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拟旨

进了保和殿，陛下正坐在窗户边品茶。

        赫连濯进门，先行了个礼:“儿臣拜见父皇。”

        “我儿来了，快起来快起来，你身子还没恢复好，不用行礼。”陛下满脸慈爱的看着这个自己打小一心一意栽培的继承人，越看越满意。

        “濯儿啊，过来坐。”陛下拍了拍赫连濯的肩膀，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赫连濯依言落座之后，陛下开口问道:“徐飞虎的事方才金十四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说过了，父皇打算怎么处置徐飞虎？”赫连濯也不遮掩，开门见山的问，从小跟在陛下身边长大，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父皇最想听什么以及最讨厌听什么。

        见赫连濯直奔主题，陛下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朕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毕竟前线还需要徐飞虎，前线不能乱，但徐飞虎欺君罔上，罪不可恕，朕若是就此轻易放过了他，那日后在百官之中哪还有威，信可言？”

        面对赫连濯，陛下将自己跟任何都无法说出口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毕竟他叫赫连濯来，也确实是希望对方能出个主意，当然陛下心中也有数，最主要的还是想看看赫连濯的应变能力，若是日后自己不在了，赫连濯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处理好这摊子事。

        赫连濯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是真心实意来帮自己的父皇出主意的，实际上，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陛下说的这两点难处，赫连濯犹豫片刻，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办法:“父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稳住前线，儿臣记得徐飞虎的副将邱元思邱将军跟随徐飞虎多年，一直敢为人先，不如陛下先传一道密令给邱元思，让他暂代徐飞虎行使大将军之职。”

        “邱元思？”陛下对这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是个长相异常俊美的小伙子，陛下沉思片刻，忽然开口问:“邱元思是不是那个三年前孤军深入匈奴三千里，伏击了匈奴的骑兵部队，还重创了匈奴的王庭的那个小将军？”

        “是的父皇，当时你还夸他勇猛无比，是个十分有前途的小伙子。就是当时他年纪太小，才14岁，如今也该17岁了。”赫连濯点了点头，提醒道。

        赫连濯这么一说，陛下倒是有了些印象，军中似乎确实有这么个十分厉害的小将，当时自己还留心了想着将来可以留下他给公主当驸马，只是没想到一晃三年过去，大禹王朝内忧外患，竟然将这个人给忘了。

        实际上原先陛下心中是有人选的，那就是左相门生曹立轩，曹立轩其人虽为上过战场，但是熟读兵书，早年著有《曹子兵法》一书，颇有见解，只是到底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小将军，故此陛下心中是有些担忧的，如今听赫连濯一提起邱元思，立刻觉得邱元思实在是更好的人选。

        陛下心中思量了一番之后，接着追问:“这人的背景资料

        都调查清楚了吗？”

        “儿臣派人查过，”赫连濯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实上皇子拥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但就这么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胆大妄为了，好在陛下一直视赫连濯为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也未多做计较，只是道:“身世人品如何？”

        “无虞。”赫连濯将此前让人调查的关于邱元思的资料从袖中拿出，递给陛下，道:“父皇请看，邱元思三代务农，祖上从未出过恶人，是父皇起兵的时候加入徐家军的，当时因为过于年幼，多次被拒，后来是徐飞虎路过军营门口，见他吃不饱，便破格将他留下了，那之后这小子便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但都因为过于年幼，所以徐飞虎瞒，报了他的军功，而是让左右副将顶替了，但这小子也未说什么，口中一直嚷嚷着当年徐飞虎的一饭之恩，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陛下接过赫连濯手中的卷轴，仔细看了，又听到赫连濯这么说，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徐飞虎当年救了他，却也冒领了他的军功，他对此不发一言，说明是个不计较的性子，但也有可能是过于隐忍，不过不管为何，这也说明了他跟徐飞虎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牢不可破，只是不知道对我大禹王朝衷心如何？”

        “儿臣愿意担保。”见陛下这么说，赫连濯立刻就明白，他的父皇心动了，现在所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赫连濯的担保，就是给他送来的理由。

        只是陛下倒是没想到赫连濯会这么说，有些惊讶地问:“我儿当真愿意替他担保？”

        “我愿意，父皇。”赫连濯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三全站在后面，有些欲言又止。事实上，赫连濯对于这个年轻的小将军并不熟悉，只是战事胶着，刻不容缓，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前线战事因为一个徐飞虎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此刻这个担保人，他坐定了，而且只有他做了担保，陛下才能放心的将前线的将士全都交给邱元思小将军。

        果然，在赫连濯说完“我愿意”三个字之后，陛下沉默片刻，然后立刻着人拟旨:“徐飞虎大将军擅自回京，擅离职守，置军法国法于不顾，着即日起，革去大将军一职，即日起，由徐家军副将邱元思暂代大将军一职，行使大将军之权。”

        陛下拟完这道旨意，便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秘密送去了前线。

        临行前，陛下再三叮嘱:“这是密旨，万不可让前线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是。”属下得了命令，便快马加鞭连夜出了京城奔赴前线。

        前线的事情处理妥当了，接下来便是徐飞虎的处置问题了，在这件事上，赫连濯其实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徐飞虎此来是为了丽妃，而丽妃归根究底，是为了谋害太子和公主，赫连濯身为太子，亦是受害人

        ，自然最有权利发言。

        “前线的事暂时就这样，那徐飞虎该怎么处置呢？我儿可有什么想法？”陛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一时间保和殿内只剩下赫连濯和陛下两个人，赫连濯知道，这是陛下希望他能说些真心话。

        但纵然是亲生父子，纵然是陛下对他无比信任，但赫连濯也深深地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跟陛下说的。比如关于徐飞虎的处置问题。

        但陛下问了，他又不能不表态，于是赫连濯只能表明自己的想法:“徐飞虎其人，虽然恃才傲物，无视国法，但对于陛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所以到底要怎么处置徐飞虎，还是要看陛下的想法。”

        见赫连濯跟自己说话如此生疏，陛下既觉得欣慰，又觉得有些生气，欣慰的是太子越来越像一个太子了，说话开始变得圆滑起来，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想来对付朝堂之上那些能言善辩的大臣们，也不会吃亏。

        生气的是，这里又没有外人，虽然说这种事情身为太子赫连濯确实不方便多说什么，但这里只有自己跟他两个人，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些实话罢了，他都不跟自己说，陛下有一种儿子长大了不由他的落寞感。

        不过也不能怪儿子，毕竟生在帝王家，这也一直都是自己教他的，自己不一直希望他能学会吗？现在他真的学会了，一时间陛下有些五味陈杂的感觉。

        陛下沉默片刻，然后语气显得有些落寞:“濯儿，这里没有别人，你跟父皇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飞虎，是放还是抓？父皇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既然陛下诚心诚意的发问了，赫连濯也不好再糊弄，只好开口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父皇，徐飞虎其人，虽衷心，但不忠君，他忠的是他自己，忠的是对他有利的重要的人，比如丽妃，比如他徐家的荣耀。”

        这话一出口，陛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赫连濯接着道:“父皇不妨想一想，徐飞虎从少年时候蒙父皇庇护，看起来对父皇忠心不二，但这其实是他权衡利弊之后，对他最有利的选择，当时只要他选了陛下，选择成为陛下的人，那些宗族亲眷便拿他没奈何，表面上看他是众叛亲离了，然而实际上他得到了陛下的庇护以及顺利袭承了爵位。这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后来更是如此，他在战场上立下了军功，陛下给与了他大将军的头衔，容许他重新建立徐家军，继续徐家的辉煌，这是他用军功换来的不错，但这也是陛下对他额的恩裳，陛下不妨想想，每次一涉及到家族利益和丽妃娘娘，徐飞虎哪一次不是违背了陛下的心意，哪一次不是仗着军功到宫里来撒泼耍滑，陛下反而觉得他直爽。”

        赫连濯没有说完，他知道，有些时候有些话，其实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差不多了就行了，陛下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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