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自是花
于小菁经过医者治疗，很快就醒了过来。她此时修为尽失，心眼沉眠，赵府之人这才发现，她竟成了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赵妍顿时犯了难，眼看屋里就剩下她们两个，左右无人，便偷偷问道：
“于宗主，神王大人刚才吩咐了，让您去伺候少主子，可您现在这个样子...您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
于小菁抬头，将螓首摇摇说道：
“多谢妍管家体恤。奴婢只是一名贱婢，已不是什么宗主，您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就喊奴婢小菁吧。奴婢虽失去视觉，但只要是吩咐交办的事，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奴婢都会想办法去克服，尽力不为府上添乱。”
随即她弯眼一笑：
“若是奴婢没做好，妍管家您公事公办，直管责罚奴婢。”
赵妍心中一阵苦笑。此话说得轻巧，万一天心宗清洗了嫌疑，您又回去当仙门之主，背地里再记仇怎么办？我可不想和可怜的花月一样，哪天一露头，就被折磨成了痴儿。
赵妍小心问道：
“这样，小菁，您有什么特长？或者说，您觉得此时能为少主子做些什么？要有的话，我不但好安排，接下来咱俩的工作都好做。”
于小菁想了下，认真道：
“我会唱歌，还擅长点心，这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现在就带您去主屋，若彩蝶大人同意，您就负责给少主子唱唱歌，说不定还能帮他快些醒过来？一会您看做点心需要哪些食材工具，我会让秋香配合您。”
“全听妍管家安排。”
赵妍闻言放下了心。她将于小菁柔若无骨的小手抓住，然后牵着于小菁，缓缓走向主屋。
“妍管家，给您添麻烦了。”
于小菁说这句话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
赵妍看见于小菁的神态不似作假，愣了愣，随即又客气地说道：
“您有事尽管麻烦我。”
“奴婢还真想向妍管家请教一个问题。”
于小菁迈着小步子，轻言轻语地问道：
“平时在赵府，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吗？”
“有的，您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对神王大人有一丝不敬，不然会被杀掉的！”
“嗯，奴婢记住了。”
“然后咱赵府的主子们就剩下夫人和两位少爷，彩蝶大人虽然是大丫鬟，但您也得把她当主子看待。这些主子里，夫人和吴少爷好说话。彩蝶大人那边，您只要把少主子和神王大人伺候好，她也不会为难您。
倒是罗少爷，性格多变，而且有点神秘。他前几日一觉醒来，毫无征兆地打死了一位家丁，也不跟我们说为什么，我们也不敢问，其他主子也没意见...”
“谢谢妍管家，怎不听您提及少主子，他是赵府最尊贵的人吧？”
“呵呵，少主子自不用提。”
赵妍脸上不自觉地幸福一笑：
“他除了用膳歇息，所有时间都沉浸在读书与修行。他不会管任何事，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与任何下人说话，但是，他却是世上最仁义的主子。”
“最仁义？”
于小菁歪了歪小脑袋，期待地转头面向赵妍。
“是啊，您别看外界把少主子传得多么多么恐怖，那是面对敌人。在面对自己人时，虽然交流得少，可我们都能清晰感受到，他那颗向着我们的心。
下人们在他面前不小心犯了错，他从未责罚，下人们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他只要听到了，都会热心去关照。这次花月遇难，他一得到消息，就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
外人都在传，少主子这是因为看上了花月。可我们赵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少主子与花月其实并不熟络。相信这次要换成其他人，少主子也会这般地奋不顾身。有这样一位主子，真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诶，前面就是主屋，一会见到彩蝶大人，您记得恭敬一些。”
“咄咄咄。”
赵妍对着守在门口的秋香和晴儿点点头，然后小心地敲了三下门，轻轻唤道：
“彩蝶大人，神王大人安排于小菁前来伺候少主子，我们可以进来吗？”
“......”
“彩蝶大人？”
这次，门内彩蝶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嘎吱。”
赵妍牵着于小菁，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然后踮着脚尖走到床前。只见床头点了一根养魂香，香气入鼻，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神魂滋润。彩蝶眼睛红红地坐在床上，两腿伸直并拢，正在为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杰，一下一下按揉着头部。
赵妍刚准备开口汇报，她和彩蝶两人就惊讶地看见于小菁双屈一膝，在地上恭敬磕起了头：
“贱婢于小菁，拜见少主子，拜见彩蝶大人。”
“你贵为荆州之主，仙门之王，今日成为最低贱的奴婢，竟然还对着我这个丫鬟下跪磕头，真是好深的城府！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不怨？”
彩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中光芒流转，闪过了七彩虹光。
于小菁笑着摇头，温柔地看了看人杰，然后对着彩蝶说道：
“虽然神王大人不喜，但在奴婢心里，真把你们看成弟弟妹妹。不管真凶是谁，奴婢都有责任在身；不管如何受罚，奴婢也心甘情愿。只要能消除罪孽，别说为奴为婢了，就算您要取奴婢性命，奴婢也不会心生怨言。”
虽然于小菁的眼睛一直闭着，但不知为何，彩蝶听这话时侧了侧头，又转了回来，似乎躲避了一道灼热的视线。她惊讶地看着于小菁，旁边赵妍也微微张口。
“你...”
彩蝶一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她干脆扭头看向赵妍：
“神王大人有没有吩咐让她具体做何事？也是通房丫头吗？还是说...侍寝？”
赵妍立刻明白了彩蝶之前有些迟疑的原因，她连忙摇头回道：
“没有，神王大人只是随意交代一句。如今小菁失去心眼，目不能视，恐怕连日常服侍都有些困难，但小人了解到她会唱歌，还擅长做点心，就先让她做这两样。彩蝶大人，您觉得呢？”
“唱歌？做点心？”
彩蝶略抬眼角看了于小菁一眼，轻吐了口气，缓缓说道：
“意见倒是没意见，只是主子忙于学习修炼，唯一的爱好就是写字，花月之前又会弹曲子又会唱歌，主子都不太感兴趣，恐怕对你也一样。
至于做点心...你等主子醒来后试试。不过我得告诉你，主子不太爱吃甜点，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于小菁除了皱眉与思虑，似乎在其他时候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温声回复道：
“谢谢彩蝶大人提点。奴婢有妖精天赋，唱歌可以凝神驱邪，或许对少主子的恢复有帮助。在点心方面，奴婢也有些自己的心得。等少主子醒了，奴婢为他唱唱歌，做做点心，若他不喜，奴婢愿意继续尝试其他。
奴婢不是没经历过漆黑无光的日子，奴婢可以练习。里里外外多走几遍，把这里东西摸熟悉了，其他下人能干的活，不管是什么，奴婢也能干。”
“妖精天赋？你现在试试，要真能助主子早日苏醒，也是大功一件。”
彩蝶眼睛一亮，虽然谢无僵和宇文雍再三保证，只要多休息几日便可。但人杰若能早点醒来，彩蝶便能早点安心。人杰这副昏迷不醒的样子，让她时时有种暗无天日的恐惧感。
“嗯，那奴婢献丑了。”
于小菁继续跪地，做出了像香客们拜佛的姿势，只是她双手不是合十，而是十指交错地握在一起，然后朱唇轻启，发出了天籁之音：
我自是花，清晨不负昭华，
岁岁又年年，抚慰那忧伤。
我自是花，夜晚不刹风华，
梦回小池边，洒下那芬芳。
我用三生觅，换来一世情，如花如叶如美眷，如梦如痴如无痕。
我用花开时，换来纤尘陌，似水似山似流年，似蒹似葭似伊人。
我自是花，春夏指间流沙，
岁月又静好，印住那脸颊。
我自是花，秋冬溯游月下，
水落清莲上，织画那故乡。
一瞬一转空，一步一追思，一笑一念皆看淡，一泪一言顾一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曲一场轻声叹，一生一世寻一人。
......
曲调幽幽，声音幽幽，仿佛灿烂的星空下，一朵小花正在静静地诉说着自己一生。平淡且乐观，执着且纯真，哪怕岁月无情，她也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没有撕心裂肺的呻吟，没有令人动容的配乐，一切都很平淡。于小菁空灵纯净的嗓音响起，犹如一汪清泉流过众人心田，濯洗去凡世沾染的尘埃，令人在不知不觉间，喜乐满足。
彩蝶、赵妍还有门外两位丫鬟，听着听着，忘记了说话，就像饮下了一杯美酒，身体微醺，神魂微醉，仿佛趟卧在云间。
好一会儿，几人才回过神，彩蝶再看于小菁的目光变得柔和，她低头一望：
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杰，紧蹙已久的眉头微微舒展，嘴角也轻轻上扬了几分，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甜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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