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乖巧

　　靳薄又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快十一点了。
　　尤悠还没睡醒吗？
　　眼看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昨日还答应她要去买衣服。
　　靳薄想了想，决定不能继续放任她睡懒觉了。
　　他敲响尤悠的房门，“尤悠，你醒了吗？”
　　靳薄听到女孩在门那侧回应，“我在，我醒了。”
　　他站在门口等着她给自己开门，等了约莫有半刻，也没见人来给他开门。
　　靳薄又问：“你在洗漱吗？”
　　尤悠：“没有。”
　　靳薄：“……”
　　要这样委婉的对话下去，等到今儿个的太阳下山他俩都见不了面。
　　于是靳薄道：“尤悠，开门。”
　　给靳薄打开门后，尤悠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眨着水亮无辜的眼睛盯着他看。昨日借给她的睡衣已经换下，她将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怎么看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靳薄老妈子上身，拿过她随意丢在床上的睡衣叠放整齐，随口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尤悠还在十分专注的看他：“等你。”
　　虽然明白她口中的“等你”只是单纯的字面意义，可靳薄觉得心脏像被电到一样，麻酥酥的。他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饿了吗？等会儿我带你去吃饭。”
　　尤悠：“好。”
　　靳薄有意观察尤悠的行为，所以带她去家常菜馆吃饭时，教她如何跟陌生人交谈，怎样点菜，钱该怎么用。等餐食上桌时，靳薄故意没叫她吃饭。
　　他慢悠悠地吃着，看尤悠哪怕馋到快流口水，也没碰她刚学会用的筷子。
　　靳薄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尤悠，吃饭。”得到许可，尤悠才动筷子。
　　尤悠很乖，特别乖，像一个需要指令才能行动的机器人。
　　靳薄有话想说，刚张嘴突然想起昨天吃饭时说话被尤悠怼，于是便耐心夹菜吃饭，等待午餐结束。
　　不得不说尤悠的学习能力很强，昨天靳薄才教她怎么用筷子，今天她就能彻底熟练运用了。左手换右手把筷子用的十分流畅，她把吃饭当成了游戏，自娱自乐不亦乐乎。
　　靳薄自己吃好饭也不着急催她，他托腮看着尤悠边吃边玩，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等尤悠吃完，靳薄看她弄得满嘴油渍，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示意她擦擦嘴角。尤悠也不接，只是将脸凑过去，靳薄无奈，操心老妈子似的帮她擦干净嘴角的污渍。
　　靳薄道：“尤悠，你不用这么听我的话，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尤悠艰难的思考，眉头紧皱：“爹爹喜欢听话的孩子。”
　　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她提到爹爹了，靳薄可以想象这位爹爹在尤悠心中的地位。
　　靳薄笑得温柔：“可我不是爹爹呀，不需要你那么听话，你开心就好。”
　　尤悠自己个儿还在纠结，靳薄突然起身拉她离开，“不是答应你们去买衣服吗？我们叫上无名，一块儿去商业街逛逛。”
　　尤悠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乐了，“买衣服！”
　　靳薄：“对，去买衣服。”
　　靳薄很开心。
　　这种开心源自于尤悠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嫌恶地甩开自己的手，不仅如此，在听到他说带她去逛街时，尤悠反过来握紧了他的手。
　　偏远小城的商业街不算发达，自比不上靳薄常年居住的江城似锦繁花。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若说正是因为小，靳薄逛起来才不觉得眼花缭乱。
　　无名最喜欢逛街，眼神贼好，一下车就拉着尤悠直奔自己喜欢的店铺——专卖童装的那种。无名挑挑拣拣拎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童装，喊了店员问试衣间在哪儿，然后他回头看见尤悠站在粉嫩少女童装专区前没动作。
　　无名疑惑，伸手从架子上勾出一件浅白色的连衣裙，指着站在一旁打量童装店的靳薄，道：“我们要试衣服，他会付钱。”
　　尤悠看着无名挑出来的，八九岁女孩穿的童装：“……”
　　无名固执但温柔的将大号连衣裙塞进尤悠怀里，“换上试试，会很开心。”
　　他一点都不觉得十七八的少女试穿童装会很不合适。
　　尽管尤悠看上去完全能穿的下这件衣服。
　　好在靳薄及时阻止尤悠想要接住衣服的手，如果不伸手拦着，靳薄相信尤悠真的会听无名的建议试穿这件衣服。见他阻拦，无名以为靳薄反悔，毕竟这事儿他以前没少干。
　　无名生气了：“说好了，买衣服，两个人。”
　　“她不在这边买。”带两个没常识的孩子逛街是真的头大，一个乖的没脾气，一个犟起来比牛还猛，他只能拿无名最喜欢的哄他，“你试着合适的，都买，好吗？”
　　无名开心了。
　　一会儿无名又不开心了。
　　主要是他满心欢喜地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结果好几次靳薄都摇头说不合适，让他放回去。无名不死心，他站到尤悠面前，面无表情但十分沮丧的问：“不合适吗？”
　　尤悠摇头，冲他甜甜的笑：“合适。”
　　一连几次，被靳薄否定的衣服放到尤悠面前她都说合适，无名摸到了规律，他换好衣服后，不再先询问靳薄的意见，而是走到尤悠面前转个圈儿，问：“合适吗？”
　　尤悠：“合适。”
　　毫不意外的回答。
　　不等靳薄反应，无名迅速去换下一套。
　　靳薄原先还感叹无名和尤悠感情进展迅速，这会儿看无名不再犹豫，挑衣服换的时候也没了头先那许多的权衡，后知后觉的发现，不能让尤悠继续看下去了。
　　无名太鸡贼了。
　　最后结账时，靳薄看着那流水似的账单：“……”感觉要破产。
　　在靳薄迷糊着的那段时间里尤悠点头说合适的衣服太多，他们还要接着逛街，靳薄只能给店家留了地址，额外付了运送的钱，拜托他们帮忙把衣服送到住的地方。
　　靳薄没买过女装，看着一整条商业街五花八门的店名，也判断不出那个是他想去的店铺。兜兜转转，靳薄带着两人进了中心商厦。按照以往逛街的经验，那种一眼望去就很高大上的商厦里面肯定各种品牌商铺一应俱全。
　　初进入门，尤悠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眼球，跟着靳薄一路走过，她的视线在每家店铺都有过停留，但是脚步却没有停歇。
　　靳薄知道，她还是习惯使然，他若不发话，她是不会主动要求他停下来，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探求欲的。
　　两天相处下来，靳薄其实很享受尤悠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赖，可他却不能放任事态就这样发展下去。无名依赖他，因为他本身的情感和他的身形一样停留在八九岁的年纪，不会随着时间的积累有所改变。
　　但是尤悠不一样。
　　先前靳薄以为尤悠可能是跟无名一样智力有损，才会说出那种幼稚如孩童的话。一连串的观察下来，靳薄知道尤悠其实学习能力很强。
　　她所表现出的，对生活的无知，很可能是家人过度关心所致。
　　靳薄觉得尤悠可能是被她规矩繁多，过度严苛的爹爹养残了。
　　靳薄本来就比尤悠年纪大，再加上尤悠的心理年龄仿佛停留在孩童阶段，只会让她看上去更显小，两人之间的相处像极了父女。
　　可是靳薄想跟尤悠做朋友，这样不对。
　　他想纠正这一点，首当其冲就是要尤悠学会独立，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过分依赖他。
　　靳薄径直带着尤悠往商厦中心走。
　　每座大型商厦都会有系统的标志导向系统，靳薄带着尤悠停在楼层分布总索引的指示牌前，耐心地教她怎么看商厦里各种各样的指示牌，又告诉她如果迷路该怎样找回家。
　　靳薄没忘记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一副害怕自家呆女鹅被坏人拐卖的老父亲模样，语重心长地叮嘱：“遇到陌生人搭讪，不要回应，转身就跑。”
　　尤悠听得很仔细，她一直是这样，对不懂的新鲜事物充满了求知欲。
　　讲解完毕，靳薄要求尤悠复述自己讲过的东西，见她言辞清晰条理分明，靳薄放下心来，又问；“如果迷路了怎么办？”
　　尤悠干脆果断的回答：“向身边的人询问如何离开这栋大楼，但是不能透露自己的住所，然后出门到街上打车回到酒店，再找前台小姐姐帮忙联系你报个平安。”
　　“嗯。”靳薄满意地点头，他想自己可以安心放手了。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尤悠突然问。
　　靳薄：“什么问题？”
　　尤悠睁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天真无辜的询问：“你说遇见陌生人不能搭讪，可是如果我走丢的话，不向陌生人求助，找不回家啊。”
　　靳薄：“……”
　　如此自相矛盾的问题，是他没想到的。
　　可以，都学会挑自己教学内容的漏洞了。
　　靳薄半天才憋出回答：“你去找穿制服的人求助，他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可以信任。”
　　靳薄交代完毕，从钱包中取出自己的银行卡，而后把一整个钱包都塞进尤悠手中，对她说：“早前教会你钱币怎么用了，我钱包里现金不多，但肯定撑得起你的消费，买东西时你自己一定要算清楚账，别被人骗了。”
　　尤悠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钱包，靳薄知道自己必须强势命令才能令她走出这一步，于是道：“尤悠，现在你要独自一人，去逛自己喜欢的店铺，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尤悠应当是第一次被许得自由，靳薄看到她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这是我给你的考试，看你到底有没有学会我教的东西。”靳薄推了她肩膀一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尤悠两步一回头，用她最擅长的，委屈巴巴的眼神看他。
　　初见的午后靳薄就因这眼神上过一次当，现下一心想锻炼尤悠，自然不会心软。
　　靳薄拉下脸来，拿出他自以为最凶的表情，喝道：“快去，不准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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