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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在宾夕法尼亚国的一切寂静


作者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特朗普的女儿和女婿早已经出售了他们在迈阿密的房产。高级的独栋别墅,有泳池,一进门就是电梯。可惜作者并没有去美国参与竞拍,因此也就错失了这栋海边别墅的良机。它应该是靠海的吧,我所收到的情报是不全的,所以我不清楚。如果我是真的买了那别墅,现在的我们,我是指我和读者你,就可以坐在位于楼顶的露天小花园里,面海而坐,看潮起落,然后,再慢吞吞地聊咱们的故事了。

        是,面朝着大西洋讲故事,那种感觉会很不一样。

        比如我说:精卫填海。你会说,这很乏味。所以我们来到那面大湖面前。光芒之湖,没有一滴水,湖里只有光。那精卫鸟嘴里衔着的也不是什么树枝石块,而是王冠、玉带、项链、耳环。一件又一件,全都叫它衔着,掷进湖里。湖里除了光,就又多了各色首饰,那这故事就不一样了。

        神话不是白来的。结绳记事的时代可没有活字印刷,最有意义的东西,才有可能被记录下来。若是平常琐事,在那么低的生产力中,是不可能变成神话的。比如,尧幽囚,舜野死;比如,青山欲衔半边日。故而,精卫填海什么的就有纰漏。首先龙王是不可能亲近人类的,除非那人毕生只吃素食,喝的水里也没有寄生虫。所以龙王的儿子也不可能为害人间——他压根就不吃肉。就此,古天竺和古华夏的记载出现了不一致。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华夏传说中的“填海”一事。精卫鸟是否真的和精卫女是同一个灵魂?那样的话精卫鸟五千年来要投胎多少次呢?这是不现实的。

        可以接触到的线索,涉及到古罗马。当时的古罗马是纯粹以军功论高下的。而当时的秦汉,也绝没有任何例外。那,是为什么呢?有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母系氏族社会一直存在到什么时候才停止了呢?商朝的时候母系氏族依然是极其稳固的,所以它不可能立刻倾颓。母系氏族的衰亡是一个上千年的过程。烽火戏诸侯时,母系氏族社会依然存在;秦始皇与兄长争夺王权时,依然存在;新朝两汉,外戚专权的时候,依然存在。秦汉时期,也叫中华第一帝国时期,也叫世界第一次全球化时期。那个时代,在世界的起点和终点都出现了军功第一的改革,定然是为了篡夺女性的母系氏族至高地位,因为当时女性无法在军功上发挥极大的建树。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即,历史在古代本身就是男性发明的记录方式,而女性记录生活必须信息,使用的是另外一套系统,所以我们在历史中看不到女性,但其实女性的权威在第一次全球化的时候依然很强大?那么,黄帝与炎帝之间发生的战争就很耐人寻味。其中,“炎帝的女儿被龙王吃掉或者溺死”又是一个极其阴暗的节点。这说明,要么是因为炎帝失去了女儿,因此失去了母系氏族社会的人心所向;要么是炎帝太强大,黄帝打不赢炎帝,因此暗杀了炎帝的女儿,削弱炎帝的影响力。《史记》中说神农氏衰败,说的就是神农氏这个男性大宗衰退,其首领炎帝的女儿死亡是衰败的标志。而后来黄帝的儿子中有十四个人得到了姓,姓和氏两者完全不同,就说明黄帝的合法性的到了当时统治黄河流域的大女神的许可,开始了合法经营。

        只是可怜了那些精卫鸟,可怜那些为了这片光芒之湖而拼命收集着金银珠宝的那些人儿们。这些个小鸟,他们一代又一代,流传着那样的传说,说是只要能够受到龙王的青睐,只要能被龙王看中,就能被选入龙宫。还有比这更大的骗局吗?还有比这更蹊跷的说辞吗?但是那些小鸟拥有着自信,所以免于为真相所打扰。他们飞呀飞,用金银珠宝贿赂着龙王。全不知在龙王的眼中,那些东西尽是些树枝石子,而既然是树枝石子,那么自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废品,更何谈青睐呢?

        所以说,买下特朗普的海边别墅,坐在顶层的花园,面朝着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为你讲故事是那么的有必要。不过可悲的是这笔开支不会有人帮我报销。但大西洋依旧是那样的美。如果实在没钱在海边呆着,就去宾夕法尼亚吧,麦海会让你眼前一亮的。

        1870年11月的宾夕法尼亚还在产矿和产麦子的生活中酝酿着。炼钢行业快速发展,卡耐基先生四处找寻着降低成本的办法。卡耐基先生的办公室整洁简约。天花板没有任何雕刻或是壁画,粉刷得无比洁白。木质的办公桌上没有橡胶垫板,那个时候还不是很流行。桌上有墨绿色的书架,工艺粗笨而可爱。

        卡耐基先生的房间没有什么书,他似乎属于那种不看书的类型,但是确实能时不时看到各种各样新奇物件摆放在他的房间,不久又拿走。拿走之后也不知去向,有的成了产业链上的新产品,有的成了一次失败的投资。这份荒凉,让这间办公室显得洁净、陈旧,但是又充满希望。就像是在老旧的电影胶片里看到的一间房间一样。你看,这地板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是白色的,猜不出是哪种动物的皮毛制成的,踩上去柔软得就像穷人的肚肠。

        在房间的远处是一张沙发,上面没有女人。沙发前面是茶几。卡耐基早就过了“有钱就要享乐”的毒瘾所控制的那个年纪,茶几上面也是,连一杯酒都没有。茶几上摆着咖啡,其中有一杯是喝过的,看来刚刚有人造访了这个房间。

        不久那个人又回来了,是沃林。不久之前他失去了自己的银矿,所以现在在卡耐基身边做事,希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吞下谷杭在加利福尼亚的总经理位置,以及凯尔泰斯的金矿。沃林进门之后直接坐在了沙发上,望着卡耐基先生空空如也的后宫,发着呆,静静地,休息着,不久便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他思索着什么,时不时还看看卡耐基的书桌,看看卡耐基桌子上的绿书架,笑一笑,又扭过头去歇着了。

        这时来了一封信。沃林激动地接了过来。他那时拿着信,身子坐直,瞪着眼睛用力地看着,嘴角随着他那紧张的眼神微微颤抖。等把信的主要内容都看完了,他的心情才略微舒缓,眉头也放松了,一副满意、得意的笑容才爬到他的脸上。

        他利落地把信收起来,等着卡耐基来。几分钟后卡耐基就来了。

        “沃林。”卡耐基把手头的文件放在桌上,转向沃林,用左手食指挠了挠嘴边。

        “是的。”沃林站了起来,“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卡耐基笑了起来。

        他们所说的“他们”,是在说牛仔和探险队。卡耐基先生听说了北太平洋铁路的事情,还通过竞标成功拿下了一些地区的地质勘探工作。南北战争的时候,卡耐基去过库克银行,见过库克几面。他的勘探小队受到库克的多方面照顾。

        敲门声传来了。卡耐基开门,几位牛仔和整个勘探小队被赢了进来,大家都没有坐下的意思,急切地聊了起来。

        “怎么样?”卡耐基先生仿佛在等着开奖的信息。

        那几个牛仔显示皱起了眉头,抿了抿嘴,眼眶湿湿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激动地说道:“上千、上千、上千英里的大平原!”

        “真的!?”

        “而且没有龙卷风!”勘探队员说,“你猜怎么着?我们从圣保罗一路往北,不断地问沿路的居民。总结来说,达科他自由领地的北部只有五月到八月有龙卷风,其他时间都没有龙卷风;而且龙卷风的爆发频率只有美国大平原的1不到。”

        “天呐!伟大的圣斯考特保佑!”

        “还有这个,”勘探队员拿来一袋子土,“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整袋肥沃的黑土。

        那些个勘探队员继续说着:“我们去了一座叫森塔利亚的小县城,那里的快递行业和船运业极其发达。有个叫小詹姆斯·希尔的人,他办了一家蒸汽轮船公司,坐他的船,到温尼伯湖,湖畔到处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原。”

        “到底有多大??”卡耐基先生急切地问他们。这帮美国穷小子,到加拿大开了眼界了。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在美国,这样一个龙卷风频发,洪水与飓风齐头并进,黄热病和蝗虫灾害席卷农庄的艰苦度日的国家,是无法想象加拿大,那个没有风雪灾害,没有龙卷风,没有蝗虫,土壤是黑土,而且人口极少,黑土几乎没被使用过,肥力充足。到底有多大呢?

        “我们从森塔利亚坐船往北,直到温尼伯湖是五百公里,一路上都是黑土、平原、无人耕种;然后我们又从温尼伯湖往西走,骑着马又走了五百公里,再一次,一路都是平原、黑色土壤、无人耕种。一路上气温都十分适合耕种,偶尔碰见一些农户,他们说,如果你丢了你家的狗,十天之后,你还能看见他的狗尾巴呢!就是那样平的平原!就是那样的地广人稀!”

        卡耐基先生高兴到蹦了起来!所有人抱成一团,蹦着、跳着,转着圈!

        “北太平洋铁路万岁!”卡耐基高喊道,“我们要抓紧把这件大事报告给库克!叫他抓紧时间拨款,把北太平洋铁路修到温尼伯去!我太感谢你们了,小伙子们。为什么呢?我自从辞去了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的高层职位以来,筚路蓝缕,建造我的钢铁厂。能找到这么大面积的小麦种植区域,再有了铁路,你知道这将为工人们的面包降低多少成本呐!十几二十节车厢,里面装着满满的小麦,到圣保罗!到圣保罗就能到威斯康星的阿诗兰。到了阿诗兰就能装上船,穿过五大湖和军用运河,就能到克利夫兰。到了克利夫兰再上宾州的火车,运到匹兹堡,我正在那里规划一个超级巨大的工厂。这笔生意一旦和库克谈成了,我未来的钢铁厂就绝对有戏!”

        人们也欢呼着。

        “那条河叫什么?从桑塔利亚到温尼伯湖的河流?”卡耐基问。

        “北红河,先生,北红河。”

        “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绝对不会有差错的,先生!”

        大家又笑了起来。

        沃林坐在那里,不出声。

        “沃林,”喧嚣沉淀,卡耐基注意到了他,就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在我手里的,安德鲁,是一封电报。”

        “上面讲的是什么?”

        “咱们的同伴,从达科他自由领地的桑塔利亚发过来的电报。新消息。有军队在明尼苏达活动。”

        “什么样的军队?种类?”

        “联邦。”

        “联邦的?明尼苏达国五八年就建国了,哪来的联邦军队?”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沃林站了起来,“事实上,我还有另一封电报。”

        “那又是从哪来的?”

        “纽约国。曼哈顿。”

        卡耐基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沃林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从眼神看得出来,事情很严重。

        “请继续,沃林。”卡耐基把手插进兜里,周围的人们不由得屏息凝神。

        “‘船长’范德比尔特先生不在纽约城。我们多方面确认过了。各个方面,密探、线人、私家侦探。种种迹象表明,船长早些时候,离开纽约,向西往大湖区去了。”

        之后便没有人再说话了。所有人都在思考着,时不时看看卡耐基先生,可是卡耐基先生也不说话。大家就这么僵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抑制不住的悲伤,在人们的心里慢慢涌动。

        门突然打开了。

        又有电报来了。

        “卡耐基,已经确认了。船长范德比尔特在明尼苏达。他还管格兰特总统借了一门加农炮。现在军队就在北红河东岸,距离河西岸的桑塔利亚已经很近了。”

        “sonofab——!”卡耐基大喊道,“立刻!买二十杆枪!再买四台手持迫击炮!买足弹药!美国总统了不起啦?纽约富豪了不起啦?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赢。决斗,这是场决斗!”

        几个小时后卡耐基先生订好了前往密苏里的火车票,他需要躲开范德比尔特,绕道迂回到桑塔利亚。这是11月16号星期三中午的事。巧合的是,正在中午十二点,卡耐基先生发飙的时候,大陆另一头的圣弗朗西斯科则是早晨九点,因为时差的缘故。而他发飙的时候,乌玉莉玉诗也刚刚写完她的信,并投进了邮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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