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两个小沙弥，乍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巧的是嘴角上一人一个的小梨涡，一左一右，正好分得清。
“无忌大师，叨扰了。”柳娇儿双手合十，对无忌大师有礼道。
面对佛法精深的大师，柳娇儿十分敬重。
“贫僧和太子殿下有旧，女施主不必客气。山路难走，女施主坐上竹椅，由贫僧的两个徒弟，抬您上山，您看可好？”无忌大师道。
柳娇儿抬头看了看，建在半山腰的寺庙，一层层石阶，铺上云霄。
“心诚则灵，佛祖莫要怪罪。”柳娇儿念叨几句，走到竹椅旁，向着小沙弥笑着道：“辛苦两位小师傅了。”
“两位小师傅，可是武僧？”柳娇儿问道。
小梨涡在左边的那个小沙弥，是兄长，性子文弱些。
柳娇儿一笑，他就脸红红到耳朵尖儿，不敢抬头。
“普静、普玄在佛法和武道上，皆有修行。贫僧游历在外时，需得他们保护。”无忌大师代为答道。
人家师傅就在边上呢，柳娇儿不敢逗弄。
她连忙收起笑容，神情端肃道：“大师名师出高徒，两位小师傅拜在大师名下，以后也定是济世救人、通晓佛法的高僧。”
小沙弥的竹椅抬的很稳，脚步还很轻快。
柳娇儿一开始有些不适应，陡峭的斜坡，让她紧紧握着竹椅的扶手。
等渐渐习惯后，柳娇儿兴奋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山间景色，树木高耸，泉水叮咚，那是和宫廷奢华精致的美丽，截然不同的野性美。
深吸一口气，草木的清香，融化在体内，憋闷也好，繁重也好，都被一扫而空。
“贫僧还未多谢女施主，为明觉寺捐了一座金身佛像。女施主善心，我佛必有庇佑。”无忌大师走着山路如履平地，看着胖的身材，一点儿没给他灵活的步伐添累赘。
小沙弥惊呼一声，听着声音是从身后传来，想必是双胞胎之间活泼些的弟弟了。
柳娇儿矜持一笑：“我这么些年，只存了这些，全捐出来，也只得一座金身佛像。以后若再有积攒，定还是会尽力而为。只愿佛祖能保佑我心中家人，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柳娇儿心中家人有二，一是有养母之实的万姑姑，二是太子。
哪怕没有当着佛祖的面，她说这些话，也要和生身父母分开。
无忌大师明了的点点头，慈和道：“女施主有心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为国祈福的地方，在正殿。贫僧会带女施主去其他殿内烧香，女施主若是有长明灯要点，也可以一并点上。”
“大师所言，正合我意。多谢无忌大师了。”柳娇儿道。
说话间，几人到了佛寺。
明觉寺不止一个入口可以进，把守入口的侍卫，得过吩咐，看到是无忌大师领人入山，他一句话不曾查问，默默让开，放几人入内。
依着柳娇儿的意思，是先去拜佛。
太子和太子妃，以及礼部官员、寺庙方丈等人，只占了一座正殿，并不会往其他殿去。柳娇儿的行动，还是自由的。
无忌大师记得太子的叮嘱，领着人直接去了吃素斋的地方。
“女施主还未来得及用膳吧。尝尝明觉寺的素斋，贫僧再陪女施主去上香。山路走的急，人容易累。这位施主想必也要歇歇。”无忌大师道。
柳娇儿微微仰起头，仔细看了看穆安。
面色泛白，汗珠顺着下颌地落在地上。
“是我疏忽了。穆安，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也去坐下吧。一路骑着马，又上山的，怪累人的。”柳娇儿道。
“不许拒绝。无忌大师一番好意，你可不能辜负。左右不急着这么点时间，我相信大师的安排。”柳娇儿拦住穆安要拒绝的话道。
穆安确实腿脚酸痛的不行，他感谢的看向柳娇儿，又向无忌大师道谢。
明觉寺的素斋，名不虚传。
不但有菜有汤，点心茶饮也具是一绝。
碧绿的青菜和白嫩的豆腐，颜色清凉，很有春夏的气息。还有一些柳娇儿没见过的蔬菜，摆盘的也十分讲究用心。
柳娇儿看着桌上摆着的菜肴，感叹道：“满桌禅意。”
无忌大师拈花一笑：“女施主谬赞了。”
和禾不在，穆安自觉过来，躬着腰为柳娇儿布菜。
皇家寺庙的和尚，嘴上说着众生平等，但也知道在皇家面前，没有真正的平等。
因而，穆安的那份素斋，温在厨房里，没有同时端出来，这是另一种的体贴了。
连年纪尚小的小沙弥们，也不觉得穆安服侍柳娇儿用膳有何不对。
柳娇儿吃饱了后，让穆安慢些吃，不用着急，她趁时间逛逛素斋馆外的庭院。
庭院中的银杏树，树干粗壮的一个人抱不过来。
“等到秋末冬初的时候，满树金灿灿的银杏叶一定很壮观。宫里虽有银杏树，但总是没有在寺庙里看到的那般疏宕落拓。”柳娇儿道。
无忌大师随行在旁，道：“这一株银杏，约有八十年。在正殿后面，有一株五百年的银杏，据记载是在明觉寺建成后的一年种下的。”
数百年香火旺盛的寺庙，香客信众心里的圣地，并非胡诌。
能在京城十多所大寺庙中，一跃成为皇家寺庙，总是有底蕴和能耐的。
柳娇儿惊叹道：“若是有机会，我得央求殿下在秋日的时候，偷偷带我出宫，再来见一见秋季明觉寺的美景。”
无忌大师道：“贫僧预祝女施主心想事成。”
即使被交待了不用急，穆安还是很快吃完，他漱了口重新擦了脸洗干净手，保证身上没有沾上熏人的味道，快速赶到了柳娇儿身边。
无忌大师见他恭谨的站在柳娇儿身边，不用提醒，主动提出带柳娇儿去上香。
沿途中，无忌大师看到什么，便说到与之相关的佛家典故，言语通俗易懂，并不晦涩，柳娇儿听的津津有味。
与此同时，明觉寺正殿，在方丈算出的吉时里，祈福大典正式开始。
太子在前，太子妃落后一步，两人手执香，认真的遵循着上香礼仪，对天地祷告，再将三炷香插进香炉。
太子在最后一拜时，莫名没有按照礼部给的祷告文默念。他对着躬下身子，遵循自己的私心，祈求道：“孤唯愿柳娇儿，岁岁吉祥，事事遂心。”
明明太子什么都没有说，太子妃却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刻他的不同。
大典结束，方丈和其他僧人，引导着众人前去素斋馆，用素斋。
“殿下最后一拜时，在想什么？”素斋馆被遮起的包厢里，太子妃大胆的问道。
太子面色如常道：“孤愿四海升平，百姓衣食不缺，家家户户俱欢颜。”
太子妃狐疑不信，但聪明的没有追问。
太子给了她这个答案，那么真相就只会是这个答案。
“柳良娣此时不知在哪儿，殿下不用传她过来伴驾吗？”太子妃道。
霎那间，太子连头发丝儿都温柔了起来。
即使人不在面前，他也含笑纵容道：“娇儿贪玩，这里无趣，就让她多玩一会儿。难得出宫，待用完素斋之后，太子妃也可以趁此机会，逛逛明觉寺。”
“我未入宫嫁给殿下前，年年会与家中长辈来明觉寺上香。”太子妃道。
明觉寺虽是皇家寺庙，但并非只有皇家人才能来。平日里，家世显贵的人家，多有来明觉寺上香，或是小住的。
太子冷了冷神色：“倒是孤疏忽了，论起对京城的熟悉，自幼住在京城的太子妃，比孤更熟悉些。”
太子妃无措的手攥成拳头，藏在衣袖之下，控制着她慌张的情绪。
她又说错话了。
太子妃沉默下来，低头看着桌面的花纹，像是能看出朵花。
太子无声的叹了口气，他道：“是孤的话，说的让你误解了。孤的意思是，太子妃也有十多年不曾出宫，哪怕以前常去的地方，十年光阴，也有所不同了。”
太子妃没想到太子会对自己道歉，她激动又克制的道：“哪里是殿下的错。殿下关心我，我明白的。一路走来，明觉寺与当年确实不同，山中石阶重修了，寺庙也似乎修缮的更加好。”
方丈被礼部尚书缠的脱不开身，好在他眼尖的看到送菜的沙弥过来，连忙跟着沙弥一起往包厢走。
醉心佛法，家里特意修了个佛堂供着的礼部尚书，可惜的放过方丈。
他不能耽误方丈去做太子、太子妃的陪客，恰好外间的素斋，一一端上。礼部尚书跟着自己部门的下属，坐在一起仔细品尝起来。
“我家老太太，就好这口。可惜，明觉寺的素斋，每月限量，不提前定，就没的吃。老太太年纪大了，哪能常来上香，就算是坐软轿，身子骨也扛不住。”礼部尚书不仅尚佛，还很有孝心。
他的下属连连称是，明觉寺素斋可不仅仅一份难求，还贵的很。他家母亲倒是能走的动，可惜京城物价太高，他那点俸禄，让母亲舍不得浪费在口腹之欲上。
“若是能将这斋菜，打包些回去就好了。”有人道。
在外间守候的灰袍僧人，听到后，温和道：“方丈为诸位施主，准备了一份点心，施主们可以带回家与家人共享。”
菜肴汤汤水水的不好带，何况他们还是在办差，就算装好了带回去，也闷坏了。
而点心就不必有这样的担心了。
在场的二十多人，纷纷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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