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徐晏玉

火堆又被生起，四人围着火堆坐着，与他们一同而来的还有清风派的罗长老，坐在不远处低头拧干衣裳的水。

        与师侄四目相对，戚蓉十分心虚，避开身旁炽热的眼神。气氛尴尬中，方诩之解围道：“不知少侠怎么称呼？”

        白靴少侠一袭青衫，举止磊落，拱手道：“清风派徐晏玉。”

        清风派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武林世家，少主徐晏玉少年英才，一年前除了四害之一俏元宵，因此一站成名。名门少侠，果然自成一派的正气凛然。

        方诩之看向一旁的戚蓉，旁人也许不知，但他知道，清风派的徐掌门曾拜在三绝之一戚自天门下。徐晏玉叫她小姑姑，所以她的来历不用猜。

        容七？名字颠倒了个，倒也不算是骗他。

        一旁戚蓉好奇问唐雁，“你不是回蜀州了，怎么会跟这家伙在一起？”

        唐雁垂眼，“那日我们出冀州后，左护法怕门里出事，就率先回了唐门稳定局势。我跟莫雨姐姐后来在渡风口遇见有人追杀，莫雨姐姐重伤。我引开追杀那人，就跟莫雨姐姐分开了，好在巧遇徐少侠仗义出手，否则，我恐怕已经死了。”

        戚蓉蹙眉，暗暗与方诩之对视一眼，左护法中途离开，定然是因为唐门出了事。问剑山庄那一出后，想必唐婉婉之死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

        唐雁与莫雨一路低调行事，没有左护法后，更不会引人瞩目，又怎么会平白惹来追杀？

        唐雁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江湖上寂寂无名，无缘无故也不会有人追杀她，因此追杀她的人的无非只有一个目的，为了唐门之主的位置。

        唐婉婉死了，唐门群龙无首，唐雁作为唐婉婉的独生女，唐门唯一的继承人，她不死，门中任何人想做这个门主都会有人阻挠，不能服众。只有唐雁死了，才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阻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戚蓉很多话没办法对唐雁问出口，只有另外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与她说。

        唐雁身上穿着素净的布衣，鬓边带孝，这孝不知道是跟苏盟主带的，还是唐婉婉带的。以往跋扈的性子没了大半，此时她微低着头，火光映照下，仿佛一朵脆弱的小白花。

        戚蓉暗叹一声，世事无常，转瞬即变。身旁徐晏玉一双眼睛依旧盯在她身上，令人浑身上下都不适。

        她无奈回头扫了他一眼，徐晏玉正皱眉盯着她，见她回头，道：“我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不如，你跟我解释解释？”

        徐晏玉比她大三岁，从小在众人面前就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年纪轻轻小老头的性子，还有她爹面前的告状精。师侄的辈分，操着兄长的心。在这根木头师侄的对比下，令人讨厌的方大公子显得是那么的和善可亲。

        戚蓉头疼，悠悠道：“我出谷自有我自己的事儿，长辈的事，大师侄你就别瞎操心了。”

        徐晏玉嗤笑一声，出谷之后硬气不少，学会拿架子压人了，他道：“好，我不操心你出谷做什么，我只操心你是用什么法子出的谷，瞒过了师祖和余老前辈。”

        戚蓉好笑道：“我能用什么法子出谷？自然是太师叔应允，堂堂正正走出来的。”

        徐晏玉闭上眼，太阳穴处噌噌跳，语重心长道：“小姑姑，师祖和余老前辈会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出谷且不说。你是长辈，本来你的话我不能不信，你既然如此说了，明日进湘州城，我飞鸽传信一封回去，问问余老前辈，顺便告知你的行踪，免得长辈忧心。”

        他一番话忧心忡忡，哪像师侄，活像戚蓉老爹，方诩之靠着佛像小憩，忍不住暗笑出声。

        戚蓉惊了，忙道：“冷静，冷静！”，徐晏玉顿了顿，戚蓉讨好的笑了两声，语气温柔，服软道：“好晏玉，你就当没见着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段日子我办完事就回去。”

        戚蓉的脾气是被家里人娇纵出来的，性子不说蛮横，可是个从不像任何人低头的主，今日居然会朝他主动服软。

        徐晏玉愣了愣，一时间无法适应，想着几年不见，小丫头长大了了，语气软了几分，“你倒是说说，你能有什么急事？”

        戚蓉道：“我要先去衡阳一趟，去平南王世子那劳什子英雄会。”

        “英雄会？这种大会师祖一向不屑参加，你去做什么？”

        “找我爹爹。”

        徐晏玉一惊，“师祖没回烟霞谷？”

        戚蓉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没回？所以徐晏玉见过爹爹，“你见过他？”

        徐晏玉疑惑了一会儿，才道：“两个月前，师祖来过清风派见我爹，跟我爹在书房待了大概有一个时辰，随后就离开了，一夜都没久待。我爹还以为，他是放心不下你，才急忙回了烟霞谷。”

        戚蓉气道：“放心不下我才怪。”

        徐晏玉叹道：“师祖做事向来有他的理由，既然没回烟霞谷，肯定有要事在身，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免得将来师祖回来了生气怪罪。”

        戚蓉冷笑一声：“他一个人出谷逍遥快活，将我一个人撇在谷中，我还气他呢，他怎么好意思怪我！”

        徐晏玉正要开口，破庙外传来屋顶一片瓦掉落的清脆声。有人！方诩之急忙出手把戚蓉拽在怀中，头顶嗡嗡飞来几颗银针，被方诩之扔碎石打落。

        戚蓉迅速反应，雨霖铃朝屋顶扔去，砰的一声，屋顶正中砸开一个大洞，黑衣人一脚踩在洞中，从房顶跌下来，白光一闪，手起刀落，徐晏玉的剑快得出奇，黑衣人脖上起了一条细口，抽了几下倒地咽气。

        徐晏玉收刀，把护在身后的唐雁扶住，才对戚蓉道：“你从哪儿招来的人，手段那么阴毒，多大的仇怨，要置人于死地。”

        戚蓉没说话，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尸首，今日有点新花样，不是一个个光明正大来送死，而是偷偷摸摸躲着偷袭了。

        方诩之讪笑两声道：“徐少侠，不巧，这人是我招来的。”

        徐晏玉手顿了顿，尬在原地。

        阴风阵阵，门外响起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有笑声响彻树林，震耳欲聋，令人汗毛直立。

        来人化内力拍倒一颗树，砸向破庙，是个内力不俗的高手。

        徐晏玉握紧手中的剑，把唐雁紧紧护住，不禁蹙眉又道：“公子是什么人，这么多仇家？”

        在他的认知里，短短一会儿，能招来两波仇敌的人，一般不是什么普通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

        方诩之忍俊不禁，手拿折扇遮住笑意，一旁的戚蓉默默举手，“师侄，不巧，这次是我招来的。”

        徐晏玉太阳穴处又开始跳，原本还担心戚蓉会近墨者黑，没想到同是天涯惹祸人，一个不让一个。

        故人来了，阵仗搞这么大，躲不开一场大战，破庙太小，施展不开，戚蓉率先出了房门，常二没来，兴许是伤得太重，湘边五鬼只剩下三个，段德站在不远处，顶着细雨。

        与三个人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莲步缓缓，身姿摇曳，顾盼生辉。

        戚蓉勾唇一笑，对着那道倩影亲热道：“观音姐姐，别来无恙，我就知道你能脱身。”

        段德不动声色扫了郑观音一眼，她站在一旁，娇娇弱弱的笑了一声，“段大哥，这丫头诡计多端，当着我们的面便使离间计，是存心把我们当傻子看。”

        方诩之拿着折扇跟戚蓉并排站着，“观音娘子一向追在下追得最紧，看来阁下在我身上，不止下了一样追踪之物。”

        他算了十步，还是漏算一步。

        郑观音捂嘴笑道：“方公子，好好的锦绣楼阁你不住，偏偏要来这荒郊野岭住破庙。难得你这么有兴致，我自然要成全你。”

        方诩之微微一笑，“观音娘子的迷魂阵，在下吃一回亏就足矣，实在没福气享受第二次。”

        段德不悦，不耐烦冷声打断道：“别叙旧了，赶紧让他们交出枯木逢春。”

        戚蓉咦了一声，惊讶道：“枯木逢春？我已经给了观音姐姐呀，段前辈，她没跟你说吗？”她转眼看着郑观音又道：“观音姐姐，你不厚道，暗中拿了东西便罢了，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拿着绝世神功难免会引得众人追杀。可你也不能落井下石反过来毁约呀，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枯木逢春归你，方诩之归我。”

        郑观音暗叫不妙，看了段德一眼，又对戚蓉道：“好一招离间计。”

        戚蓉真真切切红了眼眶，“我当着你面吞了还魂丹以性命换来的约定，如今观音姐姐拿了枯木逢春，出尔反尔，想着杀人灭口了。也对，反正杀了我和我方大哥，世上就再也没人知道枯木逢春在你手中。”

        段德手关节捏得咯吱咯吱响，常二不见身影，不知是重伤还是死了，郑观音打伤的常二，不管郑观音用什么手段劝说的他们，都不是绝对信任。

        这样的联盟，就像一张纸，一戳就破。

        方诩之不忘添柴加火，一脸面如死灰恍惚模样，“什么？她给你吃了还魂丹？”再对郑观音厉声道：“观音娘子，枯木逢春是从我手中给出去的，给你是为了换我自由之身，如今到了你手中，你是不是该将解药给我们……”

        没等他们说完，破庙内的徐晏玉早就听懂了来龙去脉，按捺不住拔剑飞身到郑观音处，与她动起手来。

        方诩之忙闭上嘴，玉骨折扇在另一只手敲了两下。

        戚蓉收起即将流下的眼泪，看徐晏玉飞了出去，气得跺了跺脚，榆木脑袋，多年不见，还是不懂变通，明明三两句就能挑拨他们自相残杀，何必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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