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不准走

更深露重，雾水浸湿了温云深额前的发，巡夜的侍卫来了一拨又一拨，只有他还站在院里。

        天色渐明，檐下的灯笼暗了很多，烛泪从缝隙间滴落凝固，带着几分奢靡过后的残败美。殿门依旧闭着，里面早已不再有声响传出，温云深站得很直，好像没有任何事能令他折弯了腰。

        一个婆子领着两名丫环匆匆走过来，她们看见温云深，不情不愿的行礼，然后走到殿门前轻轻敲响，压着声音说：“姑娘，时辰到了，咱们该回了。”

        里面安静的很，片刻后响起细微的开门声，仙缦扶着门框走出，又小心翼翼将门掩上。

        婆子展开手里的斗篷，披在她肩上叮嘱道：“早起天冷，姑娘莫要着了凉。”

        仙缦揪着衣角，抬头望向温云深。

        她穿戴整齐，妆容却略显凌乱，难掩憔悴脸色，纤细的身子裹在斗篷里，柔若无骨，我见犹怜。她看着温云深，有几分胜利后的得意，缓缓说：“你们小声些，王爷累了一夜，还在休息，莫在惊扰了他。”

        这话显然是说给温云深听的，但温云深并未有什么反应。

        “姑娘，您可真会心疼人呀！”婆子满脸堆笑的巴结。

        “服侍王爷，是我的本份。”仙缦软软的说，她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就像一朵招人呵护的小白花。

        “这天快亮了，咱们伺候您回去休息吧。”婆子说。

        仙缦正要走下台阶，突然往前踉跄了一下，似乎双膝无力。婆子忙搀扶住她，关切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腿有些软。”仙缦红着脸咬唇低语。

        声音不大，足够温云深听清楚。

        婆子恍然大悟，笑得格外促狭，忙招呼那两名丫环：“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姑娘回去休息！”

        仙缦软绵绵的搭着她们胳膊，走了几步又回头望向温云深。

        “昨夜有劳大人了。”她带着笑意说。

        “不必。”温云深吐出两个字，声音清朗，像这檐下滴落的露水。

        天色将明未明，仙缦的神情看不真切，她好像很得意，却又仿佛在极力掩饰眼中另一种情绪。温云深没有心思细究，他甚至没有多看这个女子一眼。

        寝殿内隐隐有声音传出，温云深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推门走进去。

        烛火将熄，帷帐未掀，光线昏沉暗淡，铜炉里不再有熏烟飘出，温云深看到一双赤足从帐内伸出，踩在地上，紧接着百里莲陌的身影探了出来。

        他的寝衣极不整齐的耷拉在肩上，胸前皮肤裸露，几缕发丝贴在上面，似乎出了很多汗。

        “本王要喝水。”他伸手指了指。

        水早已凉了，温云深端去给他，百里莲陌抬眼看着他，没有要伸手的意思。温云深明白他的用意，他把杯子凑近他唇边，百里莲陌张嘴喝了一口，满足叹息。

        “王爷还有别的吩咐吗？”温云深问道。

        “本王若有吩咐，你便一定遵从？”百里莲陌反问。

        “这是我应承过的事。”温云深平静回答。

        “是啊，温将军大义凛然，为了家人甘愿忍辱负重。”百里莲陌不留情的嘲讽。

        “若无别的事，我便先走了，今日我要出府一趟。”温云深说。

        “你要去哪里！”原本还懒散坐在床沿的百里莲陌一下子抓住温云深的手站起来，神色激动，“你敢离本王而去，本王定要了你全族性命！”

        “在你眼里，就只有杀人这一事可做？”温云深看着他，目光冷冽。

        “只要能留下你，本王做什么都无所谓！”百里莲陌紧紧抓着他，好像生怕一松手，温云深就会消失不见，“你不准走，没有本王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他的眸子通红，连眼尾皮肤都是绯色的，胸口剧烈起伏，好像很害怕。

        他害怕什么？

        仅仅是因为自己说要离府一趟吗？

        温云深动动嘴唇，还是说道：“我只是回去将军府。”

        百里莲陌愣了一下，缓缓放开手，跌坐在床沿。

        良久，他摆了摆手示意。

        温云深转身离开，待踏出殿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百里莲陌依旧坐在原地，雕梁画栋，高床暖枕，只有他独自一人，坐在昏沉的光影里。

        温云深胸口突然钝痛，脚步迟疑，最终还是掩门离去。

        三朝回门是民间婚嫁的习俗，但闲安王是皇亲国戚，不能等同而论，所以温家才迟迟没有上门来请。温云深自是不知道这些规矩，当他带着春儿出门时，王府外已停了五辆载满礼箱的马车。红湘笑吟吟走上前说：“大人，这些是王爷命人准备的，给老将军和老夫人的回门礼。”

        “回门？”温云深疑惑。

        “我知道我知道！”春儿举着手抢先回答，“就是新媳妇第一次回娘家要带的礼物！”

        温云深看着这五辆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眉头紧锁。

        他回将军府，仅仅只是想看望父母，再查一查庆喜楼的事，绝对没想到竟还有回门这一说法。

        “这些物件在府里放了多时，想来是王爷早就为大人备好了。”红湘说。

        “这闲安王还挺有心的嘛！”春儿摸着下巴点头。

        温云深从来不知道这些，百里莲陌好像什么都不会告诉他。马车浩浩荡荡跟随在后，引来无数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议论。提前得到消息的将军府众人早早等在门口，温母翘首期盼，身后站得是两个姨娘，以及庶出的三小姐温霜浅和四少爷温雪近。

        温风远和温雪近是同母所生，温府三子一女，只有温云深是嫡出。

        “怎么还没有到，不是说一早就出门了吗？”温母神色焦急。

        “想是快了吧！”二姨娘安慰道。

        “发生那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深儿受伤没有。”温母眼中满是担忧。刺客之事已传遍京城，将军府自然也知晓，为了这个，温母几夜都没有合眼。

        远远瞧见高头骏马走来，众人面露喜色，活泼好动的温霜浅已迫不及待挥手喊起来：“云深哥哥！云深哥哥！”

        见到多日未见的家人，温云深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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