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公主的女儿

　　酔芳阁的妈妈红姨人前只是一个老鸨，可酔芳阁实际上能够在遍地开花的京城青楼圈子里有名有姓，都是她的功劳。红杏早年间是宫中女官，年纪到了找了门路出宫回家。可惜错过花期，家里人搜刮了她的积蓄后还想将她许给老鳏夫。但是她早已是经历过深宫谋生往上爬的种种秘辛，若非对家人亲情存有怀念，也不会任他们妄为。一直没有反抗，也是想要看清楚所谓的家人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对她毫无感情。人心是用不着试炼的，但是存了检视的心思，真实露出来就会更加冷酷。

　　所以，红杏一家最终失去对她的控制。看在可怜的老母亲的份上，红杏没有对他们下狠手，只是拿了一些钱转身离开。后面寻了些早年间出来的姐妹朋友，化身为红姨在京城开起了酔芳阁。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对宫里的人物早就跟不上朝廷的叠换了，当今的圣上不过登基十载。清茗公主的消息还是要找找老熟人帮忙才行。

　　走了老熟人的路子，将聘婷的画像奉上。聘婷的命可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地位卑贱，却能同堂堂一国公主有相似的容貌，况且达到了八分相似，实在让人惊讶。虽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但若是事实，传播出去就成了酔芳阁对皇家不敬，罪名可大可小，只是他们却是风尘之人，如何能够善了，皇家最不缺的就是人命。

　　回到酔芳阁后，红姨静静的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下午。揉了揉太阳穴，冲外面吩咐将聘婷叫来。聘婷可是酔芳阁精心培养了十多年的苗子，就是看在她出众的容貌上，谁知太好的容貌也是祸事。为今之计，只有将聘婷送出去，可是如何送，送到哪需要仔细思量。

　　自那一日找过红姨，池聘婷便知她是不会放着这个谣言不管的。果然，红姨虽然是安静了几天，还是来找她了。现在只能引导红姨可以让自己竖着从酔芳阁出去，要是直接杀了自己，任务就直接失败了，池聘婷是万万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聘婷见过妈妈，”如今红姨正是烦躁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安静，不可聒噪惹人生厌，见过礼后，聘婷便略低着头，站在一边，只等着红姨发话。红姨确实动了杀心，可是一味杀人不是办法，聘婷在这里多年生活，乖巧听话。让她下手，实在有些不忍心，更何况，哪里会有平白无故生的如此相像的人，万一她同清茗公主有个什么牵扯，自己再逃不了干系的。既然放在自己这里就是个隐患，倒不如直接送去公主手上，运气好逃过一命是她福大，若是还有什么秘辛，自己也没有伤害她，最下等的不过一死，那也是公主泄愤，不会牵连到酔芳阁来。

　　“好孩子，聘婷，你这命啊，”红姨叹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你的容貌同公主确实有八分相似。”说完便看向面前的聘婷，只见她毫无惊讶或是害怕的情绪。“为今之计，只有将你送到公主府上，如何处置端看公主心意了。也是万幸，你多了个心，早早便发现此事。若是日后你挂牌接客了，顶着这张同公主相似的容貌千人枕万人尝，到那时只怕是不得善了啊。”

　　“牵连酔芳阁了，请妈妈原谅聘婷。我这边收拾，随妈妈去公主府上请罪。”聘婷面上毫无惊讶，镇定坚强，只是微微发颤的手指泄露了她的内里。年方十三，一直圈禁教养的青楼女子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家人，当然需要表现出害怕，但流于表面未免落了下乘。只有感念红姨的养育，酔芳阁的保护，她，一个小小弃婴才能安然长大，所以适当表示出一些坚毅更好。这可是聘婷在这里上课的心得呢。

　　“你不要急，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堂堂公主哪里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呢？我只是先告诉你一声，你也不要害怕，等我打点好，自会通知你的。”红姨果然露出微笑，抓了聘婷的手轻轻拍了拍。“那聘婷就先回去了。”池聘婷拜了一拜便出去了。

　　红姨目光深长的看下关上的门，一个在腊八雪夜送到门口的弃婴，一个和公主一般的样貌。已经知道小郡主的生辰就是腊八，面对这样的情况，由不得她不往阴暗里想，听闻如今的驸马十分宠爱小妾和小妾所出的长子呢！后宅的隐私，从来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人心善变，往往易生怨愤。

　　池聘婷回到自己的屋子，喝茶看画本子，十足的惬意。这么多巧合在一起，她可不信看透人事的红姨没点猜测，就是为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一定会想办法将自己送到公主面前。

　　红姨不愧是能在藏龙卧虎的京城开青楼的女人，竟然直接将她送到了万诚寺。

　　据说万诚寺是本朝开国皇帝打下天下后着手修建的，因着前朝腐败昏庸，致使老百姓生灵涂炭，苦不堪言。最后开国皇帝明真祖揭竿而起打下江山，认为天下百姓才是国家基石，因为有天下百姓的诚心团结，才会迎来如今的太平盛世，功劳在民而不在他身上，此举赢得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的认可。也因为这是开国皇帝主持修建，历来是皇家人和权贵名流参拜的寺庙，香火鼎盛。

　　初初进来这里，池聘婷还不知红姨的主意，待到发现小沙弥休整香客住所时，才知道清茗公主今日要到万诚寺礼佛，会住上三日。

　　这就是她的机会了，万诚寺声名在外，在这居住的香客只有男女之分，按照顺序来安排住所，并不会因为身份高低而开方便之门，印证了以民为本的建寺初心。

　　身着素色衣裙的池聘婷，未做任何修饰，只是源自父母相貌的长处展现的美貌仍然十分出众。只见她提着糕点匣子，坐在到后面住所的必经之路的思归池边。微微露出侧脸，慢慢的将点心捏碎扔到水里。

　　这个姿势可是聘婷特意研究过的，正好能够让沿路走来的人看见她的脸。

　　不过一小会，聘婷余光看见一行人向这边走来，带路的不是小沙弥而是有资历的老僧，应当就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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