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诶，你听说了吗？李小姐要成亲了！”汴州城中一个小贩神秘兮兮地道。

　　“李小姐，哪个李小姐？”

　　“哎呀，我们汴州城，还有哪个李小姐啊？就是咱们代景国的第一富商啊。”

　　“啊？你说的是那个李黛！”那人发出惊叹的声音。

　　“对啊。”

　　“她不是好大岁数了吗？嫁的到底是哪户人家？”

　　“嫁的啊，听说是从金陵来的，我家婆子跟李府中一个婆娘交好，听说最近，李府中……”那小贩压低了声音。

　　这爆炸性的消息不胫而走！汴州城的百姓都似陷入了做梦的恍惚中，难以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这消息的震撼性，唯有十几年前金陵城中突发的那场火灾带来的震撼方可相比拟。但那却是十几年前的旧闻，如今却是眼皮子底下实实在在发生的。

　　任这汴州城的百姓四下纷纷猜测着。

　　李府依旧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而且这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三日之后。时间定的这么紧迫，还有人私下猜测是李黛私下胁迫那位金陵公子，一时之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陈叔左思右想，不得其法。主子交代不必向金陵回报消息。但这么天大的事，必定要从长计议，起码先禀报过皇后娘娘再做打算。只是陈叔刚打定主意，走在廊中，刚要敲门。在未闭合的窗缝中，陈叔的视线穿过间隙，突然止住了脚步。陈叔心中一震，心中的那丝异样突然明朗清晰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墨轩这段时间的异样，原来是这个原因。

　　陈叔像被定住了似的，一步都挪不动脚步。窗缝里，墨轩正在细心地擦拭着一对烛台，摆弄出了一对龙凤蜡烛。让陈叔惊异的是墨轩嘴角不自主扬起的欣然的弧度。

　　墨轩从小性格乖巧而内敛，性情淡泊，甚至可以说心如止水，与世无争，年幼时便与普若寺的主持成了忘年的至交好友。普若寺的方丈住持一直赞叹墨轩有慧根，与佛有缘。年岁越长，墨轩越发清心寡欲。年已近双十，身旁别说正妻，侍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有。皇后娘娘是为这个幼弟操碎了心，担心他真就看破红尘，出家了。

　　如今，陈叔终于见到了落入了凡尘的墨轩，会喜悦，会慌张，会忧愁。陈叔叹了口气，他家主子碰上那么个厉害的女子，也不知道是祸事，还是喜事。不远处，墨轩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意，陈叔踯躅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李黛和墨轩的意思是时间紧迫，成亲的礼仪一切从简，但是显然，李母不是这么想的，在高谈阔论地训斥了他们一顿之后。李母发挥出了巨大的热情，简直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了这场婚宴上。成亲所需的一切准备，灯烛，红缎，嫁衣……等等。因为要在三天内全部备齐，李宅的下人个个忙的脚不沾地。李母则风风火火地指挥，那纸一样白的面色上，透着微弱的红晕，似在消耗最后的光采，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李府里里外外时不时都能看到李母的身影，府里四处挂了红缎，灯笼，里外立刻耳目一新，长久以来清静的，井然有序的李府，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厨房的李婶伸着圆润的手腕，腕子上戴着绞丝的银串。李婶虽然身形虽圆胖，可手脚麻利，手下一只烫了热水的大鹅，一扯一薅，就是一把鹅毛。“这小姐成亲，也算是有的忙了。”李婶在李家做了大半辈子了，往日里只收拾收拾，在厨房也没多少活计，这次李婶想着可要大显身手。

　　雪儿却没有同以往一样兴奋，在被李母拉着去选了两次成亲用品，都显得有些郁郁寡欢，最后找了个借口就再也没跟着一起去。

　　“左边一点，左边一边，太左边，右边一点……”阿渡站在一个高凳上头，垫着脚，让人看着有些心惊。阿渡“啧”了一声，一只脚轻轻一点，只见三只凳角悬空，只靠一只凳角撑着，凳子微微移动，却又稳稳当当的。阿渡的脚下平稳着，不见半点慌乱。

　　雪儿经过时，李母正在下头指挥，“好好，嗯嗯，差不多，可以可以。”李母正巧碰着失了神似的雪儿，把雪儿喊住，“雪儿，你瞧着这对喜字贴的对称吗？”

　　雪儿表情愣愣地，李母又说了一遍，雪儿才反应过来，朝门上看去，两个大红的喜贴在正门之上，有些不真实感。

　　“挺对称的。”雪儿应道，笑了笑。

　　“你这孩子，怎么跟失了魂似的？”李母念道，上前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雪儿怔怔地后退了一步。李母一把抓着，“没发烧啊。”

　　雪儿弯了弯嘴角，笑了笑，“奶奶，我没事。我先去姑姑那儿一趟。”

　　“哦，好，让你姑姑抽个时间，下午那东府家的来量嫁衣的尺寸。”李母交代。

　　“恩，知道了。”雪儿笑着道，一回头那笑容就消散地无影无踪，显出了一番忧心，稚嫩的脸庞，那抹忧愁之色怎么看怎么违和。

　　“小青，你在奶奶这儿帮帮忙吧。我找姑姑有点事。”

　　小青瞧着雪儿认真的面色，有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雪儿敲了敲门，进了李黛的书房。李黛的书房却跟外头满满的热闹之色全然不同。那书房的门好像把热闹隔绝在了外面，李黛坐在书房之中，同往常一样地翻着账页，不时认真思索。雪儿一怔，这幅场景，她曾看过不知多少次，心中一股莫名的暖流涌上心头。雪儿轻轻关了门。

　　“姑姑。”雪儿出了一声。

　　“什么事？”李黛道，眼睛看着账页，等了片刻都没有听到雪儿的回答，李黛才抬眼，抬眼看到雪儿一副踯躅的表情。

　　“姑姑，你真的要嫁给轩哥哥吗？”雪儿问道。

　　过了一会儿，雪儿以为李黛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恩，”李黛淡淡应了一声，点点头，那语气仿佛在回应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轻巧。

　　“姑姑，你要不要……要不要再重新考虑看看，要是为了奶奶的话……”雪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突然说出。

　　李黛抬眼，看着这小家伙郑重的表情，失笑道，“我以为你挺喜欢卫墨轩的。”

　　“是，可是……”雪儿的脸涨的红，一双眼睛似乎有万语千言。李黛疑惑地看着她，静等着她的回答。

　　雪儿嘴唇抖动着，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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