊缓缓对斐离说道。斐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沈殊，只得点点头。
是夜，柳眉的房上趴着两个身着黑衣的人，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只见，万英南端着一个碗进了屋子，碗里有什么一概不知。随即传来柳眉的哭声，“英南...英南，我是该如何？”万英南什么也未说。又听见好似滴水的声音，待那声音没有了，才是传出万英南的声音：“小眉，你大可不必如此的。”
竟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好些才停下。柳眉瞋目切齿，大声道：“万英南！我做着一切是为了什么你不清楚吗？究竟你心中对我的感情是才几分？我穷极生命都要你留下，你却...你却想着离我而去。”万英南不语，阵阵哭声传来。
万英南竟是没有安慰柳眉，端着碗出了房门，站在院子中将碗中的东西一饮而尽，才是出了院门。
趴在房檐的那两个黑衣人自是沈殊与斐离，他们很清楚，那碗中定是妖的血液，而那妖，自是柳眉。
妖族之人该是有多熟悉同类的味道，没了皮肤的遮盖，那血液的沸腾哪怕隔着万里也能感受到。
沈殊大惊，差点就要去追上万英南问个明白再给他个千刀万剐，幸得斐离在身旁，一个法术昏迷了沈殊，带她离开了房檐。
待沈殊悠悠转醒，沈殊才惊觉斐离做了什么，“为何要拦我杀了那畜生？”
“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要冲动。”斐离了解沈殊的性子，只得解释：“昨日不过一个片段，虽说碗中血是柳眉的，但又未必是万英南强迫的，我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还须再观察才能下定论。若真是那万英南铸下错，到时拿了证据再杀他也不迟。”沈殊不语，斐离觉得沈殊定是会听进去他的话。
其实不然，沈殊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万英南！这话自是不能对斐离说，斐离定会拦着她的。
“万英南我们来日方长...”沈殊暗暗想，握紧的手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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