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临江
万籁俱寂，静的可怕，就连客栈中一阵阵绝望的叫喊声都停了。
白马上的黄衣女子年纪不大，表情桀骜，似乎方才的举动只是一时兴起。
“来者何人！”
弩卫齐刷刷的又转了方向，对准马上的戚蓉。
方诩之思绪被那一抹黄衣牵着，脑子“刷”地一片空白，早就听不见其他声音。
在他的计划中没有戚蓉的身影出现，她该在烟霞谷，就算不在烟霞谷，有幸去了衡阳，也不该出现在这儿。
戚蓉娥眉轻挑，抱拳悠悠道：“对不住各位，大半夜一片黑，那玩意儿看着晃眼，我便以为是什么暗器伤人。我的手轻轻一滑，石子就飞出去探路了，出门在外，都是朋友，误会一场而已，多多海涵。”
领头人转头，一头乌黑的发遮住眉眼，“姑娘二人，是故意来挑事儿的？还是来救客栈中的人？”
弓，弩一排排立在客栈外，客栈内人人自危，客栈外居然有人敢挑事。
慕容岩端着酒碗起身，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问剑山庄里见过的小丫头。”
方诩之惊讶道：“前辈竟还记得。”
慕容岩讽刺一笑，道：“近十几年来，江湖新一辈人大多没骨气，年轻一辈敢与我动手的人不多，她就是唯一一个。”
方诩之笑了一声。
慕容岩这话说的太目中无人，丝毫没把那日动手的苏青衣这等角色放在眼里，偏偏对戚蓉一个黄毛小丫头青眼有加。
能被三绝之一记住，算不上什么坏事。
慕容岩道：“她与你是旧识？运气不错，你今日命不该绝。”
方诩之沉沉叹了一浊气，干笑两声：“只怕不是命不该绝，是命已休矣……”
他曾对戚蓉发过誓，这辈子永远不会再骗她，如今食言而肥，还不知如何是好。
弩卫一个个冷漠地看着戚蓉，箭在弦上，随时可以将她射成筛子。玄机营的弓，弩与寻常弩不大一样，是由公巧大师改造而成的，一只弩可以同时射三发箭，箭矢速度惊人。
颜誉烦躁地啧了一声，看向森森发亮的箭头，低声道：“我说戚姑娘，你要找死，没必要带上我一个江湖郎中吧，颜某惜命。”
戚蓉一个字都吝啬搭理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选择要留给对方做，戚蓉端坐马上，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先说来听听。”
领头人冷笑一声，在众人目光下抬手。
方诩之心上狠狠地一窒，乱了心志，“且慢！”
羽箭跟声音一同落下，近百支箭矢齐齐射出，铺天盖地向戚蓉的方向而来。戚蓉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但半空中，对着满天箭雨拔刀一斩。
细雨刀刀锋一寒，刀尖的寒气敛人耳目，内力顺着刀锋与扑面而来的羽箭在空中相撞，相撞那一瞬间，羽箭停滞在空中，突然被一道气息一震，风吹过，箭矢从中折断，掉在地上。
风过，箭落。
戚蓉稳稳坐回马背，对着领头人微微一笑。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玄机营领头人在震惊中久久没有回神。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精纯的内力。
客栈二楼的窗边传来慕容岩一声轻笑，“江湖代有人才出，数月不见，小丫头就有这样快的进益，根骨资质都是一流。这样好的人物，中原实在不该有。”
他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包含重重杀意。
方诩之眉间一跳。
慕容岩又缓缓道：“再等她练上个几年，再战几场，只怕是成就要远远超过我等老不死的前辈了。”
再任由他说下去，不等外面如何，慕容岩就要按耐不住出手了。方诩之无奈地道：“慕容前辈难道不觉得她眼熟吗？”
慕容岩微微挑眉，看向戚蓉，小丫头神采奕奕，得意的样子眉眼竟有几分像故人，有记忆回归脑中，“戚自天，她是戚自天的女儿。怪不得，在问剑山庄的时候，我就觉得丫头有几分眼熟。”
方诩之赞道：“前辈眼力不错。”
慕容岩无比惋惜地叹了一声，摇摇头道：“既然是戚自天家的丫头，就杀不得了。”
客栈外，玄机营与戚蓉僵持着。
一刀斩百箭，那样精纯的内力，境界绝对不止一流，跟一流的江湖人纠缠，玄机营不一定会落于下风。但这样做十分不明智，两败俱伤，反而给了客栈中的人一线生机，
领头人语气软了几分，商量道：“姑娘如果挑事，大可不用跟我等起冲突，客栈中的人，我等要定了，姑娘如果要救，便是与我等不死不休。”
弩卫在此，他有相当大的把握能说硬气话。
戚蓉视线轻飘飘扫了一眼二楼的方诩之，眼神冷冰冰好似从不认识，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方诩之后背倏地汗毛直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涌上心间。
又苦笑一声，是了，易了容的面孔，连自己都记不住，她怎么能认出来。
戚蓉道：“我路过，不挑事，也不救人。”
领头人松了口气，抬手示意手下人收回弓，弩。
颜誉震惊得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戚蓉，忍不住暗中腹诽，不是救人，能风尘仆仆夜以继日的赶了十日的路？能与玄机营动手？
戚蓉看了看天色，道：“不过，天色已晚，我要进客栈歇一晚，你挡我路了。”
颜誉：“……”
领头人咬咬牙，忍气吞声从中间给戚蓉让出一条路。
戚蓉下马迎着弩卫火辣辣的目光进入客栈中，找了一个空桌坐下，客栈中人亦是一一投来疑惑地目光。
颜誉坐在戚蓉对面，殷勤备至地给她满上一碗热茶。
戚蓉扫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颜神医，你还坐在这儿，不大合适吧。”
颜誉装作听不懂，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戚蓉低头接过茶，不说话。
门外玄机营的一部分人进到客栈中，分别有五人守住前后两个门，其余人还在客栈外。
领头人看着客栈中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众人，对戚蓉道：“姑娘，客栈中的人，还请姑娘不要插手。”
戚蓉吹了一口茶沫，饮了一口，将细雨刀放在桌面上，“与我无关，你随意。”
二楼上，慕容岩听见此话，唇角挂着笑意，叹道：“可惜了。”
方诩之问道：“慕容前辈可惜什么？”
慕容岩拂袖走到楼梯处，没有回头，“可惜了你那一身枯木逢春。”
方诩之脸色僵硬，“前辈说的话，在下听不明白。”
慕容岩轻笑一声，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黑袍拖在地上，手负在身后，身旁气息惊人，每走一步，颇有秋风扫落叶的架势。
领头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此人不凡，迟迟不下令拦他。
戚蓉放下茶碗，看向慕容岩，慕容岩也在看她，四目相对。
戚蓉内心的吃惊程度不亚于第一次见到慕容岩，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慕容岩在此，更证实了她心中猜想，衡阳的那个人，一定是慕容岩。
慕容岩走出客栈，直到飞远，竟无一人敢出手拦他。
一人进，一人出，客栈发出一阵唏嘘声。
领头人冷声道：“吵什么！不想死的，就闭嘴。”
方诩之看着慕容岩远去的身影，沉下一口气。
黑玄握刀在手，道：“我带你出去。”
“不必费心，今日来的人远远不止三十，就算出了这个客栈，你我也无处可逃。”方诩之两下除去脸上的□□，露出本身的面孔，他的脸因为久用易容膏，不见天日，有几分苍白。
正要下楼，黑玄阻止道：“你做什么？”
方诩之反问道：“黑兄要做什么？”
黑玄不悦，还是回道：“尊楼主令，护你性命，直到燕吕峡。”
方诩之边走边道：“在下在乎颜面，此生只走正门，不走捷径。要出去，也得光明正大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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