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雪儿擦去虎口处的血痕子。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

　　雪儿正在小巷子里走着，突然间敏锐地感觉到后头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雪儿停顿了一下，身后又没了动静。雪儿不动声色地慢慢走着，前面出现一个拐角。

　　只见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疾走几步，走过拐角，四下张望，却发现巷角空无一人。那女子皱着眉头，抬头一看，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手脚利落地爬墙，一条腿伸出，正要翻墙而出。

　　那女子疾走几步，凌空跃起。

　　雪儿余光只瞥见一个黑影，还来不及做何反应，已经一把被那人从墙头揪下来，稳稳地落在递上。“大侠，大侠，不要杀我。我身上的银两全都给你，都给你。”雪儿紧闭着眼睛。

　　“公主。”一个熟悉而又无奈的声音响起。

　　是耶律月！

　　雪儿心中一动，睁开眼睛，“师父，是你？”雪儿惊喜道，“师傅，雪儿终于见到你了。”

　　耶律月仔细打量着雪儿的面容。

　　“公主，你长大了许多。”耶律月眼眶微微红了，“公主，那首曲子可熟悉？”

　　看着耶律月的面色，雪儿不由得猜测道，“难道，天海楼的那首曲子乃是师父所奏。那个老者是师父扮的？”

　　耶律月点点头。

　　“怪不得。”雪儿感叹，“怪不得这首曲子这么的熟悉。那刚才那残扇也是师父施了力？”

　　耶律月点点头。

　　“师父。”雪儿抱着耶律月，磨蹭了下小脑袋，小声地嗫嗫道，似是有怨气，“师父，当时找到了我，为什么不把我从李府带走？”

　　耶律月抚了抚雪儿的头发，头发乌黑光亮，如绸缎般光滑润泽。看来，李家对她真的很好。耶律月松了一口气。

　　“师父偷偷看到那李母和李黛十分的疼爱你，当时师父要解决手中的事物，不便照顾你，也担心会波及到你。”耶律月说道。

　　“那我们这就跟姑姑告别。”雪儿仰着她的小脸，兴奋地道。

　　“现在还不行。”耶律月摇摇头。

　　雪儿疑惑地看着她。

　　耶律月解释道，“你被李家所救，还被李黛认做侄女，这正是上天给我们的好机会。这个身份是我们办事情最好的便利之处。”

　　雪儿慢慢地松开环抱着的手臂，脸上似有不解，又似沮丧之色。

　　“师父，我有些不明白，”雪儿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困惑之色，“为什么我们要设法让姑姑嫁给轩哥哥？”

　　“公主，如今你也长大了，一些事情，我也就不瞒你了。”耶律月的脸上是凝重之色。

　　雪儿点了点头。

　　“二皇子就是你姨娘的孩子。十多年前的丽妃就是你的姨娘，扶安国的公主图丽。”

　　“丽妃？”雪儿在脑海中搜寻着她的名字，在代景国呆的这四年，雪儿对这个名字的了解，仅限于十几年前，这位妃子曾经盛极荣宠，后来却不知什么原因，得了急病而死。

　　“她是我的亲姨娘？”

　　“没错。”耶律月点点头。

　　“如今，二皇子是我们复国的唯一希望了。我在宫中接应到了花娘。她是你姨娘的贴身丫鬟。”耶律月继续道，“如今，我扶安国覆灭，被西梁国吞并。那赫连云势力庞大，我们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只有二皇子登上代景国的皇位，我们才能借助他的力量，光复我扶安，拯救我们扶安的子民。”耶律月望着前方，目光中凝聚着坚定之色。

　　耶律月低下头，看着雪儿，“公主，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我们扶安国唯一的希望。”

　　雪儿沉默不语。这五年来，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就如噩梦一般，搅动得她整夜辗转难眠。她以为这样的噩梦一辈子都挥之不去了，但五年的时光，奶奶和姑姑的呵护，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却让那噩梦一点一点淡去。甚至如果不刻意提起，那伤痛已然蜷缩在角落中，已经忘却了。如今，师父提起的这一切，不异于是重新揭开伤疤，露出她血淋淋的伤口。那巨大的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雪儿的心里绞痛着，既痛苦，又愧疚，甚至产生了一丝后悔，后悔来了这金陵。

　　“当年，我们遇上船难，还好上天保佑，你被李家所救。可见天不亡我扶安。”耶律月的眼中射出了几分利光。

　　“师父，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让姑姑嫁给轩哥哥？”

　　耶律月收起欣喜之色，认真道，“一则，李黛跟苏晋乃是堂兄妹，私下关系甚好。如今，二皇子养在卫如是名下，卫家和李家联姻，二皇子也就多了一份助力。二则，卫墨轩正好来汴州城小住，不日便会回金陵，如今，公主正好也可以光明正大一同跟着李黛回金陵。这李家小姐的身份是你最好的护身符。”

　　雪儿神情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您又是怎么知道姑姑会喜欢上卫墨轩？”

　　耶律月心里有丝异样，这样生疏的质询。但耶律月很快整理了思绪回答道，“我也只是试试，花娘曾和我说过宫内的不少秘辛。听说，当年李黛来金陵时，曾对卫隐将军有好感。卫隐和卫墨轩又十分想像。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能够这么早就与公主再见面。”

　　“可是，这对姑姑来说不公平。”雪儿轻轻地飘出了一句。

　　“公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李黛嫁给卫墨轩，也不是我们逼迫的。”耶律月皱着眉头道。

　　雪儿看着师父严肃的表情，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快，就因为想要她回金陵，就因为姑姑能给二皇子多点助力，就要设计赌上姑姑一生的幸福吗？

　　雪儿自小由师父教养长大，心中早已被国仇家恨填满，但这么多年住在李府之中，让雪儿知道了，除了复国，人世间还有其他美好的东西，李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姑姑虽然对她严厉，但也处处透着关心。这几年过去，雪儿甚至还有一丝庆幸，她还以为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早就随着时间而去。没想到，雀儿的到来打破了她宁静的生活。云雀是经过专门训练，是扶安少数人自小训练而成的特有的技能，能懂鸟语。雪儿先是欣喜若狂，后来却有些迟疑了。

　　再后来，雀儿又一次来了，师父和她约好在天海楼见面。

　　这么多年来，复仇，复国的信念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雪儿左思右想，夜不能寐，最终从小习惯性地对师父的言听计从，让她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耶律月看到眼前的女孩，仅仅过了三年的时光，公主的相貌就变化了不少，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渐渐褪去那青涩之气，慢慢舒展出女子特有的娇媚，眼眸中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凝眉间，眉眼间的那抹思绪。耶律月突然心中有一丝慌乱。耶律月蹲下了身子，两手握着雪儿瘦小的肩膀，“公主，你是扶安最后的血脉。我们扶安被赫连霜那个妖女所灭，慕容王室更是被斩尽杀绝，扶安的子民也沦为了她们的奴隶。你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你可要记住，你的使命啊。”

　　那双手似铁箍一般，抓着她，似压了千斤之力。雪儿看着师父着急殷切的眼神，慢慢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师父的手便像是重重的枷锁，将她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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