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逃离
入夏后，冰球队的训练完全停止，每月体测一次，就不用时常光顾训练场。
毕业考试新规出台，高中毕业考新增了体育考试，除开体测的成绩，还需要再练习一项体育项目。
报名乒乓球和羽毛球项目的人数爆满，因为这两项不需要重新学习，加练的次数也少。报名足球和篮球的大多数是男生，也有女生特意去报篮球，因为可以欣赏篮球场上的热血。
付施寒抱着篮球来找陆晞时，温灿正抱着新买的排球呆然的看着门口，像是在等人。
“哟，你选的排球啊，你会吗？”
温灿摇头，手中的球还是陆晞昨日新买的。
付施寒安慰她：“好好学，说不定会了呢。”
温灿点头。
陆晞正好交完实验报告回来，刚走进教室后门，付施寒就揽住他：“走啊，打球去，你选的篮球吧！”又凑到他耳旁坏笑：“那些选篮球的女生可都是等着看你呢，别让人等久了啊。”
“我不去。”陆晞打开付施寒的手臂，走到课桌前，低身拉开书包，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扔到温灿桌上。
“吃了。”
温灿点头：“嗯！谢谢！”
付施寒奇怪的瞪着陆晞：“你不会没选篮球吧，你选的什么？”
陆晞拧开水瓶，眼神示意付施寒看温灿手中的排球。
付施寒又一惊：“不是吧！你为什么要选排球？你不爱篮球了吗？”
陆晞喝了一口水，面无表情的说：“我嫌篮球场人太多了，就选了排球。”
这个理由像是敷衍，付施寒盯着他微垂的眉眼，但也不敢再问他那个问题，只好忍下闷气，抱着篮球离开。
温灿细嚼慢咽，很快上课铃声响起，陆晞低身抱起排球，催促着她赶快吃完。
她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怀抱着水杯和排球跟着他出了教室。
体育馆的排球场和羽毛球场有一墙之隔，中间有扇小门可以穿行，热身完毕后，有人挤在小门口围观排球课上课。
当她们抬眼发现队伍中的陆晞时，一阵响彻体育馆的惊呼声传来，无人阻拦自己内心的欣喜。
温灿被声音吸引过去，心思突然有些飘离，垫在拇指手背上的球掉到了地上。
站在男生队列中的陆晞，紧盯着慌乱追球的她，像个被球玩弄的小狗，笨拙的跟着球跑。
这节课，先将上节课无球学习的动作复习了一遍，再用上球重新学习颠球，进行了半小时的动作学习，体育老师再次动作示范后，他们解散开始自己练习。
温灿抱着球走到靠墙处，这里安静无人打扰。回忆了一遍动作，她才开始准备练习。
球刚在手上颠了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往前滚了有一段距离，她追到时，它还撞到了人。
陆晞蹲下身把她的球捡起来，温灿抬眼一看，又垂头叹了声气。
这项运动对她来说，完全是零基础，它的难度与英语差不多。
“学的时候不认真，练习只能追着球跑！”陆晞走过来，把球还给她。
“谢谢…”
她明明很认真，就是反应比别人要慢，有些跟不上。
温灿抱过球，返回原地，不知陆晞跟在她身后。
刚做好准备动作，把球放好，就听见陆晞毫不客气地指出她的问题：“手上的动作不规范，你这样颠球肯定会掉！你认真学了吗？”
温灿听到疑惑的声音，手一抖，球又掉到了地上。
陆晞再次弯腰帮她捡起排球，这次没立刻还给她。
“把手举起来，像刚刚一样。”他是打算指导她颠球的动作。
温灿把手举起，做出她所学到的动作，他把球放到她手上，球又掉了。
“知道为什么会掉吗？”
陆晞看着一脸茫然的她，有些忍不住笑意。
温灿追球的眼睛，又回到自己手上，开始自我反思：手确实没什么力气，动作也有些难看。
陆晞走近，没有犹豫，指尖拨开她僵直紧靠的拇指，又轻握着她的手，帮她调整动作。
温灿眼眸温顺的望着他，一时有些失神，手又松懈下来。
突然变得严肃的陆晞，抬手在她额间一弹：“认真看手！”
温灿疼得避开他，想缩手却被他拉紧不放，他正在帮她复原刚刚的动作。
手被他掌心的温度包围，她的思绪陷入混乱，眼神迷离的跟着他的手。她与他近距离接触，不只怕被人看见，更怕的是自己控制不住的害羞。
她耳尖的焰红，早已被陆晞发现，他一用力握，她的脸又红了一个度。
陆晞有时喜欢故意逗她，可能是自己的坏心思在作祟。
不一会儿，不断有眼睛盯过来，他突然没了笑脸，从她身上抽回视线，松开她的手。
“自己练吧！”
“嗯！”温灿还保持着他教的动作，他把球放到她手上，转身就走了。
试着颠了两三下，球又掉了，反复练习了差不多半小时，她才习惯颠球的动作。
最后一节自习课被安排给体育课练习，温灿一直躲在角落练习，她自认为这是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可正当她认真练习时，后脑勺突然被球重重一击。
温灿捂着后脑勺有些恼的转身，一位女生边嚼着口香糖边走过来，她嘴上虽然道歉，但嘴角的不屑却很明显，温灿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是宁枫琳那位好帮手，叫段绮。
段绮低身捡起球，鄙视了温灿一眼，还不忘打压一句：“故意装不会给谁看呢，手段不浅啊，不过，颠球的样子确实难看。”
温灿垂下眼帘，没理的转过身。
准备继续颠球时，脑袋上又被球一砸，这次段绮下了狠手，球还弹到了温灿手臂上。
温灿紧握着拳头，转过身要去理论，又被球正面重重一击。
鼻腔里的暖流，迅速往下而流，温灿看着衣服和地上的红迹，抬眼时，没见到任何一位救世主，他们远远的站着，聚来的目光都是为了看热闹。
眼前的段绮还一脸惊诧，好似她是不小心的，温灿明白她想逃脱。
温灿这次没有迟疑，突然虚弱的倒了下去，她不是低血糖，也不是贫血，更不是晕血，而是装晕。
不是以暴制暴，也不是以牙还牙，是将心比心。
只有这样，受害者才会压制住肇事者。
倒下后，她努力放缓呼吸，紧闭着双眼，想着下一秒会有人前来查看。确实等来了一位好心人，着急的他倾身来查看时，温灿已经知道这位好心人是谁。
那刻她想去拆穿自己的谎言，但被他匆匆抱起，她脑子迟钝的有些犯晕。
只听见路过段绮时，他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是在李老师办公室等，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段绮站在那，动都不敢动。
温灿被陆晞抱走后，周围的同学开始指点她，她蹲下身，委屈的哭了起来，但此时得不到任何同情。
看了会儿热闹，人群就散了，大家关心的不是温灿的状况，而是段绮惹了陆晞。
段绮的恶意迅速被传开，校园里的舆论很快就传进了老师的耳朵里，李老师准备找她时，她居然主动来办公室自首了。
此时，温灿还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她闭着双眼已经睡着，陆晞正拿着湿巾帮她擦干净鼻子和手。
她身上的血渍太显眼，校服上染红了一片，他身上也沾上了几滴，根本擦不掉。
陆晞搬着凳子在旁边坐下，她躺得笔直，手紧抓着衣角，心里的害怕还未褪去。脸上的红已经散去，但唇有些发白，鼻尖肿红明显，额间还挂着细汗，额前的刘海被汗粘住，整个人紧绷在那。
他起身拿来纸巾，弯腰靠近，想帮她擦去额间的汗，却被她突然的睁眼吓到，手停在半空中。
温灿不断眨巴着眼睛，懵懂的看着他。
陆晞站直身，从她身上挪开视线，退后了一步，又背过身看向窗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你头上全是汗，我是想帮你擦…”
温灿慌张的坐起身，没等他说完，连忙道谢。
“我好了…”
她准备下床，陆晞听见动静，又连忙转过身护在床边，生怕她摔跤。
她太瘦，抱起来很轻松，陆晞怕用劲抱，她会散架。
“我没事，回教室吧…”温灿缩着手，避免两人再有身体接触。
陆晞退后让她站好，紧接着说：“要先去李老师办公室讲清楚。”
温灿没想到会这么麻烦，还需要复盘整件事情。
“好…”她迟疑的应了声，脑子里更加混乱。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李老师办公室走，陆晞看着眼前细小的身影，还是忍不住说：“不要退缩，要说实话。”
温灿嗯了声，她没打算掩盖事实，她只是底气不足。
学校生活就像是一部电视剧，没有他，她很难活到现在。
远处的红阳正往下坠，照来的橙光引着路，窗上的倒映朦胧如画，分辨不出任何亲近，影子忽远忽近，却毫无动摇，风没作乱是心在作乱。
各自心事，各自吞没。
到办公室门口时，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抽泣声。
为什么还没进去，她就已经觉得自己输了。
温灿迟疑了一下，陆晞示意她进去，他不进去。
她进去后，他一直在外面等，边听边等。
事情处理了半小时，温灿就说了三句话，她只说了事实，而段绮一直在否认，还用哭声来掩盖一些事情。
从办公室出来，陆晞还站在门外，温灿抬眼从容一笑：“我只是说了事实。”
他看似满意的点头，眼里的笑意是对她的安慰。
两人回教室的路上，从暗处走进霞光中，温灿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晞听到步子落下，他也停下来，回过头。
“怎么了？”
温灿抬头望向眼前的半颗红阳，沉静的问他：“只要哭，就能得到别人的可怜吗？”
可她就是不爱哭，她也想哭，她也委屈，可是哭了，没人去安慰她。
不是每个小孩哭了都会有人哄，不是每个小孩都会被爱。
从她被父母抛弃这一点来说，足够她自卑一辈子。
陆晞低眸，突然心间一紧。
她从没有一点错，却从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
他给不出答案，也或许她要的不是答案。
温灿垂眸，叹着气。
铃声突然响起，是晚自习的预备铃，她想着等冷静一会儿，再进教室。
手腕却突然被他拉过，他完全不顾周围的目光，顾自的拉着她往前走。
还未反应过来的温灿，来不及问他要去哪，他也只顾着向前，她步子紧凑的跟着他。
想过挣脱开，但手掌的力度，让她突然不想挣开他的手。
他，也不会放开。
黄昏落幕前，影子一直牵连。
风吹向他们离开的方向，逃离这里来得太容易。
他的车像是时刻准备好，在校门口等候着他们。他拉开车门，温灿被他塞进车后座。
温灿盯着他问：“去哪儿？”
他坐进来，关上车门：“等下就知道了。”
陆晞不知从哪儿变得戏法，怀里抱着一大袋零食放到后座中间，将两人隔开，他从袋中挑出一个蛋糕给她，又帮她拧开酸奶瓶递给她。
“快吃！”
因为这件事，他们都错过了晚饭，所以，必须先填饱肚子。
温灿接过酸奶瓶，轻声问：“这算是逃课吗？”
陆晞点头，又笑说：“偶尔一次没关系，我经常逃课，你怕什么，你才第一次。”
温灿悬着心，点点头。
但车已经驶离校门口，向着未知的方向。
吹进车内的风，让她慢慢沉下心，担忧也变为了期待。
在太阳完全落下时，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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