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青凤山庄

戚蓉眼神移到罗素那张惨白的脸蛋上，罗大小姐这副样子，像是能醒来给他答疑解惑的模样吗？

        半拥着罗素的青衣男子侧着身，对方诩之的话充耳不闻，多半也是不愿开口的。

        她将视线又默默移回来，盯着方诩之。

        方诩之还在心不在焉，今日，从先前坐在茶棚起他就开始心绪不宁、眉头紧锁。

        不对劲，很不对劲，与他相识这么久，方大公子这副模样便是大事不妙。

        “你怎么了？”戚蓉问道。

        方诩之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在想，青凤山庄多年不在江湖中行走，突然广发拜贴做什么？”

        戚蓉顺着方诩之折扇指的地方看过去，两个羯族人一前一后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

        青凤山庄的名声在外叫得响，可毕竟已经避世多年，早年间在自己地盘那一亩三分地上画了一个圈，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不愿出来。

        长此以往，与江湖中的门派渐渐没了交往。

        比起羯族人千里迢迢来抢拜贴，更让人费解的就是，青凤山庄无缘无故在江湖上发什么拜贴。

        总不会是罗青凤人至中年，才想要出山扬扬名，在江湖之中争权夺利，也想做武林至尊？真要如此，化雨楼与问剑盟还争什么争，干脆洗洗手退位让贤算了。

        纵然心中有疑惑，也没办法，青凤山庄的人一个不愿说，一个昏迷不醒，有什么好猜的，白费力气罢了。

        戚蓉朝大弯胡子那边扬扬下巴，“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好奇，他们是怎么入关的，问问？”

        她说到’问问’二字时，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有种莫名的杀气。

        方诩之心领神会，手握拳在唇边轻笑出声，另一只手摊在前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询问的方式有很多种，显然，戚女侠打算动粗的。

        他往后又退了两步，怕一会儿被溅一身血。唐雁反而一脸兴奋地向前两步，伸长脖子看戏。

        大弯胡子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眸光一沉，持刀的手慢慢抬起，刀尖对着戚蓉。

        他已经被徐晏玉所伤，又被戚蓉砍了一刀，踢了一脚，重伤之下站起来都费劲儿，更别说动手。

        戚蓉一步步向前，看见罗素遍体鳞伤，罗素没有武功，就算有，应该比同行的青衣男子差不少，面对磋磨，尚能咬口坚持。

        她横刀在他脖子上，嗤了一声，道：“我跟你一样，喜欢硬骨头，不如你先咬咬牙，说一句’要杀便杀，要刮便刮’，我兴许一高兴，就放了你呢。”

        大弯胡子愤恨地瞪着戚蓉，眼睛快要凸出来，嗜血地目光扫过戚蓉脸上的每一寸，用羯族语低咒了一句。

        说得什么玩意儿？她平日骂人讲究效果，生怕被骂的人听不懂，白忙活一场。这人反其道而行之，骂出来的话是个人都听不懂，戚蓉正面露疑惑。

        方诩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在说，终有一日，羯族的铁骑要踏破关门，到那时，杀了你祭旗。”

        戚蓉手一顿，她倒没料到，还是有人能听明白的，比如，无所不知的方大公子……

        大弯胡子也愣了愣，似是惊讶此地有人能听懂羯族话，他也只是愣了一瞬，那一瞬间还掺杂一丝懊恼，随后又用一种凶狠地目光瞪着戚蓉。

        “杀我？”戚蓉冷笑一声，“铁骑？”

        他满嘴是血的牙齿露出来，扯着嘴唇笑了笑，道：“就算我亲自杀不了你，今日我死在你手中，终有一日，我师傅也会替我杀了你。”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比不少中原人还流畅。

        戚蓉手中细雨刀划破他的脖子，道：“我管你师傅是谁。你这颗狗头，我取了便是取了，我等着你师傅来找我替你报仇。”

        冰冷的刀刃割肉，大弯胡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就在这时，树林里出现一批江湖人士，个个驾着马配着兵器，足有二三十人，行色匆匆，最前面一排其中一人还有几分熟悉，正是云州霹雳门的俞仲白。

        他人未到，先大喊一声，“且慢！”

        声音刚落下，戚蓉的手在即将割破大弯胡子咽喉时停住，定睛看向众人。

        这批人停在茶棚之时，从中传来一道不大不小地声音，刚好能让众人入耳：“那位好像是罗大小姐。”

        最前面的马匹骤停，路上传来起起落落的声音：“吁！”

        二十几匹马错落停在茶棚前，挡住了茶棚里坐着的人，有几人急忙翻身下马去接应罗素两人。

        俞仲白看见另一边的戚蓉，忙跳下马走过来拱手道：“戚姑娘，且慢，这个人日后有大用处，还不能死。”

        “什么意思？”

        俞仲白道：“这两个人是萧峰越的徒弟，萧峰越来了中原，留下他们多少能有些用处。”

        戚蓉眉间微微一跳，放下了细雨刀，示意俞仲白把两个羯族人带走，她本意也不是要杀他，用计激将一下探探口风，不把他生死关头，他怎么肯说来中原的目的。

        只可惜，激将法使了一半，被这群人给打断了，只能以后再查。

        趁俞仲白在与同伴说话时，戚蓉问方诩之：“他方才说的……萧峰越，萧峰越是谁？我好像听你也说过这个名字。”

        方诩之已经习惯了戚女侠时不时懵懂的发问，走到她身旁，凑近耳边笑道：“是关外第一高手，如今的羯族大将军。你不认识他也属正常，因为你爹当年闯西域王庭时，他还只是羯族神将拓跋余手下的小将军。”

        片刻之后，俞仲白又回来，寒暄道：“戚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戚蓉看看他身后，他们一行共二十五人，其中不见萧意意的身影，“萧姑娘呢？”

        他们一向腻腻歪歪难舍难分，有俞仲白的地方不见萧意意，很是奇怪。

        俞仲白解释道：“师妹受了伤，在门中休养，云州一别后，还没来得及向姑娘道谢，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

        戚蓉惊道：“萧姑娘受伤了？严重吗？”

        如果是在地牢受的伤，那就是她的罪过，多多少少是因为她忽悠萧意意去做饵的缘故，虽然各取所需，但她这个主谋要负一半的责任。

        俞仲白忙道：“戚姑娘放心，只是小伤而已，师妹前几日贪玩，把脚踝崴了。”

        戚蓉松了口气，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就好，那日在云州很对不起他们，说好的事成之后去接应他，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为保全自己，先出了城。

        方诩之绕有兴趣地看向戚蓉，“云州一别？”

        他一开口，俞仲白才注意到戚蓉身边站的人，不是他的过错，实在是方诩之这张脸太不起眼，泯然众人。

        戚蓉本来就长相俏丽，雪肤花貌，在戚蓉身后，还站着相貌出众的徐晏玉和唐雁，他这张脸在其中更显普通。

        “这位是？”俞仲白问道。

        在云州相遇时，戚姑娘是为救朋友不知公子方诩之，江湖传闻不知公子是世间少有的美貌，就连戚姑娘也说，不知公子长相俊俏。

        眼前两个男子，一个普通，一个虽俊朗不凡，但都不是俊俏的长相，看来的名扬江湖的不知公子并不在这两人其中。

        戚蓉看了一眼方诩之，后者乖乖闭上了嘴，低头摸摸鼻梁。

        凉风飕飕刮过耳畔，只听她笑咪咪道：“一个……朋友，以前是在戏班子里弹琴奏曲的先生，身世凄惨。你也看见了，他长得还不好，如今世道艰难，戏班子也不要他了，只能流浪江湖。我见他手无寸铁，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结伴同行，闲来无事之时，还能与我说说话本，吹吹小曲儿。”

        方诩之顿觉有趣，不露声色地露出腰间半截玉箫，十分配合道：“不才在下，正姓祁，与阿蓉三生有缘，姓氏同音，只是声调不同。当不得先生二字，乱世之中，苟且偷生之人而已。”

        说完，还不忘偷偷朝她眨眨眼。

        戚蓉面上笑着，心里忍不住腹诽，方大公子真不辱没她给他编的来路，时时刻刻都在演，修得一身见缝插针的好本领。

        徐晏玉在一旁看得一脸无语，戚蓉本来从小就一肚子坏水，出一趟门长进不少，又得方诩之这路货色一路熏陶，想要不变坏都不可能。

        但见她的样子，像是甘之若饴，两个人明明是一丘之貉。

        他暗叹一声，与唐雁退到茶棚中喝茶。

        俞仲白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问道：“那位欠戚姑娘银两的朋友，可还安好？”

        他顾及到在场的江湖人士，并没有把方诩之的名字报出来，而是很贴心的换成朋友二字。

        戚蓉笑意更深，又用眼尾扫了身旁的方诩之，道：“安好，安好。”

        俞仲白正要问方诩之何在，又想起江湖中争相抢夺的枯木逢春就在方诩之手中，问出口难免会让人觉得他觊觎枯木逢春，索性便没有问出口。

        戚蓉猜到他想问什么，也知道他并非为了枯木逢春，于是回道：“他有要紧事，先走了。”

        点到为止，其他的不好多问，也不好多说。

        戚蓉问道：“你是接了青凤山庄的拜贴，来的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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