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神皇 > 尼旎的九死一生 > 13

13


  情势危急,林鹤却被夺了手中的刀,他扭头看去,看到黑色鸭舌帽下一张俊朗的脸。
  俞桑:“别怕。”华棠带着晕过去的苏桑婉回了凌霄峰。这几日,苏桑婉还算镇定,华棠也瞧不出个什么来。
  华棠说不出他对苏桑婉是一个什么心情,有怜惜,有心软,但确实不是喜欢,哪怕苏桑婉那张脸,实在是对华棠胃口。苏桑婉是怎么想的,华棠也不知道。有时候,苏桑婉会特别粘华棠,但有时候,也会特别冷淡。
  这日,凌云阁众弟子举行擂台赛。
  这擂台赛并不是平常意义上的擂台赛,而是虚拟擂台。虚拟擂台可以模拟真人的实力,化为一个小人,在台上作战。在虚拟擂台上受过的伤并不会化为实质,也因此成为模拟作战的好途径。
  华棠在桌子上趴着,看着前面正在比试的两人,一个是黎桦,一个是苏桑婉。
  突然,苏桑婉一不小心崴了一下,猛沉一下身子,轻呼出声,“哎呦。”
  黎桦上前接住,搂住苏桑婉的腰,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笑道:“姑娘,小心些。”
  苏桑婉脸上飘了两朵红云,含羞带怯,连忙起身,退开两步,微微一盈身道:“奴家多谢公子。”
  黎桦摇了摇扇子,笑道:“姑娘,我方才听有人叫你‘海棠’。”
  苏桑婉:“小时候,阿娘喜欢海棠,就叫奴家海棠,后来海棠就成了小名。”
  黎桦:“海棠花美,海棠姑娘更美。姑娘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苏桑婉抬头看去,问道:“奴家知道,是黎桦。”
  黎桦道:“此‘梨花’非彼‘黎桦’。”
  苏桑婉愣着,不知道这公子为何这样说。半响,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脸烧红了,眼睛雾蒙蒙的,像一朵含羞带怯含苞未放的海棠花,袖子遮了嘴,笑骂道:“公子可别拿奴家开玩笑。”
  黎桦展开扇子,摇了摇,脸色舒展,一派风流,大笑出声。突然,笼子里红光大作,狂风四起。那老五更加兴奋,将笼子打开,锁链铐在狐狸的腕子上。围观人群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幕。
  红光逐渐褪下去,狂风也停下,那赤狐也没有了踪迹,原地只剩下一个赤条条白花花的姑娘。
  周围人群还在狂欢,“天呐!这赤狐化成的姑娘竟然这么美,美的让人心颤!”
  “狐狸本就貌美,这赤狐更是狐狸中的极品,不论是身段还是样貌,都是绝顶的。”
  “要不是老五先抓了这赤狐回去,我都想要这狐狸了。”
  听了这话,老五哈哈大笑,豪爽道:“这是大家的,怎么能是我一个的呢。我用完了,到时候谁想要,拿钱来换。”
  楼下人群更加兴奋,纷纷在想自己银两够不够,能不能买了那赤狐。
  华棠抓住苏桑婉的胳膊,只觉得手中胳膊抖个不停。华棠看向她的脸,却见到一张泪流满面,愤恨无比的神情,她咬着嘴唇,血已经透过面纱浸出来。
  周围吵嚷不停,众人看着那光裸少女,什么眼神都有。
  就在这时,位于目光中央的少女身上气息一变,瞳色加深,最后变为赤红色。与此同时,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起。众人只觉风沙迷眼,闭着眼睛破口大骂。
  “成魔了。”华棠低声喃喃。
  苏桑婉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华棠较忙扯掉她脸上的面纱,看到血肉模糊的嘴唇,暗骂一声,华棠道,“别咬。”
  苏桑婉却听不见华棠说什么了,仿佛魔怔。顾不得别的,华棠扬手将在苏桑婉后脖子落下。苏桑婉晕了过去,华棠将她放在凳子上,靠着墙壁。再去看楼下时,那赤狐已经快要魔化了。
  华棠喊道:“快走,那狐狸要成魔了。一旦成魔,你们都逃不过。”
  这群人却不听华棠说什么,围绕着姑娘,眼中兴味更浓。他们只觉得,这狐狸厉害的很,连天气异变都能引出来。
  华棠从窗口一跃而下,向那少女走去,脱了身上外袍给姑娘穿上。老五眉毛一挑,眼神凶狠,口气不好道:“想女人想疯了吧你。”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华棠瞥他一眼,“看你还有没有命要。”
  华棠口气也着实算不的好,老五暴跳如雷,怒骂道:“你个什么玩意,扰了大家伙的兴致?看你细皮嫩肉的,不会也是想被我收进房中吧?死皮不要脸的玩意,有能耐啊?有这能耐,怎么不上天呢?……”
  华棠冷冷道:“说完了没有?”
  老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骂道:“指挥你大爷?不过就是个孙子,你……”
  话音刚落,华棠手中银线射出,将这大汉的脖子勒住,银线上红光一闪,瞬间,老五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华棠轻声呵道:“真当爷是个好脾气的?”
  围观众人看着躺在地上,赤着上身,眼睛睁大的老五,他脖子里血汩汩流出流了一地。众人皆是一惊,看着华棠,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华棠不耐烦地从储物囊中取了一方帕子,将银线上沾惹了的血擦干净,丢了帕子才将银线重新裹在手腕上。这才看向众人,冷声道:“还不快跑!”
  众人四下逃跑。
  就在这时,狐狸已经成魔,眼睛赤红,看着身上裹着的玄黑衣裳。突然,身上衣服寸寸湮灭,她身上自动凝结了衣裳,身上血迹消失,眉目妖娆。
  她抬起头来,周身黑气缭绕。
  “啊!救命啊!魔族!”
  那狐狸已经抓住最近的人,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指甲变长,另一只手伸出,直伸进那人胸膛将热乎乎的心脏掏了出来。
  周围哀嚎声响遍。
  华棠抓住还要杀人的狐狸,对上一双神志不清的眼睛。狐狸见了华棠,似乎清醒了一瞬间,但旋即恢复混沌,将胳膊抽出来,没有对华棠动手,却狠狠推了一把。
  突然,天边传来一阵钟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群衣着飘飘的少年乘风而来,身下踏着东海巨物,飞鱼。少年们皆头戴白蓝玉冠,灵台清明,身姿修长,仿佛高尚不可亵渎的莲花。
  “是人鱼族来了!来救我们了!”
  众少年落了地,为首的男子眉清目秀,一身如同竹柏一般的气息,高山仰止。他身是人鱼,眉间悬挂一枚蓝色宝珠,身上鲛纱,尾部没有落地,反而悬在地上,手中法杖伸出,灵力自法杖打在狐狸身上。
  狐狸闪身避开,五指成爪,上山与那男子开打。饶是狐狸再怎么厉害,依旧抵不过人鱼族这么多人的围攻,逐渐落了下风。
  华棠没有管后续了,将一个在大街上晕过去的小孩抱过来,给了小孩母亲。她连声道谢:“多谢你了,我本无意在这里围观,奈何我家丈夫非要围观过来,最后还让孩子差点受了伤。”
  一旁的男子憋着气,脸都涨红了,却没有反驳,任女子数落。
  华棠不在意地摆手,走了。
  周围人群见情势稳住,那刚成了魔的狐狸被人鱼族几位制住,这才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华棠上了二楼,却没有瞧见苏桑婉。楼里没有一个人,方才已经全部逃了。华棠想起苏桑婉那张脸,暗骂自己一声,怎么就放心将她放在这里?来来回回将这酒楼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苏桑婉。他手劲很大,苏桑婉并不容易醒过来。
  华棠咬牙,又来来回回找。
  突然,外面吵嚷声停了一瞬间。
  华棠从窗口探出脑袋向下看去。只见周围一群飘然如仙的少年中间,那狐狸被一个女子用长剑捅了心脏,没有血流下来,只有从伤口不断消散的黑气,融入苍茫天地,消失不见。
  那握剑的女子,正是苏桑婉。
  被众人围观,苏桑婉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眼睛中泪珠子不断落下来,喉咙里一片撕扯地疼,她想出声,却发现已经哑了声,说不出话来,“嗬嗬……”
  狐狸恢复了清明,挺身,将剑更没入两分,伸手抱住苏桑婉,声音很柔,“阿姐,活下去。”
  “活下去,只要活下去。”
  “阿姐,带着我的那一份。”
  ……
  苏桑婉咬着牙,在狐狸消散的最后一瞬间,粗哑声音,犹如鬼厉,“小妹。”
  坐在座位上将一切听进去的华棠:“……”
  一旁的先生也看不下去了,揉着眉头道:“你们还比不比了,不比就下去。”
  两人分坐虚拟擂台的两端,与此同时,从两人身上闪过一丝白光,落在擂台上,只见在上面两个小小的黎桦和苏桑婉出现了。
  苏桑婉喊出一声:“流星赶月。”
  苏桑婉的小人猛推黎桦的小人。
  黎桦道:“倦鸟知返。”
  黎桦的小人向后退去。
  苏桑婉又道:“双龙出海。”
  苏桑婉的小人双手伸出,手中灵力显现,向黎桦的小人袭去。
  黎桦道:“大鹏展翅。”
  黎桦的小人双臂张开,受了苏桑婉小人的两道灵力,噗嗤一声吐了血。
  底下围观人都是一脸懵,谁看不出来黎桦是让着苏桑婉,可让人也没有让成这样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本来,以苏桑婉的天赋,能在台上坚持两招就很不错了,现在硬是被黎桦让成快要赢。放水也能放成这样的,也是够厉害的。
  谁知,没有最放水,只有更放水。
  突然,苏桑婉道:“神龙摆尾。”
  这是一记大招,只见苏桑婉的小人一个转身,一脚踹在黎桦的小人的胸口。
  众人想着,这是最后一招,怎么样,黎桦玩够了也该反转了,也该放大招了。
  可,黎桦就怕放水放的不明显,喝道:“神龙见首不见尾!”
  众人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围观的先生也捂着嘴,笑个不停。
  这天晚上,苏桑婉和华棠提出要解除婚约,华棠欣然答应了,再不解除婚约,他后院红杏都快长了腿跑出去了。
  他抬手遮住林鹤的眼睛。手掌的温度偏低,引得林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围几个壮汉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向两人靠近,眼神越发凶狠。
  林鹤被遮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有风声,树叶的簌簌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有林鹤想象中的争斗声。但风声似乎有一瞬间变得特别大。
  遮着林鹤眼睛的手一松,他睁眼,看到那几个壮汉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眼睛紧闭,显然已经不省人事了。
  “林鹤,警察快来了!”齐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看到俞桑的一时间,吓了一跳。
  虽说齐茜是七班的,俞桑是一班的,如非特殊情况根本见不上。但两人都是学霸,都是学校清北班的,怎么说也比较熟悉。
  “我先走了,早点回家。”没顾上齐茜惊疑不定的眼神,俞桑微蹲身子,和林鹤平视。
  “嗯。”林鹤点头。
  俞桑直起身,拍了拍林鹤的肩膀。
  警察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录了口供,林鹤和齐茜走在回家路上。齐茜突然说:“他不应该在学校整理明天的试卷吗?”
  “啊?”林鹤顿住。
  齐茜:“俞桑,每次考试我们都帮忙整理试卷。这次他负责的是英语,题量挺大,就没弄完……”
  林鹤打断齐茜:“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明天考试?”
  齐茜点头:“月考就是明天。”
  “不是后天吗?”林鹤倒抽一口冷气。
  “明天!”
  ……
  把齐茜送回家,台阶下,林鹤骑上自行车,突然想起一件事,“小茜子,地上那几个人,你就没有怀疑?”
  齐茜:“俞桑吗?”
  没等林鹤再问,齐茜又说:“俞桑的话,就再正常不过了。”
  “什么叫,俞桑的话,就再正常不过了?”
  齐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嗯……”
  林鹤看着垂着头无措的齐茜,心知齐茜要说出来的,可能让他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便说:“行,我回家了,明天的月考估计也要让我发愁一晚上了,考虑什么俞桑简直太傻了。”
  “那,拜拜。”
  林鹤挥手,骑着自行车一溜烟飞出去。
  家里,阿婆已经睡着了,林鹤走进自己的屋子,拉开灯,一眼看到桌子上盖着保鲜膜的饭。简单吃完,洗漱一番,他翻开书准备复习。
  考前复习,这是属于学渣林鹤的垂死挣扎。更准确地说,是自我安慰。
  大概翻了一遍书,林鹤点头,觉得自己明天肯定能考出一个优异的成绩,就安心睡觉了。
  “这是一片被众神遗弃的地方。”
  苍老的声音仿佛穿梭千年,从遥远的沙漠不辞辛苦穿越而来,带着沙石所特有的颗粒感。这个声音用着平淡的语气将一个很久以前的不为人知的往事娓娓道来。
  “那个神明,他犯下滔天大罪。”
  “为世俗所不容,众神所唾弃,天道所排挤。神树将属于神明的神格收回,降下万钧雷霆。他遭受了自天地初开最大的惩罚。”
  “他犯下了滔天大罪。”
  “他爱上了他唯一的……信徒。”
  ……
  二中的习俗,考试的座位表按照上次考试的排名。二中总共十八个班,二十五个考场,他排到了第二十一试场。
  老师在前面把卷子分成几个小组,从第一排往后传。
  惯常,第一门是数学。
  十二道选择题,前九道一定是最基础的,林鹤在草稿纸上先写题号,步骤一步不省地解题。等前九道算完,林鹤看了一下表,十五分钟,又大致扫视一遍九道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已经选了四个B,两个C,两个D,一个A。
  按照往常要么三三三三,要么四三三二的比例,接下来的三个要么ACD各一个,要么两个A,CD选一个。
  十二题是导数题,林鹤求了个导,接着就没有思路了。
  他咬了咬笔尖,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算了,实在没有思路,瞎蒙吧。
  八题九题分别选的A和C,他在十题上选了D。接着又在十一和十二题的题号旁边选了两个A。
  填空的前两个也一定是基础,林鹤仔仔细细算了,空过后两个填空。
  大题的第一小问他是可以拿到分的。
  其他的……林鹤放下笔,叹了一口气,听天由命吧。
  上午考了数学和物理两门,都是令人头秃的学科。
  林鹤拖着晕乎乎的脑子进了食堂坐下,对面刘同方把餐盘推过来,“考得怎么样?”
  林鹤:“能拿的都拿了。”
  “唉,对了。”刘同方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冰可乐递给林鹤,想起什么似的,“学校上次的征文比赛,你拿了一等奖。”
  刘同方算是学生会里一个不大不小的跑腿的,消息比别人灵通。上周学校组织了一个征文比赛,以风为主题,不论题材,不论字数。这周评判结果估计就出来了。
  林鹤:“哦。”
  “这么平淡?不惊讶一下?”
  “已经猜到的事情,惊讶什么?这种虚的主题,辞藻华丽一点就能拿奖。”林鹤疑惑,“有什么奖励?”
  “学校的三套大书,外加一张证书。”
  林鹤:“……”
  吃完饭,两人去了一趟学校超市,林鹤领了三大袋plus版薯片,结账时又顺手拿了两根火腿肠和一袋大白兔奶糖。
  林鹤刚吃完饭就拿这么多零食,而且林鹤有一个习惯,他不会将零食放得超过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他拿这么多零食是吃完午饭后午休时一次性吃完的。
  熟知林鹤习惯的刘同方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甚至问了一句,“再拿一袋奥利奥?”
  林鹤伸出一根手指:“好主意!”
  林鹤从队伍中穿出去,从货架上又拿了一袋奥利奥饼干。
  学校的超市是在壹食堂的背面,食堂和超市离得不远,从超市的玻璃看出去就能看到壹食堂。林鹤透过超市的货架看了一眼食堂的二楼。昨天,俞桑就是在那里换了他的衣服。
  回了宿舍,林鹤抱着他的一堆零食上了床。
  地上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吵,考完的数学和物理答案已经出来了,他们正疯狂地对答案。
  “靠,选择错了七个!是不是答案错了?什么玩意儿?”
  “数学选择我才错了一个,我觉得这次题不怎么难,物理我都估下八十多。”
  “数学选择题总共十二个,我怎么能错七个,一半以上!”
  “你是不是状态不好?粗心了?”
  “唉,算了,你们对吧,我不对了,太恶心人了。”
  “我物理这次肯定能及格,我这次大题公式差不多写对了。”
  ……
  下铺一个男生朝林鹤招手,“林鹤,对答案不?”
  林鹤是个半跑半住的,跟宿舍里的男生谈不上熟悉,就摆摆手,“不用了,我的成绩肯定吊车尾,对不对都一样。”
  “行吧。”
  林鹤:“等等,和我说一下数学最后三个的选项吧。”
  “哦,等等,我看下。”那个男生在手机上翻了翻,“A……ACD。”
  “ACD?”
  “嗯,ACD。”
  林鹤抱着薯片,一头栽倒在枕头上,好嘛,懵了三个,按照最大的可能性,居然全错,果然,他就是个衰神。
  为了弥补他心中的痛,林鹤决定再吃两袋薯片。
  下面一群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刘同方心大,已经蒙头睡了过去;林鹤侧躺着咔吃咔吃咬薯片。
  有人敲门,探进来一个脑袋,“林鹤,有人找。”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的小雨,刚一起床,林怀瑾就被这往骨头缝里钻的潮湿意惊了一下。
  他租的这个房子并不大,不过五六十平米,除却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大立柜和洗漱台就没了,好歹是地理位置好,离学校近。
  说起来,他是不大愿意在外租房子的,毕竟还要额外支出一部分钱。
  但高一的时候,他的太过努力导致了班里一部分同学的反感,捉弄什么的倒也不存在,但偏见还是有的,终归心里不大舒服。
  林怀瑾正在洗衣服,听到手机铃声,在清水里面过了遍水,擦了擦,接了起来。对面是张子荣。
  听筒里穿出的声音声音嘈杂,喧闹非凡,林怀瑾下意识皱眉。然后是一道清晰的咳嗽声,和一个清朗的嗓音,“怀瑾,我坐上车了,今天下午你能接一下我吗?”
  “学校放假了?”
  张子荣:“啊,对。”
  “在南站还是北站?”
  “南站。”
  林怀瑾:“你回来要回镇上还是就在市里?”
  “……”听筒里静默一阵,“先在市里住几天,等过几天再回家。”
  “好。”
  那边又咳嗽两声,说:“那我们说好了,你下午三点左右去接我,我那时候就到站了。”
  等挂掉电话,林怀瑾把洗好的衣服挂到院子里,对面的租户是一对母女,女儿比他小一届,算是他的学妹。见到他搭衣服,女人随口说:“洗衣服了?”
  “嗯。”
  “说起来,从你租这个房子开始,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家长呢。他们都没有来看你?”
  林怀瑾想了一下他妈的状态,闲在家里整日搓麻将赌钱,回道:“可能在忙吧。”
  “这可不行啊,你总是一个人怎么行?你爸也不来吗?好歹送点东西什么的。”女人不赞同摇头,“对了,你爸你妈做什么工作的?”
  林怀瑾:“我妈……在外面工作吧。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妈离婚了。”
  “……”
  女人静默了一瞬。
  林怀瑾心里默默叹口气。八卦别人家的情况可能是人的本能,而且每当问到这种戳人痛处的问题时,又惯会表达同情和歉意。
  果然,女人又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没事。”
  林怀瑾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倒是没有多难过,他也确实挺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小孩会因为父母离婚而受伤,说起来,婚内暴力要比离婚带给小孩的伤痛大多了。至于为什么存在小孩不离婚,大概又是父母安慰别人或者安慰自己的一套说辞。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林怀瑾就去了南站等人。
  -
  张子荣提着行李箱下车,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纤细惹眼的少年,招手:“怀瑾,在这里!”
  说着,他就朝这边飞奔过来,松开行李箱,一把抱住林怀瑾,开怀大笑。
  林怀瑾被他的开心所感染到,薄凉的嘴唇抿出一个笑容,“还没吃饭呢吧?我们去吃饭吧?”
  “去哪里吃?我有点想吃烤肉了,我们去市中心那家烤肉店吧。那家我有会员,可以打七折。”
  “也行。”
  小时候,林怀瑾父母离婚,他很长一段时间跟着外婆住在镇上,为了方便,也转去镇上的初中。就是在那里,他和张子荣认识的。
  镇上的初中,不用想也知道,不很好。升学率低到可怕,校园暴力又特别严重,因为转学没有人愿意搭理,而张子荣又愿意和他一起玩,两人自然而然成为了朋友。
  虽然张子荣最后没有成功升高中,去外面读技校了,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太多隔阂。
  “我打算换个手机。”张子荣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觉得它很卡,烦躁地在上面戳。
  闻言,林怀瑾下意识回话:“你前六个月不是刚换新的吗?”
  “我还想要一个新的,我爸那里还有钱,到时候把这个给他,我用新的。”?张子荣解释道。
  “啊,这样。”林怀瑾说。
  他突然回想起张子荣的父亲,一个中年不得志的男人,拐回来的老婆跑了,一个人抚养张子荣长大,靠农忙时帮村民耕地挣钱。
  张子荣:“哎,对了,你还记得刘一铭吗?”
  “记得。”
  “我听说,他去年结婚了,今年有了孩子,你后来再没和他联系吗?也对,你早就把初中那些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吧。”张子荣说。
  “啊……”林怀瑾诧异,“还没到年龄领结婚证吧?”
  “他父母让先办婚礼,说是把女的套住。”
  “这样啊。”林怀瑾又出神了。
  两人下了出租车,张子荣推了他一把,纳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对了。”张子荣靠近林怀瑾耳边,手挡住嘴巴,小声说,“我女朋友也怀孕了,你能不能借我个钱,让她去做无痛?”
  “啊?”
  闻言,林怀瑾太过震惊,以至于用了很大力气,直接推开张子荣。
  “吓成这样?”张子荣嘲笑,“本来打算让她喝药来着,后来想那样多不人道,还是做无痛吧。”
  林怀瑾仔细盯着张子荣的面孔,试图在上面找一丝一毫的开玩笑证据,但他失败了,他所看到的,只有对生命的淡漠。
  “行吧,不愿意借就不愿意吧。先去吃饭。”张子荣推林怀瑾的肩膀。
  林怀瑾下意识皱眉,拍开他的手。
  “我不太喜欢人碰我肩膀。”
  “以前也没有这臭毛病。”张子荣“呵呵”笑了两下,两人坐了电梯,一路到了四楼,“走吧,就是那家。”
  林怀瑾目光落在张子荣背影上。
  镇上的初中,人性的黑暗面在那里显露无疑。校园暴力很严重,打架闹得头破血流,打出脑震荡也是时有的事情。男生晚上会偷偷摸进女寝,去找当时的暧昧对象。他所知道的最恶劣的事情,是有人诽谤去实习的老师,和给怀孕的老师下药。
  难以想象,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会这么恶毒,可以做出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对,就是“恶毒。”
  回想起初中来,林怀瑾所能想到了第一个词就是“恶毒”,再下来是“黑暗”。
  他们可以青红不分揍人,可以肆无忌惮收保护费,可以嘲弄老师。他刚转学过去的时候,也曾被人用菜汤浇了全身,拿他擦脸毛巾去擦马桶,被所有人孤立……
  所以当他在二楼看到那样的温绥瑜时,会从心里涌出反感。
  而初中的张子荣是怎么样的呢?
  因为家里穷,营养不良,皮肤和头发常年都是干枯的。性格又唯唯诺诺,被好多人欺负,被踢膝盖,跪下求饶。
  说起来,还挺让人可怜的。
  林怀瑾不喜欢惹事,当时却也不忍心。他去拦住施暴者,扶起那个瘦小的孩子,给当时跟他关系还不错的班主任写信提醒。
  那个哭得眼睛通红、身材瘦小的孩子,经过时间洗礼,四肢抽长,身形舒展,最终与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重合。
  “好了,把你的那一份也点好了。”张子荣转头笑着。
  -
  “嗯,谢谢。”林怀瑾状似不经意间,问,“你有打算和你女朋友结婚吗?”
  张子荣皱眉:“可能吧。”
  服务员帮他们把火开了,火锅肥牛放到上面。林怀瑾把旁边的纸巾推开,好让服务员手方便些。
  服务员离开后,张子荣突然开口:“不过……”
  “什么?”
  “不过,那个女生也是技校的,本来我们在一起也是奔着玩玩的心态去的,她也不太干净,我不太一定会娶她。”
  “……”
  林怀瑾沉默了一会,“所以说,那个女生不是之前在市里的那个?”
  “昂。那个太烦了。”
  “……”
  倒也不是难以接受,就是之前总觉得这种事只存在很遥远的地方,乍然在他身边出现,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没错,就是恍惚。
  再没有一个词比得过“恍惚”更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他隐约觉得,那个镇子就像是无底深渊,张着血盆大口,一寸一寸将人吞噬,腐蚀到每一块骨头。
  他在那些恶心的粘液中来回躲,还是没能躲过,粘液在他脚下向上腐蚀。
  林怀瑾结过账,听着收款声,终于感觉落到了实处,松了口气,带着张子荣找了宾馆,将人安置好,“你打算多会回家?”
  “明天吧。”
  “嗯,也行。”
  林怀瑾站在门口,正打算关门,张子荣却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舔了舔唇,“怀瑾,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现在挺恶心的,虽然我也觉得。就……呃……你别嫌弃我,也别……放弃我。”
  “……”
  “你把初中那些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唯独留下我的,我知道,那是你人好。当时我也想好好学习,你给老班写信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是对我有意见的,不然不会时不时就不理我的消息。”
  林怀瑾突然笑了,声音轻快:“想到哪里去了?没有那么多百转千回的心思!不回你信息是因为在忙。别跟个小女孩似的,怪腻歪的。”
  张子荣紧绷着的脸也松了,跟着笑了一会,“操!是我小心眼了。”
  他点了一根烟,兀自抽着。
  劣质二手烟的味道很呛鼻,林怀瑾脸色变了变,“没事的话,我先回家了?作业还没写完。”
  “好。”
  合上门,林怀瑾背靠着深吸几口气,心想,为什么世界上要存在烟这种东西呢?
  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昨天突然靠近他的那张硬朗的脸,然后被烟雾笼罩,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林怀瑾拿出来一看,正是温绥瑜的信息。
  【我的手又出血了,小孩,你说,该怎么办呢?】
  林怀瑾脸上绷得愈发紧,显得更冷了。
  这也是个喜欢抽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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