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天
每日回家温灿都需要跨过黄江区，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所以，十点半之前她必须赶上公交车，不然今天无法回家。下课的时间是十点，半小时足以走到靠近学校的公交车站。
但出了校门就变得更加拥挤，靠学校这旁有着奶茶店、面包店、水果店、文具店、超市、药店，还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自助取款银行，跨过一条窄口小巷，有一家修理铺，前面不整齐的停着一些摩托车。
五中是半封闭式的走读学校，所以，一到下课校门口就有些乱糟。
有人在奶茶店前排队，有人在水果店和文具店无序的选购，有人站在超市门口抽着烟，只有药店和银行前看着比较空旷。每天一出校门，就能看见人群堵住了半个过道，马路牙子上又停了满满的一排自行车，所以，只留下能过一人的过道。
温灿每次过去都会缩着身子，她的书包和校服都被旁边的自行车挂坏过，也有认识她的人，不愿挨着她走。
走到公交站台，一般是十点二十，她还需再等十分钟，所以，她不着急。
步调较慢的她，最近总能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大概是陆晞在监控她。
今天公布了第二次月考的红榜，他和宁枫琳并排出现在榜单的最前面，他本来没参加第二次月考，但他申请了独自补考，即使一个学期没上课，他也能拿下理科班的第一名，而宁枫琳是文科班的第一名。
再没见过他的实力之前，温灿只觉得同学们对他的夸奖是虚无的，但现在她属实佩服。
这几日同学们都沉浸于排名与分数之间，都会去议论红榜上的名单，所以，这几天他一直盯着她，生怕她口出狂言说出他的秘密，可她温灿哪有这个胆去说。
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的英语学习上，其他的成绩还好，比上个月都有所进步，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语文作文是满分。
第一节课便是语文，语文老师手中拿着优秀作文打印稿，刚站上讲台的她，就笑着请温灿起立。第一次她以笑脸面对温灿，温灿惊讶又怯懦的站起身。
语文老师缓缓走到她面前，手握着小话筒笑着说：“我们这次全年级就只有一个满分作文，那就是我们班温灿的作文，她的作文是我们所有语文老师包括文科班的老师一起评分的，有一半以上的老师给出了满分，最低分给出了58分，而文科班作文最高分就只有55分。”
温灿受宠若惊的站在那，不知道该抬起头还是继续低着头，她直盯着自己的语文卷子，红笔的印记好像很深，是重重地写上了60。
语文老师继续向同学们介绍这次作文的题目：“这次的作文是命题作文，题目是我的明天，看到题目基本上所有同学想得都是自己未来，把明天比作自己的未来，这确实是我们大部分同学的第一反应，你们低头看看自己的作文。”
同学们都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作文，细碎的声音中有担忧，也有不服。
“而全年级就只有这一篇作文写得就是我的明天，字面意思的明天，真实的明天，而不是未来的明天。”
班长举手，语文老师请她说出她的问题，她咬着牙说：“老师，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最积极向上的时候，所以，大家肯定都很期待自己的未来，我们也没写错。”班长是个爱较劲的女生，她有时很难去正面自己的不足，总想着扳倒一局。
语文老师请她坐下，又笑着继续说：“并不是说你们的错了，而是想法太普遍。未来它是虚幻的不可预知的，大家都寄予希望于未来，但谁都无法保证未来的样子就是你想象的样子。”
温灿这时更不会抬头，她只希望老师快让她坐下。
“你想过没有，明天也是未来，未来的一天，明天比未来更近，而你们总是忽略了它，它或许与平常一样，或许也有意外出现，但至少你能马上遇见的是明天，而不是遥遥无期的某一天。你们在审题时，确实每个人的思维和见识不一样，但真实会令人不一样。”这是温灿这段日子受到的最大的鼓励，她努力完成每一天的任务，也有了一丝安慰。
可同学们一个个暗自抛来不明的眼神，眼神里各含其意，但都带着不屑。坐在前座的陆晞与他们不同，长腿伸到了过道，修长的手指一直在课桌上玩弄着钢笔。
看似他满不在乎，却是最在意的人。
语文老师再次绕过他的长腿，走到温灿面前拿起桌上的语文试卷，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点评她的作文：“这篇作文会拿满分的原因，它是命题作文很容易就写重复了，但是温灿这篇写得很突出，我原先不喜欢这种散文笔风，但这篇作文很适合这样去写，她的作文没有任何问题，就连字迹都很隽秀。作文的开头写道：我不是等明天的日出，而是在等明天的样子会有所改变。”
她希望自己明天能比今天有所进步，她从不期待别人的眼光，她是想对得起爷爷的用心良苦。
看得出语文老师很喜欢这一句，她独自点评了这句：“日出每天都有，但看到的人很少，可这也不新奇，新奇的是在你们这个年纪，明天发生了变化才是最特别的。”
同学的反应，是再次向她抛来眼光，不知道有没有改观，她从未抬起头去看。
语文老师继续：“路灯照着斑驳的树影散在地上，加上秋天厚厚的梧桐叶，黑色里我找不着路。再往前走拐进深幽的小巷，听到清浅的溪水声是我的安心，只要直径的走下去，脚步保持不歪斜。看到未亮前廊灯的那家，便是我该回的地方。拿出褪去漆皮的钥匙，开了锁推开门，时间太晚，要迎合的人，已经熟睡，而我的夜晚还没结束……
我们每天互相路过各自的世界，有人留下过痕迹，有人悄无声息，也有重要的人销声匿迹，他们都是你今天的参与者。你从未抬眼见过的人，他也不过如此，他们一样生与活，他们可能依然出现在你的明天，而你呢？也会！
明天，我依然紧张地收好书包，重复与昨天同样的动作，手中的公交卡今天要刷两次，那是你见到的开始…明天也是同样…灯火笼罩，明天我依旧沿着光影走到深不见影的地方，那是我的家。我们都不会期待日落将息的时候，我们也料想不到明天会有什么意外，只是但愿从始如今，平平堪堪。”
作文念完，语文老师又开始激情点评。
“她从对明天的期待，到明天也会如今天一般，参与的人可能依旧参与，再告诉自己明天就跟今天一样平常好过，其实也期望了明天。这篇文章她从写实到预见，真实写出明天的样子就像复制粘贴了今天，但其中如今天就是美好的期待。文字没有过分优美，但感情却浓墨重彩。我希望大家能好好去看看这篇作文，满分自有满分的意思，不是你的不好，是你的差点意思，我们都要虚心学习！”
语文老师将试卷还给温灿，确实这次当着全班的面重新认识了她，反复夸奖和鼓励她：“这一技是属于你的胜利，与他人无关。”
这些他们都再眼红，但都与他们无关。
下课前，语文老师再次宣布：“温灿的文章会刊登在市区的校园月刊上，这应该是大家都想得到的机会，所以，大家要好好学习，争取也有这样的机会。”
读书时代，就是如此，他们的争风吃醋大部分来自于老师的评判，而老师只是单纯喜欢这样的优秀，也同样希望更多人能够这样。
下课后，她座位旁的过道依然没人路过，但她不难过，将卷子好好的折好压在语文书里，书放到一旁，她后背撑在后墙上，侧身低头到课桌里找东西，突然前座的人椅子一响，他的起身波动到了她的课桌，她刚抬起头，就看见他路过时长腿带到她的语文书，书掉到了地上，卷子掉出来被他踩了一脚。
周围的人似乎很解气，她坐在椅子上弯腰捡起书和卷子，今天和昨天一样，不会发生改变。
傍晚，她没有去食堂，坐在教室伴着照进来的深红斜阳，将那本诗集细心粘好。期间她就去了趟厕所，回来时，课桌里全是细碎的纸屑，都来自于爷爷送给她的那本诗集。
又一点点粘好后她翻开有折痕的那一页，上面是爷爷对她的祝语。
可再翻一页，上面有了新的笔迹，写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字迹痩劲清俊有些飘逸感，但遒劲有力。
钢笔墨还未全干，她不知是谁留下的笔迹，但至少要感谢他帮她捡起散落一地的书。这句它岂是祝愿，它有易碎之情。
忍气吞声是温灿青春里，出现最多的一个词，不过是突然一次的崭露头角，也无法更变任何事情，明日复于今日，纵然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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