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肃雀司
循穆看了眼书架后的人。
这些天她的一举一动莹儿都和他汇报了。可疑是可疑了些。不过这些可疑实在叫人摸不透。譬如千目山，她为何要寻找千目山？
还有为何问人怕不怕被火烧……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朝着她那边说道，“下月初三同我出去一趟。”
长玉从书架后探出个头来，“你在和我说话吗？”
“不然这里还有旁人吗？”
长玉垂下了眸子，想了一会后，又问，“要去哪里？做什么？”
“国公家生辰宴，你无须做什么，跟着我便是。”
“是与揭发太史万新的罪行有关吗？”
循穆将腿上竹简挥下，起身朝着木梯口而去，在长玉那里停下来，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初三酉正，梳妆好在这府邸门口候着。”
她心下莫名的有股怒意生出，即便现在自己是寄人篱下，可是好歹也是双方做了交易各取所需。怎么现在像是给他签了卖身契一般，受他摆布……
她深吸了口气，沉声回道，“好。”
循穆颇为满意的再迈开步子，朝一层下去。
待他走后，长玉透过藏书阁的窗子看向外头，青白昏暗的天空下，不曾见云。这小将军的府邸，待久了只会变成下一个侍郎府。
等华拂的仇报完，该尽快找到回去的线索……
后来几天，循穆没再来过将军府。这几日间她愈发的坚定了加速离开的念头。于是每天执行任务似的往藏书阁跑，一待就是一整天。
直到整个藏书阁的书卷都快被她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出一本记载有千目山的书籍。她终于是坐不住了，猛地小山般的书卷堆里挣扎了出来。
小圆守在她边上打着瞌睡，被惊醒起来，“找到了？”
长玉摇了摇头，“他这藏书阁里只怕是找不到了，看来还是得出去见见世面。”
第二日一清早，两个人匆匆出了将军府。
只是她二人此刻未曾发觉，莹儿已悄然跟在了后头。
……
她们沿着帝都找了几条街几道坊，经一热心路人的介绍，找到了一家唤作“肃雀司”的书屋。
据说这是整个卫国，规模最大，书籍最全的书屋。
到了地方，长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肃雀司上下整整有三大层，除却窗边阅书的坐席区，其他地方摆满了座座直通层顶横梁的乌金木书架，每座书架前且有把木梯子，供人寻上头的书卷。
书架旁又配有九盏连枝灯照着，即便不通窗子的地方，也能看得清，无需时时刻刻举着油灯。
她迅速在前台付了钱，又特地询问了地理方面书籍的位置，便开始专心搜寻了起来。
她在二楼的地图书籍寻找，小圆被打发到了一楼历史典故一类的书籍堆里去找。
这回全方位的盘查，她不信还找不到一个千目山来。
“我倒不认为，他东襄侯知道个屁，一个仗着娘生的好，得来的闲散官职罢了。”
“文若兄，你如此说就显得小气了。”
“我怎么小气了，小王爷，你是不知道，上次在太史寰的府上，他有多得意。带了几个劳什子书画，就哄得几家小姐围着他团团转。“
“是吗？”
“是啊，你说那一幅双雀图，不就是两个麻雀对着啄食吗，有什么好看的。哪有我的绿松石珍贵。那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西势朝弄过来的。”
长玉一心埋在书堆里，不知何时，身边冒出两个人来。从上这二楼起就一路呱噪着。
她不耐烦的举着油灯换了个方向坐着，背对着叽叽喳喳的那两人。谁知那两个人说着，就转到了她身旁。
长玉忍下烦躁，抱起书籍挪了挪，离得远了些。不想那两人说着又走到了她的身旁。
她被吵得心烦意乱，一时间气愤地站起身，朝那二人看去。
肃雀司的层层楼空间广阔而幽深，外头日光只照着窗台阅书的那一块，屋内唯有几束连展灯上的点点油灯光。书栏格架仿若夜间一般。
长玉突然的起身将尉迟文若吓了一大跳，他跳着躲到了刘世晋身后，冲着长玉喝道，“前方是人是鬼？”
长玉压下怒火，皮笑肉不笑，“二位可否安静一些？”
倒是刘世晋从始至终一幅淡然模样，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堆书卷，对着身前这瘦小的黄衣小娘道，“小娘为何坐在地上阅书？”说着，他提起金丝云纹长袖指了指窗户边的几张矮几，“那不是有阅书的地方吗？”
长玉也没看他指的地方，语气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快，“我要找东西，所以翻阅得比较快，来回换书不方便。”
她说完，又觉得这人说话倒是和和气气，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也会打扰到别人来找书，于是抱着油灯，弯下身将地上的书卷往书架侧面推去，这样再不会挡着别人了。
“我帮你。”刘世晋跟着也弯下身来，帮她搬运起了书卷。
她看了一眼，道了句，”谢谢。“
好一会功夫才将那一堆书卷运了过来。长玉拍拍屁股准备坐下继续寻找，不想身前的黑影还在。
她抬起头看去，他们还在。
恰巧刘世晋的目光也对上了她。
”怎么了？“长玉问。
这一瞬，刘世晋微微呆住，他笑了笑，”小娘可是要找什么？“
”没什么。“她下意识回绝着。
刘世晋身后的尉迟文若见她这个语气，”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你……“
刘世晋一抬手，止住了尉迟文若的话。对着长玉笑了笑，”那便不打扰小娘看书了。“
长玉敷衍地点头，不出声再回应。
那二人离去，她便接着沉迷进了翻找之中去了。直到天近黑，肃雀司要打烊，都没找出个千目山来。小圆在一层更是无果。
二人只得丧气的回了将军府。
这日夜里，循穆依旧没有来过将军府。长玉在自己屋子里，喝着茶回想起今天白天在肃雀司看的大致书卷。如果地理和历史方面的书上找不到，那就去一些野史民风的书卷上找找看。
于是第二日仍是一大早，长玉拉着小圆又前往了书屋。一来对昨天翻阅的书卷进行扫荡收尾，确定没有遗漏掉。二来从民俗方面的书卷上也找找。
这工程量显然是巨大的，长玉心切，忙活到吃饭都不愿意腾出时间去。小圆中途硬拉着长玉要去吃点。
长玉只摇头让她先自己去，小圆无奈只得自己先去，待会再给她也带点吃食来。长玉沉心于寻找之中，也没顾上小圆的话。
她盘坐在地上仔细翻书的时候，未曾注意到二层的不远处，有个人一直看着她的。
刘世晋作为肃雀司的主人，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到这里来转转。他原本是在阅书区歇下的，却偶然又看到了昨日的那位小娘。
这一回，她同昨日一般在寻找着什么，极为的认真。刘世晋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
连枝灯暖黄的火光下，少女随意的将长发低束着，长而扑闪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扫出了阴影。灯火摇曳着的同时，凸出她俏挺的鼻梁骨，往下，尖尖的下巴上头承着一双轻启的樱唇。
全神贯注间，几缕青丝从她额间落了下来，竟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意。
刘世晋看得心口一滞。
直到苏子仁过来向他汇报事情，他才慌乱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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