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碰见

‘她也想生活在阳光下，呆在太阳身边。’

        ‘昼夜分明，又好像不是。’

        这是高二的温灿写在日记里的话。

        天天梦魇的她，没有一夜睡得安稳，时常自己半夜坐在书桌前，写着不会的英语题，她被嘲笑过许多次的口音，怎么也改不掉。

        这是她转学到羌北的第80天，每天都要被英语老师抓起来读英语题，一开口便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英语老师忍着笑意让她停止。

        晚自习她总躲在操场主席台旁的树下，读着每天没读完整的英语题或者英语单词，声音细小生怕被路过的人听见，但其实本身她声音就很柔。只要听见路过的脚步声，她就屏住呼吸等待他们过去。

        战战兢兢的样子，在同学看来也是奇怪。

        班上的同学从不与她讲话，只会在身后讨论她，用她能听见的声音。

        在他们看来，她孤零零的样子并不可怜，因为没人会顾及他人的感受，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她坐在最后一组的倒数第二个，她身后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但它有主人，听说是参加竞赛去了，一学期都未见人回来。

        第二个月的月考刚考完，同学们的心情都比较浮躁，教室吵吵闹闹，只有温灿的座位很安静，第一节晚自习，大家都在对着答案，或者聊着最近的日常喜好。

        温灿拿着英语报纸，准备到办公室找英语老师，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办公室与教室不同，安静得能完全听清空调工作的轰轰声。

        从第一排拐进第三排，英语老师的办公桌在第三排的最后一个，穿过每个办公桌，只见几位课代表在抄写试卷的正确答案。

        英语老师也同样不在办公室，她只能坐在旁边的辅导座位等，因为她每天必须完成英语老师布置给她的任务——在英语老师这将每天准备课听的听力完整的读一遍。

        趁着英语老师不在，她抓紧时间把标记的单词，小声的进行拼读，但是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听见她的气声。

        因为太入迷，根本没注意到面前有个人站了许久，他慵懒的声音把她吓到，凳子没坐稳，她摔倒在地上，他清脆的笑声响起：“真笨！”

        温灿羞恼的垂着头不敢再抬头，迅速站起来将凳子扶好，一直低着头，从他身边匆忙经过，然后跑出办公室。

        她尤其记得他清朗慵懒的嗓音和身上干净的味道，大概是某种洗衣液的味道，上次她去超市闻到过，但进口香味有些贵，她记住了却没有买。

        羞恼的她从办公室出来就躲到了操场旁的树下，黑暗处的她更不容易让人看见，一直到这节课结束，她才回到教室，没人会发现教室少了一个人。

        可在她将习题集拿出来时，门外传来了欢呼声，好似有人在同学的拥簇下进了教室，教室也瞬间炸开了锅，这比班级考第一名还兴奋。

        她垂着头将习题集翻到今天讲得地方，她并不是所有课都跟不上，数学是她的强项，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经常会拿出数学习题集去做，一题下来，她的心也沉静了不少。

        全班就她一个人没被这热闹打扰，淡定的低着头做着上课留下的习题，这还是第二节晚自习下课。

        因为还未完成今天的任务，心里还是很焦虑。

        周围细碎的聊天声，她都能听见，根本无法平静。

        “陆晞！他怎么回学校了？”

        “我还以为他这个学期不会回学校呢！”

        “真帅！”

        …

        温灿握在手里的黑色签字笔，不停地转动，一声欢呼，她的笔又掉了一次，低头捡笔时，上课铃声响了，但是热闹声依然不减，班长这个传声筒传来了班主任来的消息，同学们才边抱怨边坐好在位置上，刚被拥进来的男同学也慢慢的走向自己的位置。

        一学期不回学校，莫非是她后座的同学。

        没心思想这些事情的她，正拿着摔坏的笔发愁，这黑色笔芯摔一下，芯就掉了出来，握住的时候弄得手指上全是黑色墨水，低头伸手从课桌里拿出纸巾，刚准备擦时，班主任的声音响起。

        “别吵了！考试完就开始吵，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根本沉不住气。”

        温灿将手擦干净，又从课桌里拿出一根新的笔芯，她买的笔芯是一包有十根的那种，一盒二十根那种独立包装的笔芯，校门口卖得太贵。

        前桌的人撞到了她的桌子，刚放到桌上的笔芯又掉到了地上，被来人踩住，一双白得发亮的球鞋踩着她的黑色笔芯，他也似乎滑了一脚，停下了脚步，低头一看正好撞上她抬起的眼眸。

        水灵灵的眼睛似乎在跟他祈求，一盯就会脸红的女生，在高中时代很常见，但是她眼睛也慢慢发红，想哭？他好似没吓她，只是踩了她的笔芯而已，有必要这么玻璃心吗？

        他低身弯腰，捡起脚下的笔芯，扔到她课桌上，这一切都惹来了同学们的目光，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传入耳中，他在她背后的座位坐下。

        班长是个活泼爱管事的女生：“蒋老师，应该让陆晞坐前面来，之前他的位置就在前面，只是他这学期没来就搬到后面了。”

        团支书附和：“对啊，而且后面是垃圾桶，陆晞又是学习委员，我们要是问问题去那个地方多难受。”

        原来他就是全年级的第一名，大家嘴中的学习委员，那位年年竞赛一等奖还是市优秀学生的同学，难怪大家都这么喜欢他。

        “不用，老师，我长得高，会挡住前面比较矮的同学。”她听到这嗓音，就确定他是办公室那个男生的声音。

        同学们继续说服班主任：“没关系啊，教室这么大，可以看清楚的。”

        每人一句拥簇的话，班主任蒋老师只好开口：“这样吧，温灿你和陆晞换下，这样问问题也不要到垃圾桶那去，陆晞也不会挡着后面的同学。”

        温灿只能默声答应，放下笔站起来，将自己的椅子先搬到后面，然后轻轻的移动自己的座位，移到过道让后面的人方便向前，但是后面的人没有动，蒋老师催促着，温灿只好自己动手帮他把桌子向前移，他满意的站起拎着自己的椅子慢悠悠的向前，同学们都很满意的回过头，留温灿一个人将自己的课桌移好。

        旁边组的同学小声不满：“干嘛离这么近？”

        所以，温灿再次把自己的座位向后移了一段距离，完全不会碰到他，他高腿又长，温灿的位置快逼近了垃圾桶，她看黑板的视线完全被他挡住，确实无需考虑她是否看得到，连老师都觉得她跟不上。

        她拿着踩脏的笔芯用纸擦掉上面的灰，将它装到笔壳里，低着头继续写着一直未完成的习题。

        忍着不能说的委屈，咬着唇看着简短的压轴题，刚提起笔写完第一小问，蒋老师喊了她一声，她从后门走出去。

        又是修学旅行的事，全班就温灿没报名，因为这关乎于社会实践的学分，如果她不参加，暑假她就需要自己去做社会实践活动。

        “你还是决定不报名吗？”

        “嗯！”她没有这么多钱去报名，她准备下次去养老院看爷爷，问一下院长是否可以做志愿活动。

        “好，那就这样，贫困补助的事，因为要父母签字，所以，可能有些难。”

        “嗯！那算了，谢谢老师！”父母签字，是件完不成的事情。

        回到教室，蒋老师就开始宣布去修学旅行的事情，他将老花眼镜戴上开始读着学校的通知，然后，开始核对班上去的人数：“我们班呢就温灿不去，还有刚回来的陆晞，你去吗？”

        周围的同学都希望他去，但是他懒散的倚在那，然后，朝班主任摆手：“我不去，我已经自己报了志愿活动。”

        他刚说完，教室里全是失望的声音，蒋老师将他的名字划掉之后再次强调：“那就是温灿和陆晞两人不去。”

        温灿家情况较差大家都知道，但具体怎样，大多数是猜测，没有一个人真实的知道。没有一个人与她熟悉，也没人愿意接近她。

        换座位后，她变得更加渺小，躲在后面，同学们扔垃圾都会绕过她，从靠墙的过道过去。

        大家都在忽略她，包括有些老师，但英语老师依然坚持每天喊她读英语题目，虽然会引来哄堂大笑，但是给了她展现和进步的机会。

        今天也是伴着笑声坐下，她坐下后，英语老师抬了抬眼镜，不解的问：“你怎么坐得那么后？坐在那看得见黑板？”

        “看…看得见。”她紧攥着手中的英语书，一只手紧握着笔，摆出认真学习的样子，旁边的人见她这样就会发出冷嗖的笑声。

        其实，前方的陆晞完全将她挡得死死的，她根本看不到黑板，她的英语成绩本来就很不理想，所以，这可能也是英语老师愈加关注她的原因，但她书上一个笔记都没记，在晚自习英语老师检查她的笔记时，书本上全是空白。

        她紧张的站在办公桌旁，咬着嘴唇低着头。

        从县里的高中转到市里读，她花了很大的力气尽力跟上，但是还是差了一大截，她在原先的高中成绩并不差，现在却成了班上的倒数，自卑感慢慢涌出。

        “你这样上课不听怎么能提高，这次又没及格！”她眼睛又开始发酸，她咬着唇生怕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

        身后又来了一位学生，不知是谁只是感觉他的影子很大，英语老师接过他的英语书看了一眼，然后拍了拍温灿的书：“你看看你，别人都写了就你没写。”

        “去到那补去！”说完，跟她身后的人说：“你帮我看一下，她补完了才能走，我开会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书，移步到辅导座位坐下，她经常坐在这个位置，甚至一坐就是三节晚自习。刚刚站在她身后的人也拿着书，跟着转移到辅导座位旁，将书摆在她面前，自己懒散的坐在英语老师的椅子上，靠着办公桌撑着头看着她，总是那个自卑的样子，看着有些烦。

        “喂，快抄，别耽误我回家睡觉。”漫不经心的声音，她轻轻的抬眼看了一眼他，就是坐在她前面挡住她视线的男生，因为他，她上课一个笔记都没抄。

        他慵懒又傲慢的样子，不像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悠闲样，长腿松散的伸到了过道，坐在英语老师的办公椅上转悠，有些幼稚。温灿第一次抬眼看他，他让她想起了一个词，眉清目朗，是个漂亮的男孩子，难怪后门总是有过往的人探头来看他。

        他手轻轻敲着办公桌桌面，眼神散漫的盯着她，再次提醒她：“快写，真是个笨蛋！”

        温灿回过神握紧笔，边查看他的笔记边起笔要写，虽然他的字痩劲清峻，但是她看不懂他的笔记，半天未下笔，也不敢去问他。

        一直盯着她的陆晞，不耐烦的起身，修长的手指划过笔记的开头：“笨蛋！从这里开始！”

        说完，又扶着办公椅坐在她旁边，像极了家长看小孩写作业，翘着二郎腿无神地看着过道，他不过是想躲过无聊的晚自习。教室的空气容易让人烦闷，他来这是为了透气，没想到又碰上这个不抬头的笨蛋。

        温灿一笔一笔写得很认真，忽而被他的声音打乱。

        “笨！这都不是一句话。”

        她被吓得连忙划掉，他又不满意的皱眉，无奈的指着她写错的地方：“从这开始抄…”

        没过多久他又开始训她：“这个单词写错了，笨！”只要是训她，就离不开笨这个字，反正她总没脾气的受着。

        两节晚自习终于将笔记抄好，他也满意的抽走了自己的书，走之前低眸看了一眼一直低头的她，无奈的摇头，这样的人怎么能读好书，下次他绝对不接这种活了，他宁愿去操场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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