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终章

颜誉尴尬不已，呵呵干笑了两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乖乖听话让他走了，出手劫了他呀，我信你有这个能力。”

        姓方的信誓旦旦，企图用美色迷惑，凭借三寸如簧巧舌诓骗小丫头，可惜，小丫头根本不吃他那套，明面上顺着他的布置走，其实只是为了打消方诩之的顾虑？

        两个人，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古灵精怪，谈不上谁骗了谁，也辩不出是谁吃了亏，总之，都是黑了心肺的狠辣之辈，绝配得很。

        颜誉出口讽刺她方才想出手的举动，戚蓉不想跟他废话，道：“他昨晚说了一堆废话，只有一句话有道理，置之死地而后生。”

        颜誉叹了口气，妥协道：“戚姑娘，方兄是不想拖累你，燕吕峡变数太多。你去了，更添负担，一旦他发生变数，平南军和朝廷都会先把矛头对准你，拿下你逼迫方兄就范。”

        戚蓉道：“我知道。”

        这也是为何岳祈琛想要拿下她的原因。不止如此，从客栈出来，她们一直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行走。

        她眼尾一挑，不露痕迹地看向不远处的山峰，渡风口是个渡口，山丘都不高，山丘上悉悉索索长着几颗树，足够隐秘行踪。

        颜誉见她神情，眼皮一跳，顿觉不妙。

        戚蓉道：“郎中，你半点武功不会，会轻功吗？”

        颜誉答：“自然不会。”

        戚蓉抿了抿唇，拽着他的手臂一跃而起，提气飞过矮山丘，跃起的时候她把手指间的石块弹在马屁股上，马匹嘶鸣了几声，顺着追踪之人藏身之处奔去。

        静谧地山间惊起一声马儿鸣叫，四周蜷缩在树根下冬眠的山鸡腾飞而起，一瞬之间，戚蓉就带着颜誉跑了两里。

        确定身后没有人跟来，戚蓉放下颠得一脸惨白的颜誉，“对不住，事出有因，跑得太快，你那群保护你的暗卫，可能追不上你。”

        颜誉狠狠拍着胸腹喘了两大口气，本来就白的脸色憋得青白，许久才憋出一句，“理解，理解。”

        等他缓了过来，问戚蓉道：“戚姑娘是什么时候发觉身后有人的？”

        戚蓉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衡阳。”

        颜誉惊道：“这么早！你发觉了为何不早出手，由着他跟你这么久。”

        戚蓉道：“多亏他暗中开路，我才能这么顺利找到方诩之。”

        颜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知道她心眼多，不知道她心眼这么多，他啧啧两声，“佩服佩服，既然如此，你知道是谁的人？”

        “谁替我指路来的燕吕峡，就是谁。”戚蓉变了脸色，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清澈透明，仿佛容不下一丝拒绝，道：“少废话，郎中，方诩之会死的。我知道，你和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瞒着我，不然，你不会半是阻拦，半是纵容的让我来了渡风口。”

        方诩之那番话编的极有道理，平南王确实需要用他正大光明的造反，推真正的端慧太子上位，再行禅让，名正言顺，下能安抚百姓，上能压制藩王。

        可是，平南王此次北上，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他大可以暗中传信宫中，兵逼北境，让小皇帝直接立秘旨禅位与他。

        而朝廷已经没有能震慑平南王的穆王爷，有且只有这一个办法，为了保存皇室颜面，势必会答应如此。

        平南王要名正言顺，皇室要颜面。

        正如方诩之所说，凉州很近，增援两日就可以到。穆家军的赫赫威名举世闻名，平南王府并不知道穆王爷已死，大周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透露穆王爷死讯半句。因为穆王爷一死的消息传出，边境必将被外族的铁骑冲破，朝廷不敢如此冒险。

        如此一来，朝廷也不止一条路可以走，最容易做的选择就是，答应与平南王交易，以小皇帝之名禅让皇位，已平战事。

        双方博弈，心知肚明，战场之上只能一个选择，便是小皇帝下旨禅位，平南王欣然接受，朝廷一箭射杀方诩之平叛乱。

        所以，方诩之这一去，就没想过还能再回来。

        颜誉眼珠亮了一瞬，感叹道：“戚姑娘，你真是才智过人，是我见过这世上最聪明，难得能与方兄不相上下的女子。”

        他是有意让戚蓉来找方诩之，不过他以为，他隐藏得够深，连方诩之都认为，他尽全力拦了戚蓉。

        戚蓉心中不免生起一丝惆怅，她武功厉害，却没有能力与平南军为敌，她聪明，却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救方诩之。

        她根本一点都不聪明。

        她冷笑了一声。

        颜誉侧头避开戚蓉殷切的目光，道：“方兄没有办法，这个局，他本就必死无疑。他死了，平南王就再没有筹码北上。兵不血刃，方兄的死，才算得上真正有价值。而他自己，是在用性命做赌注。”

        戚蓉急道：“赌什么？”

        颜誉道：“赌身为母亲的一颗慈悲、怜悯之心。”

        当朝太后？方诩之到了如今的地步，竟然肯把性命交付给毫无把握之人的手上。

        她认识方诩之很久了，她比谁都知道，方诩之心怀天下，可她不知道，他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戚蓉气笑了，“那个母亲如果真的对他怀有一丝慈悲怜悯之心，当年，就不会选择毒死他。”

        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人在用力拉扯她的心脏，没有撕心裂肺彻骨的痛，但足以让人难受。

        颜誉不免替太后辩了一句：“面临那种局面，任谁都会那样选择。”

        戚蓉迅速反驳：“那现在呢，和当初有什么区别？你们当真觉得，她的选择会不一样吗？”

        颜誉哑口无言，顿了顿，才道：“方兄信她，我信方兄。”

        戚蓉失落地垂下头，十分困惑，事到临头，不能干坐着等，又缓缓抬眼，不死心问道：“郎中，不对，你引我来，就是还有别的办法。”

        颜誉叹了口气，十分为难道：“曾经有过，后来，被方兄骂了一顿，打消了。”

        戚蓉一下向前，“什么？”

        古人云，一而再再而三，出卖好友，不是君子所为。但，好友都快死了，君子不君子的又有什么要紧。

        颜誉直起腰，转过头，对着燕吕峡的方向愧疚地拜了两拜，“方兄方兄，对不住，今天这种情况，不得已只能辜负你的嘱托，来日再跟你请罪。”

        回头对戚蓉换了副面孔，正色道：“戚姑娘，小皇帝在益州。”

        戚蓉始料未及，被这出乎意料的信息一惊，“当真？他不在上京都待着，跑来益州城做什么？”

        燕吕峡本就是益州的边境，一壁城墙的距离，小皇帝在益州，也不怕被平南王破城给活捉了。

        颜誉道：“自然当真，他偷偷来益州，是听闻了南境的传闻，跟太后娘娘发生了些口角，从宫里偷偷跑出来的，可能是想找机会对方兄斩草除根吧。这几年，小皇帝明里暗里的，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自一年前，就不断派人暗杀方兄，或许是觉得，只有方兄死了，他的位置才能坐稳。巧了，被他收拢的江湖中人里，有几个，以前是知知堂的暗桩。”

        戚蓉这才想明白，渡风口客栈前的截杀是怎么回事儿，小皇帝跑了，太后慌不择路，走错了棋，想在小皇帝出手前出手，掳走方诩之。

        “方诩之还真的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啊。”

        她皱了皱眉，将怀里的铃铛拿出来摇了摇，不一会儿，一匹烈马从树林从窜出。马慢慢跑来，越来越近，走近才发觉，上面驮着的人很是眼熟，分明是一袭青衣的罗玄，手里还牵着另一匹马。

        颜誉惊了一瞬，这不是方才被戚蓉一块石子打出去惊跟踪之人的马匹，他倒吸了一口气，合着，他又被这小丫头下了套。

        “戚姑娘，你又诈我？”

        戚蓉把铃铛甩在他身上，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和悦道：“郎中，凉州，就拜托你了，树林里还有一匹马，喂得饱饱的，足够让你到凉州，多谢了。”

        她架着马回了身，颜誉心里一慌，问道：“等等，戚姑娘，你要做什么？”

        戚蓉回头，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满地白雪反光到她眼里，熠熠生辉，“去益州，杀小皇帝。”

        白雪皑皑，冷风吹过，她的声音坚定，“与其把他的命放在那个人手中，不如，把他的命放在我手中，我不会让他输的，我发誓。”

        小皇帝一死，无论皇室和平南王想如何选择，都要想方设法留住方诩之的性命。

        颜誉见她执意如此，嘱咐道：“戚姑娘！小皇帝出行，身边一定带着无数绝顶高手，还有宫廷出身的影卫暗卫无数。本来我曾跟方兄提议，由你出马，将小皇帝拿下，可是，此举凶险重重，方兄没有答应。想杀小皇帝，不易。”

        她的笑容在雪地里明媚过夏日烈阳，“杀不了，我就只砍他一刀如何？”

        颜誉唇角微掀，不由开始钦佩她，“只要戚姑娘性命无碍，让小皇帝带伤，拖个几日，就可。”

        戚蓉道：“我知道了。”

        两匹马跑远，马蹄溅飞满地残雪，留下颜誉一脸怅然。

        颜誉低头欣然一笑，低喃道：“方兄呀方兄，我如今，倒是开始羡慕你了，你很幸运。”

        两日后，燕吕峡。

        滴水成冰，风呼啸从两峡口吹进去，发出轰隆轰隆的回声，平南军驻扎在峡口处，夜深之际，方诩之一行人才与平南军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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