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云州
雨过之后，风中透着一股泥土的土腥味，竹林森森，寒鸦点点，这股土腥味还掺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紫竹林外，戚蓉回头看着身后跟来的两师兄妹，无奈问道：“我们……同路？”
刚刚在客栈戚蓉跟他们互通了姓名，白面书生名唤俞仲白，女子名唤萧意意，两人是云州霹雳门弟子。
没见过太多世面的戚蓉并不知道霹雳门，更不知道她们走这条路是回家还是跟着她。
萧意意笑着上前，道：“戚姑娘，我们也正要去紫竹林，一同走吧。”
戚蓉没有接话，默默加快脚步。
三人走进紫竹林，越往里走，空气中的血腥气就越重，戚蓉蹙眉跟萧意意对视一眼，快速往里面走了一会儿，看到里面的场景，三人俱是一惊。
竹林深处，满地残血印在破败地竹叶上，染血的泥土被践踏地不成样子。
尸体错乱不堪地横在竹林中，足足有二十多具，死壮惨烈，都是被挖了眼睛隔断咽喉失血断气，一招毙命。
是死于一人之手。
其中有几具戚蓉眼熟，是那日在问剑山庄跟在彭天扬身边的飞花门弟子。
萧意意忽地看见远处一具尸体，身体一怔，急忙冲过去翻开，红着眼眶叫道：“浩然师兄！”
俞仲白闻言面色一白，跑过去揽起尸体，用手指去探鼻息。
死了有一刻，尸体还是温热的，此刻已经没有了鼻息，两人看着尸体发愣，萧意意哭了一会儿，拉住俞仲白道：“师兄，浩然师兄在这儿，那师叔……”
俞仲白冷声打断她：“不会的，师叔武艺高强，不许胡说。”
萧意意咬唇压住哭腔，不敢再说不吉利的话。
戚蓉又往里面去，俞仲白抬头叫住她，“戚姑娘，不能再往里面走了。”
戚蓉回头，“为什么？”
俞仲白道：“再往里走，就是连云寨的地界，不允许别人擅闯的，连云寨手段毒辣，不会放过姑娘。”
萧意意哭着道：“师兄，会不会是连云寨？”
俞仲白面露疑惑，低头不语。
戚蓉停下脚步，连云寨会在自家门口杀人，再曝尸荒野，不怕会得罪这些人的门派，惹来别的门派报复？
还是说连云寨实力远高于云州别的门派。
连云寨，听这个名字，有点像是话本里的土匪窝的名，她试探问道：“土匪？”
俞仲白回道：“是匪，又不是匪。”
“什么意思？”
“连云寨曾经是土匪，但被问剑盟收编过后，就不再是土匪了。近日云州突然传来一些流言，说苏盟主已死，问剑山庄自顾不暇。这几日云州各大门派都在忙着争权夺利，争着要做云州的盟主，连云寨就是当头的一个。”
云州地处偏僻，曾经的山大王，又岂会甘居人下，想来几个门派谁也不服谁。俞仲白萧意意他们是霹雳门的弟子，去连云寨的地界逛，一旦被人捆了威胁霹雳门就范，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不见郑观音的身影，云州又是这种局势，她又怎么去找方诩之。
彭天扬方才话中明明说，是郑观音杀的这些人，这些尸体都是被一招毙命，郑观音绝对有这个实力。从客栈到紫竹林就一盏茶的功夫，郑观音一定还在林中。
戚蓉道：“你们回去，我进去看看。”
说完，往林中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戚蓉回头看，俞仲白萧意意缓缓跟在她身后。
戚蓉正要说话，俞仲白便道：“戚姑娘，霹雳门跟连云寨恩怨已深。我浩然师弟是跟着师叔一起出门的，不见我师叔的身影，我总要上山去看看他在不在连云寨。”
紫竹林进去，紧挨着一座尖刀似的小山，往山上去，山间挑着几缕白色的雾。天空下着细雨，雾霭里，隐约可见山连着山，山峰延绵不绝，连着霭霭乌云。
高山连着建有一串山寨，山寨高耸，被天然地天堑划出一座城墙。
地势易守难攻，从山寨里出来容易，从外面想进去难上加难。
戚蓉猫在树后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寨门缓缓打开，郑观音从里面走了出来，腕上挂着一把巨大地铁锁，腰间配有一块腰牌，是之前没见过的。
没等戚蓉反应过来，身旁的萧意意猛地起身，打算冲出去。
戚蓉吓了一跳，一把拉住萧意意，“你做什么？”
萧意意急道：“救人啊，她腰间的牌子，是我们霹雳门长辈的信物，师叔肯定在她手上。”
戚蓉看着她，救人谈何容易，一个郑观音就够把她们送去见阎王，更别说现在还在连云寨的地盘上。
俞仲白按住萧意意的肩膀，一把将她按下来，劝道：“师妹，以我们功力，这么出去不但救不了师叔，反而还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萧意意面露犹疑，不悦道：“那师叔怎么办，我们就这么见死不救了吗？”
俞仲白道：“不是不救，是要另外找时机。”
戚蓉见萧意意一脸愁容，激将道：“萧姑娘，莫说你现在不知道你师叔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他被关在何处？你这么冲上去，就是去送死的，郑观音可不是彭天扬那类虚有其表之人，她顶多就能送你去跟你那浩然师兄做伴而已。”
俞仲白抬眼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戚蓉，惊叹于她阴阳怪气地功力，忙道：“戚姑娘说得没错，我们总要先查清楚师叔在哪儿，再动手不迟。”
萧意意没有对戚蓉生气，而是静默一会儿，终于没有再挣扎，俞仲白松了口气，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怕她一个不注意又冲上去送死。
郑观音带着手下离开连云寨，杀了这么人，她的裙角还是洁白如初，纤尘不染，一点血沫都没沾上去。
戚蓉三人远远跟着郑观音出了紫竹林，到了城里，街面慢慢热闹起来，人群密集，郑观音闪进人群中不见身影。
萧意意气得跺脚，俞仲白对萧意意道：“我们先回去把浩然师弟的遗体带回来吧。”
戚蓉寻着郑观音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萧意意叫了一声：“戚姑娘，你不同我们回去？”
戚蓉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私事。”
戚蓉跟两人告了别，在路边找到几个乞丐，打听郑观音的去处。追着郑观音绕了半日，最后竟到了云州州府，眼睁睁看着郑观音进了州府衙门。
燕子楼早先年因为诛杀大批朝廷命官，被大周朝廷通缉，后又被朝廷围剿，无奈只能退到西北荒原。那个地方万里黄沙，躲藏的地方多，不易被官府找到。
郑观音是燕子楼的人，不绕着官府走，反而大摇大摆光天化日之下走进州府大门。
州府不抓她这个通缉犯，反而迎着她进了衙门，有意思。
方诩之轻功绝顶，郑观音未必抓得到方诩之，就算抓了，郑观音想要枯木逢春，不会把方诩之杀了，他的下落再找也不迟。先看看郑观音跟云州州府谁在勾结，私下谋算什么。
入夜过后，淅淅沥沥又开始下了好几场小雨，戚蓉蹲在墙角等了几个时辰，才寻到一个时机偷偷溜进州府。
州府衙门只有当值的几个人，守卫并不严，戚蓉飞身到房顶，从最好的楼一间一间挨着找，找了好几间房都没有看见郑观音。
脚下阁楼里突然传出一个熟悉地声音，“鸭子不是八宝鸭，鱼不是松江鲈鱼，肉不是正儿八经的跑山猪，我不吃。”
戚蓉趴在屋顶上，轻轻把瓦片移开，看见一张好久不见地欠揍脸。郑观音还真把方诩之给抓了，还把他关在州府衙门里。
骗子进衙门，居然还能这么嚣张，方大公子也算是当今头一份。
大半个月过去，这货还是那么讨打。
送饭的人将手中餐盒往地上一扔，骂骂咧咧道：“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过就是被我们老大抓回来的猎物，过几日就杀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以为是被请回来的贵客，爱吃不吃，饿死吧。”
方诩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侧头道：“我是想饿死呀，就是不知道，观音娘子同不同意我饿死？”
那人气道：“你一路上折腾不少幺蛾子，一会儿嫌床不够软，饭不够好吃。一会儿嫌太热，一会儿嫌太冷。你再啰嗦，信不信劳资立马送你归西！”
戚蓉强忍着才不至于笑出声来，不得不说，郑观音这一手出奇制胜，把方诩之关在州府衙门里。要不是今天一路跟着她想看她作什么妖，意外遇见，打死都猜不到方诩之在这儿。
方诩之叹了一声，贱贱地道：“我死倒是不足惜，多兄台一个给我陪葬，也不算赔本买卖，就是不知道，兄台亏不亏。”
那人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抬手指了指方诩之的额头，“你！”
他忿忿不平在房中饶了好几圈，打不敢打，骂骂不过，在这地方忍气吞声，憋得慌，只能拂袖而去。
门被他反手砸关上，险些被他用力砸脱了门框，方诩之摇摇头，看着床边的雕花黯黯出神，兴致缺缺道：“无趣。”
戚蓉环顾四周，确定他房门外没人把守，才一跃而下，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走到方诩之床前。
蚕丝被，檀木床，碧玉屏风，满屋子民脂民膏，要不是大门前挂着匾，货真价实地州府衙门，光看这一屋子摆设，还以为是哪一处的温柔乡呢。
这环境可不像是被抓，倒像是来享福的。
如果不是看见方大公子双手双脚上那把厚重地跟铁锤一样的铁锁，她只怕是要误会了。
方诩之叹了一口气，看见床边站着的戚蓉，愣神晃晃脑袋，喃喃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不对呀，我没睡着，难道又中了什么毒？”
戚蓉没听见他嘀咕什么，抱臂上下扫了他一眼，抬脚动动他吊在床边的手臂，“方大公子，几日不见，你过得不错嘛，好像胖了些。”
方诩之闻言定睛一看，惊得眼睛瞪大几分，挣扎着起身，“真的是你？”又惊诧道：“你怎么在这儿？”
戚蓉朝他笑了笑，仔细一看，方诩之灵台有一股黑气，混得不错，气色却不好。
应该是被下了毒。
“我说纯属巧合你信吗？”
方诩之冷笑道：“不用说，肯定又是苏青衣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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