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衡阳
苏青衣笑容依旧，叹了口气，眼神幽深，看了戚蓉半晌，才意有所指地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青青好。”
戚蓉险些笑出声来，且不说苏青青愿不愿意牺牲自己爹娘的名誉以求得到什么，如今连苏青青自己都成了受害者，行走江湖难免被人指指点点，苏青衣竟能毫无波澜的说出为了她好，这样的情操以及无耻，是旁人没有办法做到的。
她唇角一抽，叹道：“希望青青姑娘真能领你的情。”
苏青衣自信道：“她会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戚蓉跟苏青衣两看相厌，实在没有必要在此浪费时间，多说一个字都是彼此折磨。
说完这两句，她率先朝化雨楼大门走了两步，试图带路进到化雨楼。
苏青衣却又阻止道：“戚姑娘，你当真要进化雨楼？”
戚蓉回头，蹙眉，“你什么意思？”
一而再再而三拦住她。
苏青衣道：“据我所知，方诩之早在一日前就出了衡阳，并不在化雨楼，即使是他不在，姑娘还要进化雨楼吗？”
戚蓉眉间微敛，怔怔地看着他。
他又道：“戚姑娘不信我？”
不是不信，是没有理由。
苏青衣没有理由在化雨楼前拦住她，告诉她方诩之不在化雨楼。那日在青凤山庄离别时，她被方诩之迷晕之际，在他身上下了追踪之物，她手握寻踪蝉一路追到衡阳，蝉鸣指引的地方，就是化雨楼。
如果方诩之不在化雨楼……
苏青衣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戚姑娘一定是在方诩之身上下了什么，才能一路追寻到衡阳来，可姑娘想想，不知公子何等人物，如果不是他自己想泄露行踪，这世上有谁能找到他？姑娘不如猜猜，他为什么要将姑娘引到化雨楼去？”
戚蓉手紧紧握住装着寻踪蝉的银匣，蝉鸣不会出错，错的是她，方诩之聪明绝顶，又对她了若指掌，只怕早就知道她做了手脚。
苏青衣亦是平南王府麾下之臣，平南王府究竟在做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戚蓉道：“苏盟主的意思是，你知道他去了哪儿？”
苏青衣好像早就准备好如何回答她，舒了一口气，道：“北上，燕吕峡。”
他如此从容，戚蓉却不得不怀疑他的别有用心，挑眉笑道：“我凭什么信你？”
苏青衣泰然自若，慢悠悠道：“戚姑娘当然可以不信我，但不知公子却没有多余的时间等你。衡阳到燕吕峡快马加鞭最快都需要半个月，而江南水路通达，会比陆路慢三日，方诩之一行人为了不露痕迹，走的就是水路，姑娘现在追，兴许还来得及在临江口拦住他。”
燕吕峡是南北两境的边界，南靠临江，再往北上就是汝南，一线之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是座人力无法跨越的天堑。
戚蓉倏地觉得心凉了一半，她一直是有预感的，预感方诩之有大事瞒着她，起初以为他一心想着来衡阳送死，却没想到，事情远比她预想中更糟。
戚蓉脸色不变，问道：“你为什么想让我拦住他？他死了不是更好。”
苏青衣轻轻笑了：“戚姑娘不用试探我，我没理由骗你，青衣的眼界很窄，窄到只看得到眼前的局面，看不到几年后的将来，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最不想让方诩之死，那个人一定是我。”
戚蓉想起云州府衙时，连云寨那出出乎意料的反间计，苏青衣是连云寨背后的主人，连云寨围府衙明面是为了枯木逢春，实则却是她和方诩之借此机会逃离了云州。
化雨楼楼主想让方诩之死在云州，而苏青衣却想让方诩之长长久久的活着。偏偏不甘屈居人下的两个人效忠了同一位主子，那位素昧蒙面的平南王世子，能手握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并且收服他们，更加让人心生敬佩了。
苏青衣此人，果然不简单。
所以，他没有理由骗她，方诩之也许真的不在化雨楼中。
得到答案之后，戚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停住回头道：“我前些日子见过苏青青，她过得很好，她那个性子，骄傲不逊，没有人能得罪她，你大可放心。当然，你记挂她，她却未必记挂你。”
苏青衣诧异地看向她。
戚蓉轻轻扯了扯嘴角，苏青青那个人，看她那日的表情就知道，眼里揉不得沙子，知道了苏青衣的种种行径，又怎么会让他好过，正巧，今日过后，她也不想让苏青衣好过。
她还是笑了，“多谢。”
苏青衣轻笑道：“戚姑娘这句谢，我可当不起，方诩之的下落我告诉了你，你就算追上他，也未必能劝得了他。”
戚蓉提着一颗心飞过化雨楼的院墙，离开化雨楼，一路一口气都没歇回了新柳庄，新柳庄人声鼎沸，正如火如荼的比起武，庄里亭谢左右开了两座擂台，擂台边上围满了人。
亭谢边比擂台上围得人更多，刀剑相撞的声音噼里啪啦传出，还有一两个吆喝呐喊，戚蓉推开堵在前面的层层叠叠，费力挤了进去。
湘边五鬼正处下风，被罗玄的长剑压制住，段德节节败退，被逼退到了池塘边，老五早就进了塘子里。
湘边五鬼恶名在外，何时有这么屈辱的时候，还是当着所有英雄的面，落了面子，段德眼底有嗜血的猩红。
戚蓉喊了一声，“罗玄，别打了。”
罗玄迅速收回剑，回头道：“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打？”
戚蓉道：“没有为什么，你打缺了三个人的湘边五鬼有什么意思，你跟我走，我跟你打如何。”
众人议论中，戚蓉带着罗玄离开了新柳庄。
新柳庄外，戚蓉脚步慌张，气息不稳，满头大汗，急着拉罗玄回客栈。
罗玄道：“你别告诉我，你是从化雨楼跑着回来的。”
放在平时，戚蓉还有心思跟他玩笑两句，这会儿却没有半点心思跟他玩笑，道：“你能不能想办法尽快替我准备一匹上好的马，脚程要快，多贵都行，越来越好。”
罗玄奇怪道：“你要走？”
戚蓉道：“是，去燕吕峡。”
罗玄道：“英雄会还没完，你去燕吕峡做什么？”
戚蓉顺了口气，心跳平复了几分，脑中不断思考。
方诩之不在英雄会，化雨楼楼主也没出现在新柳庄，苏青衣宁愿去跟踪她，也不在英雄会上待着，说明，这个劳什子英雄会其实并不重要。
如今想来，英雄会从一开始就打着化雨楼的幌子，凤凰羽印的满江湖都是，说起来隐秘，其实闹得世间尽知。
朝廷又怎么会不知道凤凰羽是平南王府的图腾，平南王府有意办这么大，说不准就是拿这个英雄会作为掩人耳目的幌子，刻意引来朝廷的瞩目。
实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平南王府真正的要做的，在燕吕峡才是。
戚蓉问道：“罗前辈生前让你来英雄会究竟是为什么？”
从一开始她就不相信，青凤山庄真想要这个武林至尊之位，罗青凤不想，以罗玄赤忱的个性，更不会想。
青凤山庄跟穆王府关系匪浅，说是江湖帮派，又跟朝堂紧紧相连，既然罗玄来了，就一定跟朝堂之事有关。
罗玄挠挠头，十分为难，事关青凤山庄的秘事，又怎么能说给戚蓉听。
戚蓉眼底有光，道：“罗玄，穆王爷死了。这个英雄会究竟如何兴许并不要紧，要紧的地方，我正要去看看，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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